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顾骁顿住脚步,眸光平静地扫向对方。
瘦削的身材,瘦削的脸颊,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手中还捧着一本书,文质彬彬的模样。
被这样的眼神一扫,傅知青的心忽地抖了一下。
这冷厉目光,与上战场杀敌没什么区别了。
他立马躲开顾营长的目光,往后退了一大步,把路让出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砰”一声,屋门被关上。
……
小院里,村民们还舍不得走。
他们一个个都守在门口,偷偷听着里头的动静。
角落的傅贤光趁着大家不注意时,鬼鬼祟祟地摸索到顾营长家的堂屋窗边。
窗户敞着,他轻轻扶着窗框,爬了进去。
这声音窸窸窣窣的,他心里慌,先屏住呼吸停顿片刻,才脱了鞋,踩在地上,轻手轻脚地进屋。
楚寡妇肯定在屋里,他能确定。
因为人是他抬进去的。
傅贤光从刚下乡时就喜欢楚婉,可是,她从来没有打正眼看过他。
今天下工时,他经过聂家,见屋里没人,想要进去和她说说话。一进屋,发觉她在熟睡,而且发着高烧。
傅贤光之前就听过有二流子带着小姑娘钻小树林,当时脑袋发热,将楚婉抱出屋。
但他到底是知青,不是什么盲流子,夜风一吹,冷静下来。
如果楚婉醒来之后大声求救,自己就是犯罪,会被送去劳改。
再转念一想,过去楚婉对他爱答不理,傅贤光心底怨恨,想让村民们的唾沫星子压死她。
那会儿,他正好站在顾营长家门口。
敲了好几次门,确定营长不在家,他便大着胆子,做了这一切。
顾营长是楚婉招惹不起的,她会为从前对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
可现在,计划落空了。
傅贤光不甘心。
当时楚婉发着高烧,怎么可能溜得走?
他不信邪,决定偷偷进屋看一看。
可谁知,就在他轻手轻脚到了里屋门边,以为一切顺利时,胸口忽地一阵剧痛。
“砰”的响声袭来,一记飞踢,他整个人被踢出老远,后背狠狠地砸到墙角。
傅贤光捂着胸口,痛得叫出声,趴在地上,许久都动弹不得。
下一刻,他看见一双军靴。
傅贤光面色煞白,抬起头时,面前是居高临下的顾营长。
而余光扫见的,是空无一人的里屋。
……
“吱呀”一声,屋门再次被打开了。
正当村民们惊喜地以为小寡妇真在屋里时,突然看见顾营长揪着傅知青的衣襟,将他拽出来。
一个使劲,顾营长狠狠将他摔在大院地上。
吓得大家往后退了一大步。
傅贤光疼得头晕目眩,连滚带爬地都直不起身。
顾营长厉声质问:“屋里有没有人?”
傅贤光整个人都在颤抖,吓得声音都发虚:“没有,屋里没人!是、是我错了,我不该偷偷爬进去的!”
村民们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同时,一个个也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平日里斯文体面的傅知青,是村里不少小姑娘喜欢的对象。
可这样的他,在顾营长面前,竟像是个小鸡仔似的,说被逮着,就被逮着了?
傅贤光进去看了,却什么都没发现。
这表示小寡妇根本就没有爬床。
村长的老脸都快没地方放。
顾营长儿时住在村里,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宁玉村的人。
人家现在都当营长了,还愿意回来探亲,这是全村的光荣,可现在村民们居然去打扰他!
村干部们严肃批评了一群造谣的村民,写检讨、扣工分,并且勒令在场所有人都不得再提这件无中生有的事。
村民们一想被扣了的工分,心都在滴血,再一对上顾营长肃着的脸色,连心痛都是悄悄的。
“傅知青,你私自闯入顾营长家,这件事必须严惩,我们会上报公社,批评处分!”
傅贤光呆住了。
他是村里最能干的知青,帮村干部干了不少实事,兴许下批返城名单里就有他。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处罚还没下来,他很可能会被安排去干村里最脏最累的活,甚至——他得罪的是顾营长,一不小心,会被永久取消回城资格!
整件事,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他为什么要跑去欺负小寡妇?
……
同为知青的汪美茹站在一边,悄悄感受村干部们对顾骁的敬重,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上一世,她就听说过村里出了个军官,是村里人只要提起就觉得面上有光的大人物。
但上辈子,汪美茹没有见过他,这是第一次与他见面。
顾营长穿着军装,身姿挺拔,光是站在那里,气势就让所有人失色。
他的五官很英俊,是锋芒毕露的凌厉,一个眼神,在他面前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可是未来的司令啊,要是成为司令夫人,人生还会有烦恼吗?
汪美茹多想让他注意到自己。
她板起脸,声音稍稍抬高,表露出恰到好处的愤怒与正义。
“我就说了,楚婉不是这样的人。”
“我和楚婉是一起下乡的,我对她最了解。”
“楚婉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怎么可能爬床?”
话音落下时,汪美茹试图与顾骁对视。
可是,他竟连余光都没扫自己一眼。
顾营长逐渐失去耐心。
这个村民太吵了。
但同时,他不经意间记下这个名字——楚婉。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房子 1瓶;
第4章
这一觉,楚婉睡得格外踏实。
天快亮的时候,她习惯性睁开眼睛,正准备起身干活,忽地回过神,继续睡。
陈秀娥和聂老头是在太阳上山时起来的,平日里他们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吃楚婉准备好的早饭。
可今天,堂屋静悄悄的,灶房里也没有动静。
“这一大早的,又闹啥幺蛾子?”
陈秀娥“砰砰”敲了几下房门,半点动静都没有:“昨天晚上偷吃鸡蛋和红糖,今天更不得了,连饭都不做了?”
“咋回事?楚婉以前没这么懒。”聂老头说。
“谁知道?看我们俩老了,好欺负?”陈秀娥“啐”一口,“过两天姑娘和老三就回来了,到时候让咱姑娘好好教训她!”
聂老头摆摆手:“行了,少说两句,你去把早饭做了。”
陈秀娥不乐意了,瞪瞪眼睛:“你让我做饭?”
聂老头说道:“以前不都是你做的?咋的,没儿媳妇咱家还不吃饭了?”
陈秀娥咬咬牙,转头进了灶房,嘴上还唠叨个没完。
这会儿屋里,楚婉睡得正香。
阳光洒进屋子,落向她雪白的脸蛋,连脸颊上的绒毛都显得清晰可见。
感觉到刺眼的光芒时,她用手轻轻捂了捂眼睛。
婆婆的抱怨声划过耳畔,楚婉心安理得。
原剧情的风波平息了,她本该向顾营长道歉、解释,但想到他冷冰冰的神色,楚婉又动摇了。
会不会被认为是居心不良?
顾营长回家时,看见她躺在自己炕上,肯定和村民们一样反感。当时愿意救她,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被她牵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