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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

    李鱼合掌道:“真是太好了,前几天我和陈掌印还在担心那八十杖会不会要了你的命,谁想你不用挨打,也不用去南京了,咱们又能讨火凑锅子吃了吧。”

    邓瑛笑了笑,平声道:“我有些疲倦,回去睡一会儿。”

    李鱼拖着扫帚拦住他道:“欸,等等。”

    “嗯?”

    李鱼朝房内看了一眼,“杨婉在里面,我瞧着半天没声响了,怕是睡着了。”

    邓瑛问道:“她什么时候来的。”

    “辰时就过来了,之前一直在帮你收拾了屋子,饭也没吃。”

    邓瑛朝护城河边看了一眼,“你们中午吃的什么。”

    李鱼道:“炒了一碗青菜,就着饭吃了。”

    “炉子灭了吗?”

    李鱼道:“还没,我偷藏了一个蛋,想给姐姐煮一碗蛋羹。”

    他说完犹豫了一阵,从怀里把那颗蛋拿了出来,“给杨婉吧。”

    邓瑛接过那颗蛋,笑应了一声“谢谢。”

    李鱼摆了摆手,“我上值去了。”

    邓瑛推门走进居室内,地面上撒过水,还有一些湿漉漉的。

    书架上的书累得很整齐,笔墨纸砚的位置也是规置过的。杨婉裹着被子躺在他的床上,床头的蜡烛已经快要烧完了。

    她人是朝外侧躺的,手臂压在被褥外面,下面压着一本书。

    邓瑛蹲下身,原想把那本书抽出来,谁知才抽了一个边儿,就顿时僵直了身子。

    书是陈桦的,书的内容则不堪启齿。

    陈桦说写这本书的人是太祖皇帝那一朝的太监,年老出宫无钱无依,便将在宫内与女子交合的yj绘出,辅以文字,卖与私坊刊刻。邓瑛在这一本y书里,看到了身份的底色,书中大多的场景都是阉人跪仰于地,含吮女人x处,他们抬着瘦细的手臂撑托着女人的臀部,表情哀怨,却又很释然。

    这是一个纤细的阉人对自己xa的审美,对陈桦而言,是无边的幻想,对邓瑛而言,则是内观。他一个人的时候,曾点着灯,坐在书案前看很多次。

    此时内页已经被杨婉翻开了,停留的那一页上有邓插夹在内的“批注”纸签。他有些心虚,想要赶紧把那本书抽出来,谁知杨婉却使了一个力,把书按了下来。她靠在枕头上睁开眼睛,冲邓瑛笑了笑。

    “回来了?”

    “我……”

    邓瑛下意识地站起身。

    杨婉在床上坐起来,反手拢好松垂在肩膀上的头发,又将那本书合起来,放在膝上。

    “跑哪里去,搬个凳子过来坐好。”

    “婉婉我……”

    “把官服也脱了,穿我给你做的那件衫子。”

    “婉婉……”

    “你干嘛?我又没说要骂你。”

    邓瑛站起身,在杨婉的旁边抬手解开官服上的系带,脱下外袍,叠放在床上,又将杨婉做的那件衫子从门后取下,披穿在身。

    杨婉撑着下巴望着邓瑛的动作,平声问道:“你换官服了,那陛下是不是召见过你了?”

    邓瑛低头着头系带,不敢说话。

    “你好歹吭一声,让我放心啊。”

    邓瑛背对着杨婉点了点头,“召见过了。”

    “真好,覃闻德他们知道这件事,定能乐一阵子。”

    “嗯。”

    他仍然回答地很勉强,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杨婉望着他的背影,即便是穿了夹衣,他依然被那身灰衫衬得肩背单薄。

    杨婉敲了敲膝面上的书,邓瑛的手一下子停顿了下来。

    “你在等我问你,这是什么书是吧。”

    “不是……”

    “这是什么书?”

    杨婉打断邓瑛,“纸都被你翻薄了。”

    “我以后不看了。”

    “穿好衣服就过来坐下。”

    邓瑛无措地把凳子搬到了杨婉的面前,撩袍坐下,双手捏在膝盖上,眼光则锁在杨婉的手背上。

    杨婉将书摊到邓瑛膝上,抬头问道:“你也想这样吗?”

    邓瑛摇头,随即沉默。

    杨婉直起身,“邓瑛,我没有不准你这样,我只是不能让你活得和陈桦一样。”

    她说着托起书页,“这本书画得很美,但绘书的人和看书的人却都是很可怜的可怜人,邓瑛,你现在不是病人了,不需要一个人躲起来悄悄看,我来教你。”

    邓瑛安静地点着头。

    “明天把书还给人家。”

    “我现在就去还。”

    他说着就要起身,杨婉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等等。”

    邓瑛站住脚步,回头见杨婉冲他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才看了一半啊,邓瑛。”

    作者有话要说:被抓包的邓小瑛,和明目张胆的杨小婉。

    (1)此处参考现星楼的结构,原出处在百度

    第122章 还君故衫(二) 不想做别的,就想跟你……

    邓瑛撩起袍子重新在杨婉面前坐下,膝上仍然放着那本书。

    杨婉有的时候会思考,这天地之间,男人与女人所行的第一次云雨事,究竟是女人牵引着男人,还是男人引导着女人?或者换一个命题——在没有文明给性爱强加“羞耻”和“爱”的时代,性别的哪一方更享受这种纯粹身理性的快感?

    她想着不禁朝邓瑛看去。

    邓瑛显然不可能回答历史学和社会学都难以追溯的问题。他沉默地坐在杨婉面前,窗外的椅影落了他一身,这一刻杨婉在他身上看到了观念性的“纯粹。”她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邓瑛。”

    “嗯。”

    “你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谁更开心一些。”

    邓瑛的手指在膝上握了握。

    “你说的在一起是……”

    “云雨之事。”

    邓瑛迟疑了一阵,低头看着自己捏在膝上的手,应道:“男子。”

    “为什么。”

    “因为男子不会觉得疼。”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心悄悄地蹙了蹙。

    杨婉的心脏猛地一纠,“邓瑛……”

    邓瑛没有应声。

    杨婉又提高声音换了他一声,他这才抬头看向杨婉。

    “怎么了。”

    “邓瑛你会疼吗?”

    “什么?”

    “你会觉得疼吗?”

    邓瑛错愕地看着杨婉,她抱着膝坐在榻上,半偏着头,蹙着眉头,等待他回答。

    “会。”

    他吐出这个字之后,下意识地将头垂了下去。

    那种疼痛是创口遗留下来的伤疤带来的,那里疤肉增生,滋生快感的同时,也附加上了一异常敏锐的痛觉。没有哪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在性a中体感受到这种如若针扎般的痛。邓瑛回想着自己的感受,膝上的手悄悄地垂了下去。

    杨婉看着邓瑛垂下的手,喉咙发紧。

    他很简单直接地回答了在杨婉眼中难以追溯的问题,但他却不属于性别的任何一方。

    杨婉自认为,过去她对邓瑛研究已经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突破了。但如今,她才从对这个人的身体认知上发现了另外的切入口。

    他自悲,自罪,自毁根源,在于性别的毁灭。

    “过来躺着。”

    她说着,朝里面挪了挪。

    邓瑛依言脱了鞋,仰面在杨婉身边躺下。

    杨婉看着头顶梁木上发潮的痕迹,轻轻抓住了邓瑛的手臂。

    邓瑛侧头看向杨婉,顺从地将自己的手臂朝她伸过去,“婉婉,让我去净手……”

    “别去。”

    杨婉握住邓瑛的手,“不想做别的,就想跟你躺一会儿。”

    邓瑛没有再违逆杨婉,伸直腿安静地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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