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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宋易,是院里给博士生的迎新,宋易是迎新讲座的主讲人。
英俊的青年挺拔端正地站在多媒体教室的讲台上侃侃而谈,在一群格子衬衫面目不清的理工男中间,格外惹眼。
那天迎新结束后,别的新生都被自家师兄姐捡走了,谢栗的师兄临时有事不能来,只剩他一个人站在多媒体教室门口,不知道该去哪。
宋易锁了教室的门,走到谢栗旁边,友善而温柔地提议带他去宿舍看看。
谢栗如此自然而然地被这副面孔迷住,如同小型天体掠过巨大行星时,会理所当然地被吸引、捕获。
只是和宋易交往的一个月里,没有情侣的亲昵,也没有任何甜言蜜语。
宋易高洁得像一座神像,温和而有礼的外壳如同土卫六上坚硬厚实的冰层。
但谢栗想当然地以为,宋易就是这样的性格,需要时间来一点点融化。
直到昨天。
原来宋易并不是一座神像。他一贯彬彬有礼的面貌下,还有只在某个人面前展现的一面--会主动拉住别人的手,会露出可怜的样子,会低声地哀求和撒娇。
去医院的路上宋易哀哀地跟对方说自己难受,进急诊室的时候拉着对方的袖子拜托对方别走。
而谢栗就像一团空气被晾了在一边。
宋易甚至没看他一眼,没有责难,没有质疑,也没有解释。
唯一的愤怒,还是宋易在急诊室里听到外面两个人的对话。当那个男人说“无意卷入”的时候,宋易才急眼了。
谢栗那么聪明,只要几秒,就够他将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
那张屏保上的旧照片,宋易在对方面前展露的情态,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
这不叫仰慕,谢栗想,这他妈叫暗恋。
宋易是暗恋了一个人很多年。
可他暗恋着别人,还接受谢栗的示爱。
这算什么事?
一整个早上,谢栗都像个游魂似的,迷迷糊糊地上完一节高能物理,又晃回办公室。
他师兄程光正在办公室敲代码,一见他就扑上来:“昨晚上老板脸都绿了。”
谢栗随口扯谎:“昨天不太舒服,不小心睡过头了。”
程光竟然也信了,拉着谢栗左右看看:“栗啊,论文还没发够,革命尚未完成,身体要紧啊。”
谢栗和宋易交往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在别人面前留下蛛丝马迹。
这倒是件好事了,至少现在没人会把他的狼狈和失恋联系在一起。
谢栗不想再谈这件事,于是岔开话题,指指他师兄屏幕上的代码:“对了,上个星期你说数组指标整型溢出,应该还是Fortran90的问题。整个模块没法调用,编译错误太多的话,维护也没有意义。所以我干脆用C++重新做了算法模块的部分,用微扰论来替代求解。代码就在服务器上,回头师兄你接上试试。”
程光一听,激动得老泪纵横,差点当场晕过去。
他这半年都在做一个星系团尺度上的暗物质演化模拟。但原始模块用的是一种二十年前的编程语言。程光撅着屁股维护半年,依然bug百出,不能跑出个像样的结果。
程光倒是考虑过把原始模块重新写一遍,但一来太花时间,二来,程光其实很怀疑自己有没有把原始模块重新写一遍的本事。换一种编程语言就等于换一种算法架构,不是开玩笑的。
他好几次想彻底放弃这个模拟,但导师不同意,说什么也要他把东西做出来,又把刚进门的小徒弟派过来救火。
没想到谢栗那天看完代码回去,不声不响地,就另辟蹊径解决了。
程光搂着小师弟,心情难以言表,就差亲上一口:“栗啊,老板把你收进门,真是慧眼如炬啊。到时候发文章,师兄给你挂二作!”
谢栗年纪小,长的嫩,套件校服出去说是高中生也有人信。
他是整个兰大物理学院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博士生,才二十。本科的时候就被他导师相中,一毕业就把人骗到自己门下读直博。
导师门下还有男女弟子各一个,刚开始都把谢栗当小师弟罩着。只是没过多久就发现,小师弟完全不用人罩,还能时不时回头来罩一下自己师兄师姐。
程光激动完了,又搂着心爱的小师弟叹气:“就是这玩意儿就算能做出来,也未必是对的。做暗物质演化的那么多,到现在也没见谁做出个动静来。难啊。”
谢栗安慰他师兄:“大不了就到时候写个为什么做不出来的文章,给后人规避一下错误的路线,也算是给科学事业添砖加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