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再看那榻上,他们竟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下一秒,恐惧就爬满了打手们的心,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忽然转身就要逃命,那女人却如同鬼魅般的出现在了门口,关上了门,堵死了他们的逃生之路。
女人嘴边还挂着微笑,她说起话来,倒是带着一点温柔的沙哑之意。
只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越温柔的话越吓人啊。
她和颜悦色地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打手们扑通、扑通地跪倒,倒豆子似得全说了,在性命面前,忠心不值得一提——而且他们和暖香阁之间,又有什么忠心可言呢?
李鱼听了,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一点红每听一句,脸色就黑下一分。
花楼他没去过,不过光是想想,也知道女人进了花楼有多惨。他们这几日在点翠镇逗留,竟不想让她被花楼老鸨这种脏东西给盯上了。
他从榻上起来了。
从榻上下来的时候,他顺手拎起了自己好几天没穿过的上衫,把衣服拢好之后,又反手提起了自己的剑,慢慢走到了为首的那个打手跟前,冷冰冰地道:“暖香阁在哪里?带路。”
李鱼挑了挑眉,道:“我去就好,你受着伤,何必要去?”
一点红冷冷道:“你的本事的确大得很,只这一桩,活儿我干,不许同我抢。”
李鱼笑了,道:“好呀,不过我也要去的,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喜欢干这种欺男霸女的恶事。”
一点红道:“好!”
暖香阁,顾名思义,是个夜夜笙歌的地方。
夜晚的花街,亮着一盏盏灯笼,灯笼有金有红,是全点翠镇最亮的地方,像是以红花金屑填满的地上银河一般,女人的娇笑声与男人放肆的大笑、浓郁的酒香一起,织成了一片暖香。
这就是暖香阁,令男人乐不思蜀,女人遍体生寒的地方。
一个打手战战兢兢地走着,有眼尖的人已认出了,这人乃是暖香阁的打手,从前是个地痞流氓,在翠羽山庄学过几年武功后被赶了出来,从此成了暖香阁的第一打手。
此刻,这打手却畏畏缩缩、战战兢兢。因为他的身后正跟着一对男女。
男人的脸并不甚英俊,但身姿修长挺拔,身上裹着江湖人惯爱穿的短打劲装,腰间挂着一柄闪着青光的无鞘薄剑。
而那女人却是有着倾城之貌,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裳,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柔软的衣料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而轻轻摇曳。
女人从不会来这一条街,这条街上的女人都是花娘。
但没有人敢靠近这个绝世的美人,因为本能告诉这些男人,靠近这个女人,很危险。
靠近虽不能靠近,但还有有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美人看,他喝了不少酒,眼睛里又贪婪、又没有丝毫的尊重可言。
拉着那个女人手腕的男人猛地测过头来,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死灰色的眸子里亮着森寒的剑气,喝醉酒的嫖客吓得一个激灵,身上竟是生生地被吓出了一声冷汗。
他立刻收回目光,根本不敢再看那美人,缩着身子跟个王八似得。
一点红冷哼了一声,不屑地收回了目光,继续一步步朝着那暖香阁走去。
而暖香阁的老板,此时此刻正温香软玉在怀,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
开花楼的,其实一般都是男人,老鸨只是一个“掌柜”的定位罢了,暖香阁的老板,是个书生样的男人,名叫崔旭,他病恹恹的,眼下两片乌青,一看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肾虚样子。
崔是大姓,点翠镇上的人,姓崔的多了去了,崔旭和崔万罗乃是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其实根本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只是他脑子活络,又是个心黑手狠的东西,搭上了翠羽山庄的关系之后,就开始做这种肮脏生意,还真叫他把生意给做起来了。
女人的一切都是能榨出油水来的,托她们的福,崔旭自开了这家暖香阁,便从一个穷光蛋变成如今挥金如土的富人。
而对这些娇滴滴的女孩子们,他也狠得要死,根本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不听话的就打。
当然了,也有那本就暴虐的客人,这时候姑娘们被打死,崔旭也不管的,还会抬着尸体去闹,叫客人多花钱来把事情摆平,这真可谓是一女多吃。
镇上来了个神妃仙子般的绝世美人,还孤零零一个人照顾一个快死的男人,崔旭若是不掳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再漂亮的女人,在他这里也只是能卖钱的东西罢了。
他心里想象着那美人弱柳扶风的身姿,只觉得浑身舒爽。想着待会她一到,就先来一顿好打,再不吃不喝地关上几天。好叫她乖乖认清现实。
他美滋滋的想着,病恹恹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丝毫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
而另一头,一点红已一脚踹开了暖香阁的大门。
他这一脚,力道十足,完全不像是一个几天前还深受重伤的人,沉重的木门刹那之间就被踢破了,捱那一脚的地方,木屑四分五裂。
暖香阁里推杯换盏的声音瞬间停了。
那带路的打手被一点红一脚踹了进来,浑身都是木屑,心里恐惧得直打哆嗦。
他也杀过不少人,却从也没见过这么凶恶的男女!面对一点红冷冰冰地眼神时,他简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当然,他也不必说,因为一点红根本不打算让他活,一剑就把他钉死在了地上,连眼都没眨一下。
刹那之间,鲜血四溅,暖香阁里的气氛冷如冰窖,有一个名叫月云的姑娘离得最近,脸上被溅个正着,眼里含着眼泪,刹那之间就要尖叫,却又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生生把那声尖叫给压在了喉咙里,慢慢地咽了下去。
而这活阎王一样的男人身边的那个女人,却忽然回过头来,冲她扬唇一笑。
她太美了,美到令这屋子里靠美色生存的女人们都自惭形秽,可此时此刻,没有人有心情欣赏、或者嫉妒。
美人对她说:“你过来,我有事要拜托你。”
月云遍体生寒,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那男人见她没动静,脸上又显现出一种不耐烦的表情来,月云见了,立刻上来,颤着声道:“姑娘……姑娘有什么吩咐?”
美人说:“暖香阁的老板在哪里,带我去见。”
她声音淡淡的。
月云不敢说不,颤颤巍巍地走在了他们前头,给他们带路。
崔旭就在暖香阁二楼的一间包厢里,今天他自觉暖香阁又能收一个绝色,心情实在是好得很,便叫了一堆狐朋狗友来吃酒,身边又有数十个莺莺燕燕作陪,好不得意!
他的这些狐朋狗友,有好几个也算是暖香阁的东家,筹建的时候投了银子,平日里坏事也没少做,有暴戾的,还曾在暖香阁里杀过姑娘,无法无天。
因为崔旭派去的打手一个不拉,全被一点红戳死了(李鱼只小露一手之后就没动了),所以也没人来给他报信,故而直到此时此刻,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呢。
门开了,月云站在门口,脸上的血已用帕子擦掉了,衣裳上却还有飞溅的暗红色。
一个女人柔声道:“辛苦你了,快去洗洗,换身衣裳吧。”
崔旭皱眉喝骂道:“月云!什么人也给爷领来!贱蹄子还想挨打?”
结果回话的并不是月云,而是一个陌生女人。
那陌生女人有点抱怨似得说:“一点红,你看,这人这样坏,还这么横。”
另一个陌生男人冷哼了一声,道:“你想怎么教训他?”
女人不确定地道:“嗯……先打断他的腿?”
下一秒,崔旭就被门外飞进来的一根木头桩子重重地砸在了腿上,杀猪般的嚎了起来。
第33章
这木头桩子,自然是一点红踢进来的。
他一眼都没看屋子里头,只是听声辨位,飞起一脚,就踢飞了一根柱子,从门口飞进,没掠着别人一根头发,却稳稳当当、精精准准地正好砸在了崔旭的双膝上。
他一出手,简直毒辣、残忍到了极点。
那木头桩子沉重,又带着十成的力道,重重地砸在崔旭的膝盖之上,刹那之间,他的双膝骨头,就已全碎了,一阵剧痛袭击了崔旭,叫他忍不住惨痛的嚎叫起来。
众宾客大惊失色,却不敢叫骂,只朝那门口看去。
门口站了一个美人,美人看起来病恹恹的,苍白纤弱,却有着极其美艳的五官。她只要站在哪里,哪里就好似被一层辉光所笼罩。
这些宾客,都是好色之人,在这样的地方看到这样的美人儿,本是一件令人心神荡漾的美事,可崔旭的嚎声仍在耳旁……此时此刻,看见这脸上带着微笑的美人儿,也只觉得此人乃是地狱里头来的。
她一点不见外,也一点不害怕,信步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半步的,是一个黑衣的男人,腰间别着一把青光莹莹的薄剑,看起来竟是格外的凶。
在场的所有人就都明白了,这是一条护主的恶狗。
崔旭今日宴请他们,是因为他的暖香阁要来新美人,他们狐朋狗友的,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于是众人都知道,他已叫人去抢一个孤苦伶仃的绝世美人。
打手未回,却来了个砸场子的绝世美人,任谁都想得到,这绝世美人就是崔旭的目标,可惜崔旭胆子太大,惹了不该惹的人,现在是人家上门来寻仇呢。
刚才推杯换盏的热闹劲儿已烟消云散,整个包厢寂静的就像野坟地,只有崔旭的嚎声不断的传来。
崔旭早从椅子上跌了下去,李鱼非常不见外的坐到了他的主座之上。
一点红瞥了一点她身边坐着的那个人,那个人被这带着冰碴子的目光那么一瞥,立刻吓得站了起来,一点红就也很不客气地坐下了。
坐下之后,他又冷冰冰地对抱着膝盖跌在地上的崔旭说:“闭嘴。”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却好似富有一种魔力,能叫人忘不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崔旭惊恐万分,却也愤怒万分,他大声喊道:“来人!来人!杀了……啊!”
一点红看也不看,飞起一脚,正好踹到了他的肚子上。崔旭被生生踹出去了几米,竟是痛得连一声都哼不出来。
他叫人闭嘴的法子,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这一下,这包厢里头,更是寂静如死地了。
半晌,才有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人赔笑道:“英雄消气。”
说着,给一点红敬上了一杯水酒,一点红视若无睹,只对李鱼道:“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李鱼并不回答,只微笑道:“你饿不饿?这里的东西看上去倒是不错。”
桌上摆满了酒菜,银盘里乘着白玉似的鸡肉、玉碟中坐着蜜炙的火腿。崔旭他们才刚刚开席,桌上泰半东西,都没动过筷子。
一点红也是真不客气,随便叫了一个作陪的姑娘,道:“撤下去,重上。”
那姑娘自然是战战兢兢,却也不敢反抗,另一个姑娘胆子大些,见这二人似乎也无意为难她们这些人,便大着胆子也去收盘子,一点红果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倒是刚刚那年纪稍长一些的男人,见状,也想趁机开溜,便也端了两碟,一句话都不敢吭的要退下。
李鱼冷不丁地道:“坐下。”
李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平淡淡,倒是一点杀气都无,男人浑身一僵,只觉得整个人瞬间都被冷汗浸透了,他赔着笑,正要说话,一点红却又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叫这男人瞬间连话都不敢说了。
他一声不吭地坐下,双腿却开始不住的打颤。
这二人来者不善,一出手就废了崔旭的双腿,后头……后头又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呢?
再看那美人——
一个女人,竟嚣张至此,连青楼都敢来!敢把男人的脸面往地上踩!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若不是因为这男的实在放纵她,她又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