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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那惹人烦躁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萧驰野肩臂突地被箭擦过,血线冒出时有一阵麻痒。

    麻药!

    他们真的把他当作头凶兽在捕捉!

    前方地势凹陷,萧驰野全力跳起,直接从沟上飞跃过去。人才落地,侧旁突然一阵寒风袭来。

    萧驰野顺势前滚,刀正砍过他适才的位置。杀手还不及抽回刀,喉间跟着一紧,被萧驰野摁进泥水里,生生捏断了咽喉。

    箭杂乱地钉在身旁的树干上,萧驰野还未起身,背后忽然挨了一脚。他不防背后有人,竟然滚身进草丛。然而就这短短的疏忽,他便撑地稳住了身形。

    等萧驰野看清前方的人,舔掉了齿间的血迹,犹如情人般地唤着:“兰舟啊。”

    沈泽川也是单手撑地,五指间夹着薄薄的刀刃,在雨中盯着他,直扑而来。

    萧驰野手掌挨着刀柄,不料沈泽川已然到了跟前,一手拍回狼戾刀,一把拽紧萧驰野的衣襟,接着将他翻摔在地。

    泥泞扑溅,萧驰野手臂正勾住沈泽川的后颈,得了空的狼戾刀翻砍向沈泽川。

    沈泽川身形顿压,和萧驰野颠倒着面对面,两个人对视的瞬间,他劈手撞歪狼戾刀刀侧。刀口的血珠扑在了他的脸上,沿着他的下巴混在雨中,滴到了萧驰野的眉心。

    后边的锦衣卫步步紧逼,沈泽川要抬身,萧驰野手掌上滑,摁住他,让他与自己几乎鼻息可闻。

    萧驰野略微喘息,说:“这么想跟人一块送死。”

    沈泽川却俯首说:“中了箭,狼也该跑不动了。动作迟缓了这么多,不成了吧。”

    萧驰野指尖撩拨一般摩挲着沈泽川的后颈,那拇指有力地滑抵在沈泽川的喉结。

    “捏断这样一个脖颈,还是行的。”

    草丛里簌簌地钻出人影,沈泽川看也不看,抬手间刀刃飞掷,对方立即倒地。他眼里的杀意未退,却抵开萧驰野乱摸的手,拽着他滑下斜坡。

    乔天涯晚了片刻,到时只有两具尸体。他略微地翻看一下,摘掉了死人喉间的刀刃,眯眼说:“这可不像萧二的东西……这些杀手又是怎么放进来的?萧二是拴着离北的狗链子,绝对不能死,这他娘的不是共识么。”

    第24章 雨夜

    电闪雷鸣,雨泼成帘。

    乔天涯站了起来,他将那刀交给后边人收起来,说:“萧二中了箭,跑不了。”

    坡下的萧驰野和沈泽川趴在泥水里,屏息静气。

    此刻到处都是锦衣卫,还藏着不知名的杀手,两个人想要逃遁难于登天。可是突围更难,最致命的是萧驰野,他被箭擦伤的左臂开始发麻,再过半个时辰,药性就会传遍全身,让他动也不能动。

    乔天涯用脚拨开杂乱的草丛,见着凌乱的脚印,他无声地抬起手,指向坡下。

    背后的锦衣卫鱼贯而出,猫着腰缓步围近这凹陷的沟。

    萧驰野绷紧了身体,听着那踩泥声逼了过来。刀柄就压在掌心,只要有人贸然跳下来,他就会立即狼跃而起,一刀了结了对方。

    绣春刀已经晃到了坡边,萧驰野猛地——被沈泽川拉住了湿衣裳。他转过目光,看见沈泽川镇静的眼眸。

    这时林间忽然跃下数条人影,与锦衣卫缠斗起来。乔天涯拔刀相向,见得飞刃一闪,接着锦衣卫倒地几人。对方顿时猛扑过来,士气大增。

    上面一乱,沈泽川便收回所剩无几的刀片。不用他多说,萧驰野已经纵身而起,攀着泥坡滚进了另一头的草丛。

    “捉人!”乔天涯喝道。

    锦衣卫凌空回撤,萧驰野探臂挂上树干,倏地翻了上去。底下的沈泽川才到,背后的锦衣卫也到了。萧驰野犹如猛虎下山,狼戾刀势如破竹般地砍了下去,压得一众锦衣卫齐步后退。

    乔天涯从后跃起,挥刀扫向不及收刀的萧驰野。萧驰野骤然埋头,接着乔天涯刀口“砰”地撞在刀鞘上。

    沈泽川抵着刀鞘,一脚踩上萧驰野的背部,整个身体被萧驰野强劲的抬身带起,逼到乔天涯跟前,另一只手指间的薄刃突袭向乔天涯的眼睛。

    乔天涯不躲,两侧锦衣卫劈刀阻拦。

    萧驰野已经起身,抬脚正踹在乔天涯胸口。两方一齐退后,乔天涯一甩刀刃上的血珠,额前的发缕已经被沈泽川那一个照面削断了。

    萧驰野和沈泽川退后两步,连话也不讲,转身就跑。

    乔天涯盯着他们俩人的背影,说:“追!”

    萧驰野探臂扯过沈泽川,说:“东边!”

    沈泽川拨开杂枝,说:“五步一人,十步一队,东边还有湍城守备军!”

    萧驰野手臂迟缓地收回,他斩钉截铁地说:“东边才是生路。”

    “死门就在眼前。”沈泽川反手掷刀,树上的伏兵立即栽了下来。沈泽川路过他时,顺手抽出了对方的绣春刀。

    萧驰野反握刀柄,在下一刻划破漆夜,在雨水里扛住两把钢刀。他左臂已经没有知觉了,眼下连右手手指都已略显僵硬。

    今夜难战!

    沈泽川挥刀收下人头,踢倒尸体。

    萧驰野跨步时踉跄一下,突然用胸膛抵着沈泽川的后背,带着他翻滚下起伏的草丛,滚进条溪流里。

    雨还在下,寒冷砭骨的水冲刷着身体。萧驰野粗重的喘息就压在沈泽川脖颈边,炙热与冰凉形成奇异的两重天。

    “杀我对你毫无益处。”萧驰野撑着狼戾刀,抬了些许身体,“所以剩下这一程,就靠你了。”

    沈泽川就着溪水抹了脸,说:“救你也无用。”

    “你是来找楚王的。”萧驰野闻声又把人压了回去,“怎么办呢?锦衣卫也翻不出来,只有我知道他在哪儿。你的时机已误,今夜太后必败无疑!好好疼我,我便是你的生路。”

    沈泽川回眸,两个人鼻尖相对,他冷然地说:“砍死你,大家一起死就好了。”

    “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出来,”萧驰野说,“就是为了跟我殉情?”

    “你不如靠这张嘴去和乔天涯谈谈。”沈泽川冰凉的指尖握住了萧驰野的手,下一瞬狼戾刀回扫而去,将追兵击退片刻。

    沈泽川得到了空隙,抬腿抵开了萧驰野。他一手抄着绣春刀,一手提着狼戾刀,平复了方才疾跑的喘息。

    “这条命记在账上。”沈泽川看着乔天涯奔近,握紧了刀,“今夜之后,我就是你大爷。”

    泼墨般的夜色里,雪光一亮,沈泽川根本不给乔天涯开口的机会,当头一斩。

    水花随着脚步迸溅,沈泽川刀刀致命,钢锋碰撞间,绣春刀挫损了刃口,被乔天涯挑飞了出去。

    两个人顿时分开,沈泽川左手空空,浸在溪水里,冲掉了下淌的血。

    “美人就该隔帘坐高阁。”乔天涯仿佛嗅见了什么味道似的,“提刀伤手,断了怎么办?”

    沈泽川右手掂量了下狼戾刀:“拧断了手脚,不正好听话乖巧?”

    “这世间有种人惹不得,”乔天涯说,“就是如你这般对自己都下得去狠手的人。”

    沈泽川跨步而上。

    狼戾刀重,他用起来不称手。可是重有重的好处,就如同现在,靠着纪家刀法的刚猛,砍得乔天涯无暇还手。

    乔天涯倒退时被压得几欲后折,然而他一靠近溪水,便觉得不妙。果然见沈泽川受伤的左手从水间猝然撩起,那脏泥溅眼,使得乔天涯有一刻的破绽。跟着胸口再次遭遇重创,被沈泽川一脚踹到在地,砸进溪水里。

    援兵才到,沈泽川连退几步,绝不恋战,拖起萧驰野要走。岂料萧驰野个高腿长,他险些扛不动。

    * * *

    搜寻越来越紧,时辰过得格外地慢。

    整个树林里搜到的全部都是伪装,并且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一落入锦衣卫手中,便会咬舌自尽,绝不给纪雷审问的机会。

    楚王到底在哪儿?

    只有萧驰野知道!

    “小畜生!”纪雷有些气急败坏,他起身环顾,“让湍城守备军沿着猎场搜查!”

    * * *

    沈泽川爬出水,拖出萧驰野。可这坡太陡,他一口咬在萧驰野的后领,把人拽也给拽上去了。

    沈泽川左手的刀口血流不止,他撕了衣衫,在水里冲了冲,就缠在了伤口上。

    萧驰野靠着这苔痕满布的石头,说:“我怀里有帕子。”

    沈泽川探手到他胸口,摸出来一摊泥帕子,就把泥水全挤他胸口了。

    萧驰野说:“这药效什么时候过。”

    “一个时辰,快了。”

    “蹲树上比待在水里隐蔽。”萧驰野看着他,见他浑身湿透,后领微敞,泥点还留在脖颈上,衬得十分……

    “锦衣卫有驯兽所,动物嗅得见血味。”沈泽川说着俯首,轻轻嗅了嗅自己流过血的指尖。

    十分媚态。

    萧驰野看着他。

    真他妈奇怪,这人刚才还在提刀杀人,又不似女儿家,怎么会想到这样的词?

    真中了李建恒的邪!天天念,天天念,念得他竟然会这样想,这样看,跟阒都里癖好特别的老男人似的。

    “刀法不错。”萧驰野目光像是能剥开沈泽川的后领,“在寺里没少苦练吧,然而这具身体从外却瞧不出来。你是不是对自己用药了?”

    沈泽川眸子睨向他,顺着他的目光抬手摸到自己的后颈,反问:“你一日到底要看多少遍,这么稀罕?”

    萧驰野舌尖舔着残存的血味,说:“这话说得有歧义,讲得我像是个色中恶鬼。”

    沈泽川伸手过来,把那脏帕子盖在了萧驰野面上,说:“我以为你只是在胭脂水粉里混日子,不想你还是男女通吃。”

    萧驰野说:“调什么情,二公子就是想让你把颈子上的泥擦了。”

    “是想让我擦了,”沈泽川指尖隔着帕子停在萧驰野眉心,“还是想帮我擦了?”

    冰凉的雨水顺着手指滴答在眉间,仿佛吸饱了那诱惑,滴下来都是晃开的水,潮潮地淌到了衣领里,勾出点又湿又痒的骚动。

    萧驰野很想喝水,又很想让他离远点。

    他沉默少顷,笑了一声,说:“你手段了得。”

    “你想得挺多。”沈泽川束紧衣领,抱刀不再出声。

    雨势渐小。

    树林里的犬吠遥遥传来,两个人都没动。这石头抵在溪边,上边盖着灌木,是个格外窄小的藏身之处,其实仅能容纳一个人。

    萧驰野等了半晌,听见那带狗的人往这头逼近。沈泽川把狼戾刀卡在半空,猫身从下边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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