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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这位丑少爷连叫个人都畏畏缩缩的,小丫头们大声凶他,他也不敢还嘴,今日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连神情都变了样,怎能叫她不诧异。
瞪眼瞧了半晌,书墨才哼了一声,笑道:“丑少爷以为人人都像您似的闲着?姑娘我从鸡叫忙到现在,脚不沾地的,又是给老爷送饭、喂药,又是伺候少爷您梳洗穿衣,腾出空儿来还要拾掇少奶奶屋里的活计,一大早连口水都没沾牙呢!您还好意思让我给您端水?少爷有手有脚的,那水井就开在院子里,您出门往右,自己打水就是了。我这儿还忙着呢。少奶奶找不着我,又该骂人了。”
往日这话一说一个准。方丑儿极怕自己的妻子,只要端出她的名头,方丑儿就不敢再言语,有委屈也自己蔫蔫的受了,半个字都不敢说。
可今日,方云宣只冷淡地扫了书墨一眼,脸色微沉,又说了一遍:“打水去!”
书墨心头一颤,无端觉得矮了半截,气势也低了,想要叉腰骂人,一对上方云宣清冷的目光,顿时心虚起来,嘟嘟哝哝的出了门,找个铜盆接了些冷水来,往土炕上一撇,扭头狠狠瞪了方云宣一眼,才转身去了。
方云宣摇了摇头,人善被人欺,方丑儿就是太老实了,才会被人拿捏得死死的,让自己的老婆骑在头顶上不说,还让人占尽家财,最后连命都丢了。
方云宣下地穿鞋,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发现一双草鞋,伸脚穿上,就觉得脚心又凉又硬,实在不舒服。方云宣是享乐主义,有好的绝不用差的,眼前这情况虽然不容他讲究,但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脚。
翻找一气,从床头一个破篮子里翻出几块碎布头,比着脚大小折成两折,拿针线大针脚走了一圈,缝好了垫在脚下,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身上又粘又难受,也不知他有多久没洗澡了,这个身体都带着一股咸带鱼的味道。
方丑儿不通俗务,别人不管他,他连自己都照管不周全,过去方世鸿身体康健,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儿子,饮食起居都有专人伺候,方丑儿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自从前些日子,方世鸿突然犯了旧疾,卧床不起,这个家就彻底被方丑儿的妻子冯青莲把持。
冯青莲嫁过来时就不情不愿,她不待见丑儿,连带着也厌恶整个方家,巴不得方丑儿和方世鸿都冻死饿死,丑儿住在这破败的草屋之中,也是冯青莲的主意。
没有毛巾,方云宣只好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碎布,在水里浸了浸,脱了衣裳,全身上下抹了一遍。
井水冰凉,书墨又满心不乐意,铜盆里连点热水都没兑,就直接端给了方云宣,一盆水冰凉刺骨,抹在身上冷得他只哆嗦。
还好有一套干净衣裳,从土炕边的木箱子里拎出来,穿在身上。
穿戴利索,胡乱拢了拢头发,拿根布条系好。方云宣回身去端铜盆,一低头就看见铜盆里一个丑陋的倒影。
方云宣对着铜盆扯了扯了嘴角。这脸还真丑。
要说怎么个丑法呢,方云宣一时也形容不出来,只是前世听相声的时候,曾听过这么一段,说这人的脸长得跟车祸现场似的,就好像烤白薯掉在地上,又被人狠狠踩了一脚。
你想想那脸,除了不能看外,就只剩下一个惨字了。
☆、第2章 鸠占鹊巢
前一世方云宣的长相气质都不错,修眉长目,温文儒雅,一派君子之风。祖父出身大家,对方云宣管教极严,经史子集,文治武功,几乎没有方云宣没学过的。祖父常说,要想雕出一件好作品,胸中就要有大山河,若是雕刻的人肚子里都是草,那雕出的东西也必定跟人一样,是窝窝囊囊的残次品。
祖父把必生所学都教给了方云宣,想要他承其衣钵,继承家业。可方云宣却因为陈磊的一句戏语,放弃了祖父的厚望,选了个和木雕没有一点关系的职业,做起了厨师。
他对祖父说放弃家业,要去开餐厅,祖父没有阻拦,而是拍着他的肩头说支持。那也许是祖父最失望的时候。方云宣至今想来,心里都像长了一把野草,他到底还是让自己最亲近的人伤心了。
自己也是傻,比起方丑儿来,方云宣觉得自己要傻得多,陈磊早就明白他的心思,却一直用不远不近的态度耍着他玩,哄得方云宣把一颗心都掏给了他,最后玩腻了,就用最恶毒的咒骂结束了方云宣的白日梦。
所以长得好又如何?再好的皮相也留不住爱人的心,他不还是悲惨收场。这辈子方云宣是再不敢爱了,他只想一个人过随心所欲的生活,这张丑脸倒是便宜得很,一露面就能吓跑许多人,真真是好东西。
出门沷了脏水,方云宣从草屋中出来,站在门前四下打量。
方丑儿家住洛平,是县里数得上名号的大户,家里祖辈务农,积攒下良田百亩,是标准的土财主。
方丑儿的爹,方世鸿是洛平村里头一个考中秀才的童生,当时全村轰动,都说方家的祖坟冒青烟,方世鸿日后一定能连中三元,博个状元当当,到时全村人都跟着有脸面。
人人夸赞,方世鸿也志得意满,三年后参加乡试,满心以为一定高中。谁料发榜时一看,哪里有他的名字,从此后接连考了十几年,回回名落孙山,堪堪卡在举人老爷这道坎上,如今年过六旬,还是老秀才的底子。
方世鸿满心不甘,无奈就是考不中,直到四十岁头上,他才灰了心,放下一腔考功名的心思,安安生生回了洛平,娶妻生子,在村里办了个学堂,教书育人,也算没有白白糟蹋了诗书。
方家住的院子挺大,顶头上是五间正房,青砖砌的墙面,石灰抹的墙缝,一律坐北朝南,宽大敞亮。
方云宣回身看了看自己住的草屋,屋外和屋内一样破败不堪,与正房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方云宣也奇怪了,这明明是方丑儿自家的房子,冯青莲一家却鸠占鹊巢,挤兑得方氏父子连容身之处都快没了。方丑儿被赶到了正对院门口的草屋,而他爹也没被儿媳妇如何善待,自从方世鸿卧病在床,就被冯青莲从正房挪到了朝西的偏房居住。
方世鸿为人迂腐,极重礼法,方丑儿虽然窝囊,但为子至孝,每日晨昏定省,半点不敢怠慢。
今日已经迟了,方云宣犹豫片刻,还是迈步往偏房走去,给方世鸿请安。
院子里堆着不少谷物,如今正是秋收的时候,不少乡间人家都在自家场院里晾晒谷物,备粮过冬。方家虽是大户,但也是标准的土财主,种地、秋收,打谷,晒粮,比寻常人家还要重视。
几个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