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长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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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早刚打的,新鲜的！”</p>
我蹙眉，连忙补充，“你不是喜欢烤这些……来着吗？”</p>
常封看了看野兔野鸡，又看了看我，竟噗嗤一声笑了。</p>
我顿觉窘迫,跺脚低低吼道：“有甚可笑的！”</p>
“不不不……”男人笑了一会儿才止住,眼眸弯弯地说,“在下觉得,樱桃姑娘甚是可爱得紧。”</p>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说过我可爱。</p>
待我的形容，大抵不过美貌，狠毒，果断，残忍之类，我觉这些甚好，夜凝宫女护法不需要其他词汇。</p>
我微微蹙眉，道：“何出此言？”</p>
常封摇摇首，示意手中的兔鸡，道：“在下谢过樱桃姑娘了。”</p>
我甚是从善如流答道：“不必谢。”丝毫未觉有何不妥。</p>
常封道：“那今晚樱桃姑娘也赏脸过来罢。”</p>
“作甚？”</p>
“一起吃。”</p>
“……”</p>
6</p>
在夜凝宫的日子，有时很快，有时又很慢。</p>
我守在那个男人身边，仰慕那个男人的荣光，不知多少年。</p>
应许有许多年了。长到身边认识的城里少女嫁为人妇，长到她的孩子会围着小院疯闹。</p>
直到有一天在南苏城内，我执行任务后看见宫主与一名素衣少女坐在路边的馄饨摊上，少女吃得很是欢畅粗鲁。</p>
我看宫主看她的眼神时，愣了一愣，心中凉凉的泛开了奇异滋味，说不上是难受还是低落。</p>
少女面目苍白，生得不见得何其倾城美貌，大抵也只是小家碧玉一型。</p>
她离开的时候脚步声息奇特，想来是会身手的。</p>
回宫后我便将此事与常封说了。</p>
常封听了只是淡笑。</p>
我眯眼瞧他神色，说：“你知她是谁？”</p>
常封不否认，“有幸可知。”</p>
我心里一紧，刚想问是谁，又忍住了。</p>
细细思量，这些与我无甚关系，我仰慕那个人，能陪伴在他身边已经足以。我从未奢望到能够——</p>
能够与之并肩。</p>
我只有有些不甘那个女人何德何能能够配上宫主多看一眼。</p>
“宫主并不喜女色，”他又在打磨手中的木雕，那是一只飞鹰，大鹏展翅，栩栩如生，煞是威风，“即便青灯姑娘是名少年，宫主同样也会将其重视。”</p>
我有些呆，直直站着，常封抬起头笑道：“有些感情，无非性别。所以请勿将青灯姑娘拿世间女子的量尺来度量她。”</p>
“你怎么也替她说话？”</p>
我有些不快，也不知为何不快。</p>
常封笑笑，不再多言，我低下头，也无甚想继续的，便各干各的了。</p>
之后又发生了许多。</p>
究竟是多少我不知，待我而言日子还是一样，守在宫主身边，做宫主吩咐的事儿，一日一日没有变，只是宫主变了。</p>
他心里有了人，或许一开始起他那个唯一的位置便是留给那单单一人的。</p>
然后天下也变了，风起云涌，各家纷争，究竟谁是作俑者已经不重要，他们要的是谁能笑到最后。</p>
直到又过了许久，他们成亲了。</p>
那夜全城设宴，万人空巷，灯火通明，烟花烂漫。</p>
那一夜我喝了很多，酒宴摆在夜凝宫内，许多人都在笑闹，划拳耍酒疯，聊着宫主夫人与宫主大人之间的八卦，说来那宫主夫人原来在十几年前，已经与那个男人颇有渊源。</p>
多么作弊。</p>
我心想。</p>
明明……明明我也是这般的。</p>
他们还疯传今日一位算命先生扑算的前世今生，说那什宫主乃上古魔君，而宫主夫人，是天上的一位小仙娥，魔君收了小仙娥做妾，而那位小仙娥实则是殒灭神族的后代。</p>
最后那仙娥死去，他将她葬在魔族城外，从此以后，身边再无女人。</p>
旖旎凄美的故事，适合传颂。</p>
我沉默地在疯闹的人群中坐在桌前吃菜，饱了便喝酒，一杯一杯地喝，婚礼开了夜凝宫地窖酒坛，十八年的红海棠，色泽醇厚，入口回味。</p>
直到后来过了子时，人依旧在闹，倒也消停了一些，零零散散有人回去了，我也默默回去。</p>
风一吹，酒劲就上来了。</p>
我慢慢地走，有些摇晃，走会儿抬头望眼月亮，今夜月色明亮，想来宫主与夫人势必好梦。</p>
待我低下头，便有些愣了。</p>
“你怎么……在这里？”</p>
我微微蹙眉，看着院子里的男人。</p>
院子里开了一株白桐花，本是夏，隐隐蝉鸣，却因山势颇高气候澈凉，一些上季的花儿倒还开着。</p>
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一座刻了一半的木雕，那似乎是个小人，夜里他的眼睛黑黑的，他眨了眨眼，便笑道。</p>
“樱桃，这是在下的住处。”</p>
“胡说，这明明是我的……”我头晕，不知有些恼，一边捂着头走进院子一边摆手，“你赶紧出去，我要睡了。”</p>
常封还是笑眯眯瞧着我，似是好脾气都道：“你醉了，在下送你回去罢。”</p>
“你才醉了，你全家都醉了。”我瞪了他一眼，摇摇晃晃往屋里走，没看清台阶，身子一滑摔了下去。</p>
我本觉我可以站稳，可偏偏没有力气，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我依是恍惚的，直到撞上一具温暖厚实的躯体。</p>
“樱桃。”</p>
他的声音落在我耳边，热热的，有些痒。</p>
“我没醉。”我执拗地说，“这是我的院子，是你擅自闯进来的。”</p>
“是是，是我闯进来的。”</p>
他摸了摸我的后背，手很温暖。</p>
我脸埋在他胸膛前，呆了一会儿，说：“他不记得了。”</p>
“嗯。”</p>
“他一点都不记得了，”我闭上眼睛，不知为何委屈而不甘心，我为夜凝宫护法，自当冷静透事。</p>
我分得清憧憬与爱慕。</p>
可我还是会难受。</p>
我闭上眼，攥住男人的衣襟，低低絮絮地说。</p>
那年我还年少，一年海城祭典，我与其他三位姐妹被领头带到无妄城守夜。</p>
毕竟是日后出类拔萃的护城者，我们自当事先好好见识一番。</p>
“那一晚，我的那些同伴在我用食的碗中下了毒。”</p>
并非是何等离奇剧毒，只是一般能催人至死的毒药。</p>
“我当时负责的地域正是夜凝宫附近，我毒发从藏身的树顶掉下来时，他刚好路过。”</p>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身红衣的少年，眼神冷漠，嘴角一丝笑意，他说，小姑娘，你可不是每回这么幸运能碰上我这样的人的。</p>
那时我从痛苦中醒来，看着夜色中少年英俊端华的脸，他黑色的眸子里有一种莫名的东西，想让我去追随。</p>
我心说，日后，我想跟着他。</p>
“他记得顾青灯，却不记得以前他救过我……”</p>
我哽咽了，脸颊在常封的胸前蹭蹭，似有些要哭的意思，常封只是沉默，任由着我。</p>
我最终还是没哭。</p>
他成亲了，如何念想也好，我也都该断掉。</p>
有人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他与那个女人日后相伴一生，真正的相伴厮守。</p>
我不羡慕，却心空。</p>
7</p>
第二日我醒在我自个儿的床上。</p>
我瞧瞧自己，衣着完好，鞋袜到是被人脱了，我支起身子，忽然发觉手中握着东西。</p>
我看去，掌心是一枚木雕小人，肥肥的身子，穿着罗裙，圆圆的脑袋，眼睛大大，嘴巴小小，梳着垂髻，发间一支金步摇，正是我最惯常梳起的发饰。</p>
我嘴角抽了一抽。</p>
这是……我？</p>
我去了常封院子。</p>
常封在练剑，我鲜少见他练剑，他剑法卓绝这些年我早已领教，但我觉，身为夜凝宫护法这是自然，也未过多说些什么诽钒圇憻。</p>
我站在一边等他练完，他边擦汗边走来时，我毫不留情直截了当将小木人举在他面前，盯着他说：“这是什么？”</p>
常封在阳光下笑起来，眼睛也眯起，“樱桃。”</p>
“……我有这么胖么。”</p>
“这样在下觉得甚是可爱。”</p>
“……”</p>
我微微蹙眉，对他这词汇感到甚是不习惯。</p>
一只手伸来，轻轻摸摸我的眉宇，“莫皱眉头，以后生了皱纹莫怪在下没说。”</p>
我忍不住将眉头蹙得更深些，将我刻成这等土肥圆的模样便算了，还管我皱眉头。</p>
我刚想开口，眼前落下阴影，在光线切割下格外明显。</p>
我怔了怔，他离我极近，我刚想抬头，便感觉有两片柔软贴上我的眉。</p>
还有他的气息，和宫主不一样。</p>
这一瞬间，我觉我恍惚了那么一会儿，紧接着脑门便有些裂了，却偏偏没有躲开。</p>
他低着头唇瓣在我额间轻轻蹭着，片刻后抬起，瞧了瞧我的脸，微笑道：“你看，松了眉头模样美了许多罢？”</p>
我哑口无言，直直瞪着他，眼睛睁的大大的。</p>
常封又笑道：“我们一起去看止水罢。”</p>
语气温柔，不容置喙。</p>
面前这个男人，有点陌生。</p>
我只能点头。</p>
8</p>
去给止水扫墓的路上，我开始思考我自己。</p>
今年便是是我入夜凝宫的第九年。</p>
诚然，我是个老女人了。</p>
所以即便未有过情郎之类，到了这个年纪，常封的意思我还是很是清明的。</p>
第九年。</p>
这意味着，我认识了他九年，每一日，都是这么近的走过。</p>
止水的墓在山高头，站在那儿可以望见很美的景致，将无妄城尽收眼底。</p>
风掠过，墓碑上藏蓝头巾猎猎飘动。</p>
我和常封在墓前默默站了一会儿。</p>
“我父亲是个木匠，当地颇有名气。”</p>
常封忽然开口。</p>
“我学他的手艺学到九岁时，他死了，这时我才知，我的父亲真名为常容清。”</p>
我眨了眨眼睛，扭头望他，眼中有了些震惊。</p>
常容清……</p>
“是，”他笑笑，“剑圣常容清。”</p>
他又停了一会儿，才道，“他死后他的师弟将我收入门下，再日后，我去了夜凝宫。”</p>
“为什么？”</p>
我问，“夜凝乃魔宫。”</p>
“是，可杀我父亲的并非魔宫，而我在中原无法活下去。”他耸耸肩，“想让我死的人太多，这儿反而少一些，所以我来了。”</p>
他说至此，没有再说，我没有再问。</p>
宫主成亲后半年，少宫主出生了。</p>
又是全城欢庆，王安生总管甚是欣慰，眼角多出一丝泪光了。</p>
自宫主成亲后我甚爱饮酒，这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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