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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渴望能单独再见皇帝一面,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仍未看清楚对方的样子,但知遇之恩让他对那个人有种奇特的亲近感。也许万岁还能给自己一个机会。他是这么想。
但此后数月,皇帝却象是忘了自己一手提拔的这个人的存在。
陈则铭每十二就有六天领兵在宫中宿卫,但他任的是外班,守的是朝门,离皇帝上朝或者休息的地方都远得很。
这一日,正值他休沐,却在军不曾回府,忽听兵士闹哄哄来报,说是在街上有兄弟与殿前司的人打将了起来,还有两名兵士让人给抓住了,非要侍卫亲军有头脸的来领人。闯祸的士兵不敢上报,想到陈则铭刚入营,根基不稳,平日里似乎是为人最和气,便找上门来求助。
陈则铭赶到闹事处,远远见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坐在二楼窗口,端杯凭栏望下瞧,两人都是隔老远便看到对方,不知为何相互审视了片刻。
隐约听酒楼里传出哄闹笑声,兵士指着那人道:“大人,就是他们,带着人无端端找我们麻烦。”
陈则铭抬头,那人微笑,朝他举举杯,那是个年轻男子,五官算不上非常出色,眉目间若有若无带着种满不在乎的神情。
陈则铭微一沉吟,举步上楼,那楼下果然被砸了个稀烂,桌椅碗筷碎了满地,店中客人早已跑光。
“来者何人?”刚上楼便有士兵喝。
“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陈则铭沉声道,说着冷冷扫视一周。
来者居然官衔不小,那些兵士都有些吃惊,面面相觑了片刻,被陈则铭气势所逼,慢慢退开。
那人在士兵身后,也不起身,听到这话居然也无动于衷,反喝了一杯。
自家两名下属被捆在柱上,见陈则铭前来又是高兴又是不安。陈则铭看他们一眼,也不开口,转眼看着那年轻军官,“属下斗殴,你身为上司,毫不制止反倒助恶,罪加一等,还不快报上名来。”
那年轻军官似乎吃了一惊,懒懒笑道:“侍卫亲军都虞侯如今兼掌殿前司了么?”
陈则铭看着他,隔了片刻道:“报上姓名!”
年轻军官不以为然地一笑,起身挥手道:“走。”那些兵士瞥着陈则铭,都忍不住笑起来,纷纷跟上那男子。
两人错身而过,年轻军官笑声截然而止,却是陈则铭忽退,仍是挡在他身前,阻挡了他去路。
两人对视片刻,年轻军官嘴角微扬,:“你想怎么样?”
陈则铭道:“军法通管三衙!姓名!”话音未落,年轻军官突然飞身而起,扬脚便朝他面目踹去。
这一招又急又狠,那脚瞬间已到他面前,众人不由惊呼出声。
陈则铭矮身一扭,居然险险避过那招,骤然伸手,抓住对方脚踝,便要将他扯下来。那年轻军官一惊,却也是变招极快,双手刚扑地,另一只脚已朝他手腕处踢来,陈则铭不得不撤手。
那军官鱼跃而起,眼中发亮直瞧着陈则铭,陈则铭收回手,两人猛然间敌逢对手,都有些惊讶。
静了片刻,军官笑容再起,转身便走,陈则铭一怔,不解其意。
那些士兵纷纷大叫:“杨大人,杨大人……”
那军官摆手道:“保不住你们了,各自珍重吧。”说罢果真扬长而去。
那些士兵见状不妙,居然扑通扑通都跪了下来,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更有人早将那被绑两人解了下来,道:“其实也就绑了片刻,没打也没杀,犯不着兴师动众……”
那被绑两人也跪下求情,军中早有号令,私下斗殴者,杖七十,基本上挨过之后,身体不好的便一命呜呼了。真要较真,侍卫亲军中诸人也逃不过。
陈则铭也觉得此刑太重,见对方立马示弱,哭笑不得,只得挥手,“下不为例。”那些兵士纷纷谢过,陈则铭道:“对了,刚刚那人是谁?”
一名军士道:“他是我们指挥使,叫杨梁。”
陈则铭先是见他武功不凡,有些惊讶,后见他丢下众人而走,便有些鄙夷。道:“这样的上司倒也少见。”
那军士听他这话,看着他不由微露讶色。
隔了几日,正当值,忽有人来宣,说皇上宣陈则铭御书房即刻觐见。陈则铭难遏惊喜,跟从而去。
到了御书房,听有人在房中道:“且看这人如何?”这声音却有些耳熟。
陈则铭不敢多想,入内跪下三呼万岁。
皇帝道:“爱卿,你却来看这张弓。”说着有人捧着一张黑色角弓,端到他面前,一双手修长瘦削,陈则铭谢恩抬头,顺着那手看上去,不由怔住。
眼前那张脸上的笑容依旧懒散,微带嘲弄般看着他,面前居然是前两日方交过手的杨梁。
见陈则铭良久不动,皇帝不耐道:“爱卿,怎么了?”陈则铭方才猛醒,恭敬双手接弓。
3、那弓入手冰冷沉重,陈则铭仔细看了看,正待开口,忽闻皇帝在桌后笑道:“杨梁,听说前几日你在街上又打了一架。”
陈则铭一怔,不觉握紧了弓身。
杨梁转身道:“陛下果然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微臣知罪了。”他的语气不够认真,也远不如陈则铭恭敬。皇帝看起来却并不在意,面对他的时候,皇帝象是换了一个人,不再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陈则铭只觉浑身冰凉,这才明白那军士当时看自己的眼神为何古怪。
这杨梁品级虽然不高,却显是皇上宠臣,是以那日才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在官场中本来举步唯艰,却无意中又树了个大大的强敌。
皇帝微微一笑,看了看陈则铭,道:“陈爱卿,你看这弓如何?”
之后自己是如何应答,陈则铭记得并不清楚,但他至少看出了皇帝与杨梁两人之间关系亲密,他不懂皇帝召见自己的原因,难道只为了鉴赏这张弓吗?
临走时,皇帝无意叹道:“我真没想到陈家公子是这么个性子……”陈则铭不知褒贬,只能默然不语,杨梁朝他诡秘地笑了笑。
离开御书房,杨梁朝他拱拱手,“陈大人,在下想请教一个问题。”
陈则铭看着他,杨梁似乎看不见他的反感,接着道:“假如下次再有缘遇到,大人还有心情管这门子闲事吗?”
陈则铭紧紧抿着嘴,如标枪般笔直站着,冷冷看了杨梁半晌,终于开口一字字道,“军,法,通管三衙。”
杨梁露出惊讶的表情,看了他片刻,却笑起来:“好一副牛脾气。”
两人不欢而散。
之后,陈则铭明白自己的官运大概是到头了,万岁那句话透露出的似乎是某种失望。为什么失望陈则铭并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对几乎没有人脉的自己而言,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