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凶险(一更+提前满两万四千猪
等到子时,这般守卫尚未交替,正是疲倦之时,这张生面孔趁四下无人注意,悄悄放进人来,潜到守卫身后,一一杀去,接着
迅速换上桓军的盔甲,各自分散。
一队潜入粮草营,一队潜入议事帐,两地皆是营中重地,岂容这些外围守卫无令而进,就引来了嫌疑。
双方对战中,桓营中正是大乱,无人注意到一对人马悄悄潜到桓琨的营帐附近,准备暗杀,见帐面上灯火通明,隐约倒映出一
抹身影,确定是桓猊无疑。
然而刚潜入帐帘,两侧纷纷刺出冰冷的刀剑,转瞬间,几个死士就被团团围住。
此时再定睛一看,只见帐中站满部将,只因刚才借屏风作障,这才没暴露在帐面上,而部将簇拥的正是此行他们要暗杀之人,
桓琨。
此刻桓琨神色冷沉,眉宇间并未见一丝惊惧,显然早知他们会行动,今日这局就是专门设给他们的。
死士们自知穷途末路,完不成差事,横竖都是一死,正欲自尽,却被打碎牙齿,毒汁无法爆破。
死士吐出一口鲜血,冷笑道:“杀不了你这奸贼,祸害你亲人,也是做了功德一件!”
桓琨淡定地望着他,死士后背冷飕飕,不觉眯起双眼,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正这时,帐外走进来一名部下,禀道:“丞相安
心,闯进十三郎君帐中的刺客已全部捉拿,十三郎君并无大碍。”
死士大叫道:“不可能!”又倏地想起什么,厉眼凶狠地瞪向桓琨,“奸贼,你果真狡猾!”
今夜这一切是李羌的布局,先前派细作打草惊蛇,存心误导桓琨要杀他,让桓琨在自己附近设下重重圈套。
但实际上,她真正目的不是桓琨,再者要杀他,岂会这般容易,而是他身边的那位桓家十三郎君。
她要的,就是桓琨部署周围的同时,疏忽身边人的安全,趁机将十三郎君劫走。
今夜李羌派来的死士都清楚自己做了弃子,目的是要掩护那个真正要行刺杀的死士潜入十三郎君的帐中,将他掳走,以便李羌
用他来挟持桓氏兄弟。
而李羌之所以如此笃定桓氏兄弟会受挟制,是因为那日在水岸边上,她认出了他们身边站立的女郎,正是之前她派刺客到江左
想劫持回来的桓三娘子。
捉拿此人,又怎么能少得了闵曜,便才下令闵曜回豫州。
然而李羌这一切计划,早已被桓氏兄弟猜到,这才有今日的瓮中捉鳖,目的在于捉住闵曜。
很快,部下传来呈报,在附近的帐中发现闵曜的踪迹。
此人甚是狡猾,不幸让他逃出去,虽说穷寇莫追,可闵曜此人,一旦放过就是祸害无穷,当即下令追杀。
同时,潜入豫州境内的密探也已将解毒草采回来。
但可惜的是,李羌早已下令将整个豫州境内的解毒草连同肝肠草烧毁干净,为的就是防桓琨摘去,密探也只取回来有一株。
解毒草正交到云大夫手里熬制,熬成药汁,药效才极佳。
刺客尽数被拿下去提问,人皆散尽后,桓琨伸手拿起一盏茶盅,润润嗓子,无由来的手心轻颤,跟着眉心一抖,他不由低头揉
揉眉心,驱散几分疲惫,忽然问一旁的老仆从,“十三郎君那可好?”
老仆从称一切无事,十三郎君安好,桓琨淡淡颔首,幽黑的眼睛却不由微微失神,半晌后,终于禁不住内心的汹涌,正欲走出
去,迎面却见桓猊大步掀帘进来,展开两臂伸了个懒腰,“事儿办的如何?”
原来今夜这一切,桓猊并不曾参与,这点小事,还不需要他费心设计,唯一要他配合的,就是装作沉迷美色,引得氐人细作上
钩。
等刺客一捉到,美人也就该去哪儿回哪儿,从此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桓琨悄然退回几步,含笑作揖道:“今夜多谢兄长相助。”
“自家兄弟,谢什么。”桓猊掸去衣袍上的烟尘,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又扫桓琨一眼,自然发现他所站的位置靠近帐帘,回想
刚才他的举止,显然是要出门。出门除了办公,还能做什么。
桓猊臭着脸道:“算算时辰,云大夫快熬制好药,你什么事也都别操心,安心在这等着。”
桓琨闻言双目一掠扫见他脸色,如何不知,不由失笑。兄长这道心坎能在芸娣这儿过去,却不能在自己那儿毫无障碍地跨过
去,这大约就是偏袒了。只是这笑容渐渐有些许苦涩,他不是自怨自艾之人,旋又收回,无奈摇首,“我已不是稚子,兄长怎
么还要盯着我喝药?”
桓猊挑眉,“怎么不可?就算你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我也仍是你兄长,得盯着你别犯错事。”
桓琨道:“兄长说的极是。”耐心等了些片刻,心中越见不安,他放眼望向外面,悄然起身道,“怎地这般慢吞,莫不是出什
么岔子,兄长还请静坐,我前去催催。”不待自家兄长回答,已飞快离开帐中。
桓猊追赶不上,也不想太过刻意,只得忍耐下心思来坐下,却是一会儿工夫都不成,他坐立不安,也立即大步跟出去。
……
此时云大夫帐中,一名守卫身躯倏地倒地,惊动其他守卫,一齐追去,剩下的一半则被什么击中纷纷到底,一瞬间陷入死寂。
外面风声呼啸,云大夫转过身看去,好似有人影晃过,他见着,一张狭眼长疤的面孔渐渐逼近。
等守卫回来,就见云大夫支额靠在桌边,手边就是药碗,显然正在熬制草药,不敢打搅,默默退回去。
无人发现,从帐后面悄然溜开一抹身影,又已是改换一身军服,低头匆匆走过。
这厢芸娣在帐中来回踱步,手指头绞着,俏脸焦急,正等着云大夫熬制妥当,以好解了阿兄身上的毒性。
先前她以为灵芝能清除他体内的剧毒,然而终觉得不对劲,私下里套问小药童的话,方才知道灵芝只能压制,并不能完全祛
除,还得靠生长在豫州境内的解毒草,然而豫州由李羌掌管,当初是她与庾檀玄串通,给阿兄下了毒,如今庾檀玄已死,她自
是为防着有人来偷取,万分警惕,只得等待时机,而今夜便是最好的时机。
李羌派人来桓营里刺杀,分身乏术之时,正适合前去探药。
而就在刚才,刚传来喜讯,解毒草拿到了,一直悬在心内的一块大石头彻底落下,此时此刻芸娣想去见阿兄,然而上次见面
时,阿兄的话还萦绕在她耳畔。
阿兄要她想清楚,过了这三日,她是想清楚了,然而这份答案终究难以启齿,因此才怯了步伐。
忽地,一名部下急匆匆进帐,垂首禀道:“丞相被刺客所伤,正是病危之际,还请三娘子速去。”
芸娣心惊,连忙上前,“怎么回事!”
部下急道:“三娘子去了便知。”
芸娣一听他这称呼,不免心疑,可当下关心则乱不曾留意,立即随这人前去,中途却渐渐察觉古怪,脚步有一瞬迟疑,她不动
声色,随口道:“你是我阿兄帐里的,怎么瞧着眼生?”
部下声音沙哑,一路上低着头,加上夜色茫茫,风雪肆虐,面容瞧着模糊,走路姿势有些慢,似乎腿跛,“属下在丞相帐前当
守卫,一般子时当值,这时臣三娘子早已歇下,瞧着属下眼生也难怪。”
一列巡逻队伍迎面而来,芸娣悄然加快步伐,“既是帐前守卫,也是阿兄的心腹。”
部下在她身后紧跟着,“属下不敢当。”
眼看他越逼越近,一直低头只露出额头,芸娣骤然止步,回身质问,“既不是心腹,你又怎知我真实身份!”
部下闻言抬眼,正赶上巡逻队伍迎面而来,他缓缓抬起头,把之下,他缓缓抬起头,在芸娣眼里露出一张熟悉又沧桑的英俊面
孔,又听他用原来的声音说了声,“妹妹。”
芸娣双眼微睁,就见他步步逼近,连忙后退,“你站住!”
“妹妹若现在喊出声儿来,阿兄就没命了。”刘镇邪狭眼将她凝着,唇角泛起一丝久别重逢的笑意,却是他这话刚落地,守卫
队伍就从他们身边经过,芸娣倏地回神,眸光一冷指他,“将此人捉起来。”
守卫一听立即将刘镇邪捉下,刘镇邪也任由他们架住,却在双方触碰肢体的刹那,立即翻脸,哪怕腿上有疾,也无碍他动作迅
速而狠辣,立即杀死扣押他的几个守卫。
芸娣竟不知他如此凶猛,转身欲逃,腰间倏地一紧,随即被他箍在怀里。刘镇邪仰天吹了一声口哨,忽然窜出来一匹枣红色大
马,飞快将她抱起上马。
芸娣反抗,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又将手里的东西一扬,作势要扔进不远处的火堆里,芸娣咬牙瞪他,最终放弃挣扎,随他一同
离开。
眨眼间,二人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守卫惊道:“快去禀报!”
正飞奔而去,迎面撞上二人,显然是一前一后的桓氏兄弟,桓猊一眼看出端倪,立即沉下脸,“发生何事!”
……
议事厅,士兵仔细形容死士的面容,狭眼俊面,右边脸颊有一道浅显的疤痕,光是这几点,足以推断出此人身份。
除了闵曜还能有谁。
显然之前所传逃离桓营的“闵曜”是替身,用来障他们的眼放松警惕,真正的闵曜潜藏在桓军之中,等到最后的时机将芸娣夺
去。
好好一个人在眼皮底下丢了,桓猊脸色阴沉吩咐备马。
卫典丹劝道:“主公您若追去,可就中了氐人的奸计,不能去!”
桓猊冷冷地道:“废话作甚,区区一个叛国之贼,有甚么可怕,莫要噜苏,赶紧去备马!”
话音落地,桓琨开口吩咐:“再添一匹。”
桓猊岂会察觉不到他用意,声音沉下来,“你去作甚,药还没喝一口,想死在我跟前,也不必用这样添堵的法子!”
桓琨沉声道:“要去,”
桓猊冷声不悦,“我一人去足矣,你可是连兄长都不放心?”
“闵曜要劫妙奴,何必闹得大张旗鼓,他这是故意留下线索,引我前去,”桓琨眼帘微垂,素来冷清的面容破出一丝裂
缝,“倘若我未到,在李羌眼里,妙奴便成了无用的弃子,尽可丢之。”放任妙奴在外面生死未卜,叫他如何心安。
见他心意已决,桓猊眉梢一沉,喝道:“来人!”却是要将桓琨关押起来。
如今桓琨身上还有寸断酒的毒,所有的事都得排到最后,要等云大夫熬制好解毒草,偏逢屋漏连夜天雨,此时又传来云大夫被
刺客袭击昏迷,解毒草也不知去向,显然被刘镇邪偷走,随后又掳走芸娣,是做了两手准备,就怕桓琨不来。
只怕“赴约”去了,还有重重有陷阱。
桓猊态度强硬,选择自己独身前去。
而他离开后,营地里守卫重重,气氛森严,桓琨大步走出营帐,守卫想拦却又不敢拦,又见桓琨吩咐部下牵马过来,终于看不
下去上前拦住。
桓琨神色骤冷,冷喝一声,“让开!”
士兵们何曾见过桓琨这般神色,在这场震怒之下,不敢不听,迅速让出一条道儿,而桓琨挥动马鞭,追随桓猊的方向飞奔而
去。
山林深处,一处悬崖口子上,方才勒马停下,将披风紧裹住的芸娣抱下来。
刘镇邪在一旁架起火堆,没一会儿火燃起来,山林四处有狼嚎声,芸娣在一旁静静地坐着望他,刘镇邪蹲下身,目光与她平
视,“怎么不反抗?”
“拿到解毒草,你叫我留,我也不会留,再者有话问你。”芸娣直视他双眸,“你究竟是什么人。”
刘镇邪起先没有回答,扭回头拨了拨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一片火光笼罩着二人的面容,芸娣看见他脸颊上的疤痕,从耳根处
裂到下颚,疤痕很深,把这张脸弄破相了,刘镇邪忽然扭过头看向他,芸娣没有躲开,听他说道:“多少年没喊我一声阿兄
了,你喊一声,阿兄就告诉你。”
他口吻仍如从前温和,火光照映到芸娣双眼里,微微闪动,她冷着一张俏脸,“我们早已无瓜葛。”
刘镇邪声音温和,“要这么绝情?当初我不过是将你暂送到都督府,并非卖,你恨我至今,那么桓猊呢,他对你从不心慈手
软,甚至还想射杀你,却能一口一声大兄的叫,妹妹,你好偏心。”
鄞中冬狩时,想必附近有他的细作,才让如此清楚当夜所发生之事,芸娣并没有回答这话,见火光弱了,伸手去添一旁的柴
火。
山林中不是处处都能寻到木柴,这处地方挨近悬崖口子,周围又有丛林掩映,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地,想必他对这里十分熟悉,
才准备如此充分。
她垂眸,低声开口:“我听军营里的人说,氐人里有一名猛将,叫闵曜,三四年前在江北崭露头角,娶了洛阳城主的爱女,更
是坐稳了江北第一猛将的位子,只是这昔日抗氐杀氐人首领的将军,如今投入了氐人营中,听氐族长公主的差遣,既没良心,
又没骨气……”
冷不防下巴被骤然捏住,对上刘镇邪阴沉的面孔,他唇角含笑,冷冷地讥笑,“所以呢,连你也想杀我,抽我的脊梁骂。”
芸娣不掩眼中厌恶,冷笑,“叛国贼,该骂。”她呸地一声,毫不客气往他脸上淬了一口。
刘镇邪怒极反笑,狠狠捏住她脖子,“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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