第六十四章 折腾
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的捏紧了方向盘。
匪行云似乎想说些什么,甚至恍惚当中,已经有了些许模糊的音阶飘进耳朵里,但她实在是太困了。
意识沉入深海,她的周围一片漆黑。
到底是什么都没能分辨出来。
余艺想,她应该是有些遗憾的。
巨兽般的越野车穿过沙漠,窗外的风声连成了浑浊的咆哮,车内独一片的温暖寂静,一身大红古装的姑娘坐在副驾驶,歪着头睡得正香,时不时还咂咂嘴,发出两声模糊的呓语。
匪行云踩下刹车,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余艺似有所觉,睫毛颤动两下,她并未醒来,脑袋沿着皮质座椅向下滑动,挨到他的手,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指腹触及到光滑柔软的肌肤,嫩的像一块刚离了蒸笼的豆腐,匪行云一愣,触电般的缩回手,犹豫了下,又帮着余艺调整了下睡姿,让她能睡的更安稳些。
张玲玲坐在后排,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
她眼珠滴溜转,总觉得,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以后关于她的事,直接联系我。”
张玲玲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话是对她说的,连忙点点头,认真道:“知道了,总裁,那还需要给花姐说一声吗?”
匪行云没理她。
她反应了下,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怎么又犯傻了?
一个是总裁,一个是经济人,两个都是她的上司,以后不同的事儿通知不同的人就是了。
就是没想到,她打电话给剧组发生的事告诉了王秋花,结果来的居然是总裁。
这其中的关系...
张玲玲偷偷看了匪行云一眼,心里面琢磨了两圈,已经有了答案。
余艺这一觉,睡到了时近黄昏。
周遭是一片惨淡的白,有奇怪的黑色光晕一点点的占据视线,视觉正在缓慢的恢复,紧接着消毒水的气味冲鼻而来,胃里泛着阵阵酸意,她难受的皱起整张脸。
这是哪?
好像...是医院?
“醒了?先喝点水。”
身周响起男人熟悉的嗓音,她一阵恍惚,迷迷糊糊的歪过头,看着那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茫然的问:
“您是来探病,还是来上坟的啊?”
匪行云嘴角一抽,“胡说什么。”
“哪有在医院还穿一身黑西装的,又不是参加葬礼。”余艺抬起手臂挡住眼睛,拉长了音,“我还以为我又死了呢。”
她只是随口一说,全当清醒一下昏沉沉的脑子了,谁知道匪行云却忽然沉下脸,冷了语气,严肃道:“这种话,不可以乱说!”
“好好好。”余艺立刻低头,从袖子底下偷眼去看他,“老板,现在什么时候了?”
匪行云怒气未消,看了眼表,声音依旧冷的吓人,“六点半。”
“我睡了一天?”
余艺猛地坐起身,顶着一头乱发就要去拔点滴,“我晚上还有戏呢,就先走了!昨天的事谢谢你,你今天急着回去吗?我请你吃饭....”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动作飞快的拔了点滴,对飙出针眼的鲜血满不在乎,随手按住,迈步就想跑。
但她真正的伤却并非是手背,才迈了一步,小腿处一阵剧痛袭来,余艺吸了口气,脚下一软,身体不受控制的前扑,眼前就要摔个满脸花。
好在,匪行云反应的够快。
上前一步,直接将人接了个满怀。
余艺撞在他的胸口,鼻头被肌肉磕的又酸又麻,生理性的泪水立刻涌了出来,她哀嚎一声,捂着鼻子后退一步,重新跌回了病床。
匪行云皱起眉,走上前,单手捏着她的下巴,道:“松手。”
余艺眼泪汪汪的松开了捂着鼻子的手。
她手背的血沾到了脸上,蹭出了一道狭长的红痕,趁着眼尾淡淡的粉色,更显可怜。
匪行云看了两眼,伸手轻轻的按了按她的鼻梁,“折腾。”
挨了句训,她一声不吭的低着头,心想着连夜跑到敦煌来,不知道谁更折腾。
但这话,她肯定是不敢说出来的。
匪行云按下呼叫铃,看她一脸的可怜相,软了语气,道:“鼻子没事,你的手要处理一下。”
“我没事的。”余艺揉着鼻尖,声音有些发闷:“真没事,我皮实着呢,再说今个的戏也不用走路,站过场当背景板就行。”
“今天没有戏要拍。”
余艺一愣,“什么意思?”
“再找到新的女主演和副导之前,先停工。”
“停工?”她瞪大眼睛,一脸惊讶:“剧组停工,不是额外要花很多钱吗?而且这么大的投资...”
“放心。”匪行云看她一眼,觉得那副紧张的模样煞是可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红眼兔子,要是再有双白耳朵,怕不是此时已经竖的老高,“这点资金,我还拿得起,至于剧组的那头,他们违反了条款,白雪的合约也要到期,之后逐浪不会再签她。”
“可....”
余艺的心彻底乱了。
好多问题想问,但到了嘴边的词语冗杂,就是组不成句子。
这事儿绝没有匪行云说的那么简单。
《三途川》的投资额巨大,而每拖延完工一天,便要多付出不知多少数额的钱财投入。
这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临时更换女主演,剧作的口碑会受到损失不说,白雪失去了一个这么重要的机会,她定然不会甘心,最起码也会带出一场媒体那边的节奏,要平息,仍要花钱。
就算对于逐浪来说,这些加在一起,也不算笔小数目了。
为什么?
她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付出这些。
从重生开始,好像每一次遇到麻烦,都是他神奇一般的赶来,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回人间。
余艺用力的揉了揉眼,有些不敢去看匪行云,这份好意来的太过汹涌,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她何德何能。
匪行云弯下腰,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泛红的眼从粗暴的蹂躏中解脱。
“你为什么会帮我?”余艺昂起头,和他四目相对,认真的说:“匪行云,我不明白,如果你是因为愧疚感的话,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真的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