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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不住朝它挥臂，然而就在这时，小腹一阵绞痛，我忙不迭转过身，以袖捂面。车轮咯吱声由远至近，从我身后呼啸而过。我不敢看，连回眸都不敢，我很怕车里的真是昭卿，很怕他问我……怀的是谁的孩子。</p>

    我依旧在路边站着，行人渐渐稀少，宽阔大道只剩我、马以及一轮落阳。我牵着马儿折过身，慢慢走向我拼命逃离的地方。一路上，我想起很多人，父王、韩凡、乳娘、楚楚……他们都像路上行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最终只有我一个人孤单前行。</p>

    只有我。</p>

    忽然，马蹄声急促传来，我抬头，看见一个黑点，而后这黑点越来越大，慢慢变成昭卿的模样。</p>

    “琉璃！”他焦急地唤我，快马加鞭，头上发冠一歪，落了下去。</p>

    我视若无睹，继续往前行，在岔口路拐弯，走上山坡。</p>

    “琉璃！”他又唤我。</p>

    身后扬起微风，我回眸就见他跳下马背，满脸通红，眉梢还带着丝丝愧疚。</p>

    是昭卿。我心中腾起暖意，忍不住想扑到他怀里，可当他走近时，我方才看见，凌乱额发下那点朱砂不见了。</p>

    昭卿没回来，他不在这儿。另一双臂膀抱住我，假装他的声音，发颤着问我：“你怎么了？不声不响跑这么远？快快跟我回去！”</p>

    他抓着我的手，我无情地甩开，再往后退了几步。</p>

    “我不会和你回去。”</p>

    他蹙起眉，似乎有些不解。</p>

    “为何不和我回去？难道……难道我惹你生气了？”</p>

    他依旧装疯卖傻，摆出昭卿忧郁时的模样诓骗我。</p>

    我讨厌这般清醒地看着他，我真希望能和前几次一样，喝得烂醉，好装作一切不知。</p>

    我闭起眼吞下痛苦，而后深吸口气，问他：“昭卿在哪儿？”</p>

    他微怔，哭笑不得地回我：“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就是昭卿，我好端端地站在w你面前呀！”</p>

    差一点我相信了，差一点我就拉住他伸来的手，而我的手尖在半空中生生停住了，我又问他：“昭卿在哪儿？”</p>

    他拧起眉，痛苦更深，似乎是被我逼得无路，低声苦求我：“琉璃，别这样……和我回去吧。”</p>

    “昭卿在哪儿？！你到底把他藏哪里去了！”</p>

    我声厮力竭朝他怒吼。他无所遁形，不自由地轻咳起来，而后扭动双肩像要挣脱这皮囊，可惜他挣脱不了，只能无力地长叹一声。</p>

    “他在皇陵……此次去土番，他不幸染上瘴气，咳血不止，最终没能回来……”</p>

    话落，晴天霹雳。我头晕目眩，整个人摇摇欲坠，但心底深处却不觉得意外，因为昭卿早就托梦给我，说他回不来了。他不是不要我，而是回不来了。</p>

    我笑了，而后又哭了，我分不清该喜还是该悲，边笑边哭。</p>

    慕昭云沉默不语，他喉结微动，过了许久才弱声说道：“我不是想骗你，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个机会重新来过，哪怕我为此活成别人的模样。”</p>

    ☆、琉璃</p>

    慕昭云终于承认了，这更显得我愚蠢至极，我口口声声说爱着昭卿，可我竟然区分不出他与慕昭云，昭卿定会恨我。</p>

    我恨不得钻入山土里，永远不见天日，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骑上马儿沿坡而上，一直行到无路之处。</p>

    慕昭云追上了我，狼狈不堪地跌撞而来。他的皇者气势呢？他的冷言冷语呢？我笑了，眼露嘲讽。</p>

    “陛下，你这是你何苦呢？你可别弄脏你这身尊贵的衣赏，你可别折去你不可一世的锐气。”</p>

    慕昭云看向我，痛苦得有些狰狞，见他这般，我竟然想不起他从前的模样，脑海中只剩昔日柔情蜜意，他究竟是谁？昭卿还是昭云？</p>

    我快疯了，被他们两个弄疯了。我不由自主往后退，他连忙伸手想要拉住我且低声哀求道：“我知道之前是我做的不对，让你受尽委屈，把你往别人身上推。我知道我错了，所以我愿意折去男人的尊严，愿意忘记种种，从今往后我们从头再来，好不好？”</p>

    这话点醒了我，一下子我便分清了，昭卿已不在世，他是慕昭云。</p>

    悲伤一闪而过，连缅怀都来不及。我哼笑起来，怕他听不清一字一顿道：“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又哪来‘从头再来’这一说？对我而言，你就是个陌生人，不，比陌生人还不如。”</p>

    慕昭云连连摇头：“你错了。我与你见过……是你给我这枚卵石，你还记得吗？”</p>

    他摊开手掌，一颗光洁如玉的圆石静静躺在他的手心。忽然之间，我想起这颗石子应该是白色的，在夕阳之下会染成橘红，对……很早之前，它属于我。</p>

    我抬头，凝视这张陌生的脸庞，从中寻找蛛丝马迹。蓦地，一阵杂乱鸟鸣，只见万鸟归巢，好似一朵乌云飘入林中，我想起“喳喳”，曾经的小宠。</p>

    喳喳是只受伤的鸟儿，我曾把她放在院中晒太阳，然而有只馋嘴的猫儿趁我不备，一口叼走喳喳。我急坏了，迈着小短腿不停在后面追赶，无意间跑出庭院到了不知明的地方，我看见有个人便上前拉他衣裳，让他帮忙救喳喳。</p>

    我想起来了，他来自卞京，是他帮我救回喳喳，还替它包扎受伤的翅膀。我心怀感激，之后回到琉璃宫翻起百宝箱，从内找出一块我最喜欢的石头跑去送给他，可是王宫太大，我东跑西窜迷了路，蓦然回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随后我就兴高采烈地跑过去，献上我的石头以作谢礼。</p>

    我记得他当时问：“你送我这个做什么？”</p>

    我说：“谢谢你救我的喳喳。”</p>

    他又问：“喳喳是什么？”</p>

    我回答：“是只鸟儿，我的小宠。”</p>

    他似乎不怎么明白，不过这没关系，我与他玩了一整天，直到夕阳落下方才回去。</p>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他笑问我。</p>

    我嘟起嘴，傲气回他：“我不叫小丫头，我叫琉璃，是大封公主。”</p>

    “那明天，我还在这里，你来吗？”</p>

    我骨碌碌地转起眼珠，想了又想。“好，我来。”不过第二天，我在半路上就遇到他，他见面第一句话是：“喳喳的伤好了没？”</p>

    “好多啦。”</p>

    我开开心心地拉起他的手磨他玩耍，但是他和昨天的态度略有不同。</p>

    父王得知之后很生气，不许我再与他玩，不过我总能想到办法去找他。</p>

    记忆到此又变得模糊了，我依稀记得我生了场大病，中间少去一块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p>

    “琉璃……”</p>

    随着他的轻唤，我魂魄归位，移目看去，就见慕昭云捏起那颗石子，垂眸道：“那时我等了你一日，可你没有来。之后我回卞京，日子一久就渐渐地淡忘了，直到看见你的画像，我方才想起……其实我们之前见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