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那才是薛家的小祖宗。
要星星不给月亮,被万千宠爱着长大的孩子,不知道会娇惯成什么样。
按理来说,这般被分薄走父亲的宠爱,身为长子又能力出众的薛大少应该内心很不悦才对,至少对这位弟弟态度会冷淡一些。
但是和薛大少交好的人又哪个不清楚,他更是面对弟弟,显得极没原则的那个人。放纵起来还经常和薛总对着干,简直比已经够娇惯、够不会养孩子的薛正景还要显得过分一些。
你说他是“溺杀”,但提及自己幼弟时,那般情不自禁的愉悦目光又不似作伪,简直能一瞬从冰天雪地中化为春季,心情显而易见的好上许多。而在这种时候,对他提出什么申请,比平时被通过的几率都要大。
而被旁人艳羡地诟病为“要星星不给摘月亮”、“不知被娇纵成什么样”的薛小少爷,正在和薛父进行已经维持到第四天的冷战。
过去三年,薛慈微微长高了点,脸上婴儿肥消退些许,哪怕年纪依旧不大,却已经能看出眉眼稠艷,未来会长成如何夺眼的大美人了。
只是他眼睛生得大,乌黑滚圆,像猫咪的眼睛般,才又显出某种特别突出的可爱特质来,让人看一眼便心生怜惜喜爱,遮了一点眉眼上的艷丽。
薛父曾经在这双眼睛下,无数次的败下阵来。唯独这次十分不心软,更是强硬,宁愿冷漠地扭开脸,视若无睹。
薛慈也没对薛父的态度有什么意外。
这三年来,他用过无数方法试图惹怒薛正景,让他将自己赶出家门,独自在外居住。但收获到的回馈……都十分奇怪。
薛慈微微深思。
薛父有时候显得生气,但在很快的时间内,这种生气又被转换为……甘之如饴。
就算是伪装,也伪装得太精妙了。
薛慈在薛家待了三年,虽然薛正景不限制他的出行,但对时间限制相当严格,出门必定有人监视跟随。而离开薛家的转机,在前些天本该到来。
薛慈小时候是由家庭教师教导课程,但是到初中时刻,本来应该同他的兄长一样,前往清璞附中入学,按照校规大部分时间会留校住宿。
可直到招生停止前期,薛父也没有那个意思。
薛慈当然开口询问了。
“清璞?”薛正景没怎么在意地道,“你喜欢清璞学院的话,我会聘请他们学院的导师来教导你的。”
这意思相当明显,不是让薛慈去上学,而是请老师到家中教。
前世的薛慈,因为不大舍得离家,初高中就读于非寄宿制的怀恩附中,对现在的情况,他有些没经验。
“我想自己入学清璞。”
薛小少爷的态度,相当笃定。
于是薛正景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在学校不和家里一样,条件非常艰苦,食物粗糙难以入口,教室狭小不通风,老师的教学水平也不一定是单独辅导的高水准,还有很多难相处的同学和品行败坏的人,”薛正景冷着脸,注视着他又乖又软的小儿子,“连你休息的地方,都只是一层楼中的一个小隔间。薛慈,你确定你能忍受吗?”
薛慈:“……”
虽然我这辈子没上过学,但您也不好这么哄骗吧。
不要提清璞是私立的贵族学院和特殊地位,就算只是普通的公立学校,也不至于艰难成这样。
薛小少爷微微仰头,面无表情地喝完最后一口牛奶。
“哥哥也在那里,我为什么不行?”
薛正景:“……”大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总之就是不行。”薛父黑脸了。
然后掀起了长达几天的冷战。
第17章 新生
冷战具体表现在每天的餐桌亲子互动时间归零,薛慈在下楼用餐后会立即回到二楼,每天只能在卧室或书房见到他。
早上的问好和睡前的晚安自然也没了,连着几天,薛慈的话都只有零星几句,还是对着纪管家说的。
薛正景自然也生气。
他也依照薛慈的态度,可对薛慈而言没什么影响,反倒将自己憋得怅然若失。
冷脸,薛慈不怕。
黑脸,薛慈无视。
他倒是可以大发脾气,但对着小儿子,却又一句重话说不出来,相当外强中干。再态度暴躁一些,薛正景又不舍,怕心生隔阂。
也是到最后,薛正景才发现对真正闹起脾气的薛慈,自己竟然毫无办法。
在这个时候,纪管家也忧愁地来禀告。
“小少爷最近食欲不佳,今天晚餐只喝了一点菌菇汤。”
薛正景这几天回薛家很勤快,和薛慈共进中餐、晚餐,当然也发现薛慈用餐时分量很少,还叮嘱过厨房多做一些合小少爷口味的食物,但这种征兆还是越来越明显了。
薛正景的脸色也阴沉下来,面容满带冷峻寒气:“他这是要做什么?后面是不是还要绝食威胁了?”说到后面微微高声,只可惜还是只敢在书房说。
“先生。”纪管家却是低声道,“小少爷不是在威胁,他的确是胃口不佳。我先前劝说他用下午茶,小少爷也依样用餐,只是脸色苍白,十分勉强。他在勉强自己,才能维持正常。”
薛正景脑中神经被狠狠拨动一下。
薛慈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要吃这种苦?
他本意是不想让薛慈被人伤害,但成了如今这样,还越显得糟糕。
他真的做错了?
薛正景的声音有些许沙哑:“……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今晚我的晚餐不用准备了,我出门有约。”
大概是薛家两位主人皆心情不佳,来往佣人间的氛围都沉闷许多。
薛浮难得有闲暇,回到家中,得知父亲今晚有邀约不在。
薛大少微微挑眉,也很快察觉出氛围的不对,一边解开规整袖扣,一边将他带给弟弟的礼物放在桌面上,差人将纪管家找来,开门见山问道:“怎么回事?”
薛浮年满十七,身形惊人高挑,相貌极为出色的英俊,比他父亲年轻时还胜一筹。加上他表现出的手腕和才能,已经俨然有薛家未来家主的风范了,家中佣人相比对薛小少爷还有些隐隐偏爱、对小孩的宠溺,面对薛浮,就只剩对主人的谨言慎行了。
纪管家当然也很尊敬大少爷,将近来发生的事都复述一遍,只在提及薛小少爷时,有些私人化情绪的心疼。
“今晚小少爷也只喝了点粥就上楼,现下已经睡下了。”
薛浮点了点头,没去打扰弟弟,只是喃喃自语道:“看来要和父亲谈一下了。”
薛浮很清楚薛父的心思,因为父亲的担忧,也是他所想的。
在茶香缭绕的静室中,薛浮坐在次席,态度恭敬又贴心。
“阿慈以后总要接触到外界,总不能他大了您也要束缚住他,那样就不叫保护,而是囚禁了。”
“我当然明白您的顾虑,阿慈是我弟弟,我会尽全力保护好他。”
“现在让他接触到一些灰色面,以后才会对其心存防范。父亲,您应当像教育我一样放手教导阿慈。而且他已经到青春期,总会期盼和同龄人接触,会想要有朋友。”
十七岁的薛浮满是野心,也拥有足以承载野心的力量。
他唇瓣微微抿起,神色很郑重:“说句冒犯的话,您会老去,但我和阿慈年龄接近。我保证,我会保护好他一世。”
“记住你的话。”薛正景显得略微有些焦躁。他的指尖微抖,虽然夹着一根烟,却并未点燃。
他何尝不知道,薛慈总要和更多的人接触,他不能将薛慈包裹在玻璃花房中。只是下意识地将这一天设定得很远,以为它会久一点到来。
薛正景觉得薛慈还太小,但是现在的薛慈,已经学会要提出自己的要求了。
薛正景本便因为和薛慈的冷战,心软许多,只差一步就要妥协。而这时候大儿子正好给了梯子,他便依样下了。
“我会去办理关于阿慈的入学手续。”
虽然招生已经停止,但对清璞股东之一的薛家而言,走一些非正常手续入学也是很正常的事。
薛浮露出放松的微笑来:“我会和阿慈谈这件事。”
“会告诉阿慈,父亲的顾虑和让步,相信那个时候,阿慈应该会感谢父亲,知道这些天的行为太任性了一些。”
薛正景将未点的烟放下来,随手扔到烟灰缸中了。
他面上没什么喜色,但眼睛就是亮了一些,非常无所谓地道:“小孩子气性,我不用他谢我,别气我就算好了。”
……
“父亲的态度很坚决。”薛浮露出苦恼神色,“他太固执了。”
薛慈也点头,他没想到薛父对他入学初中这种事,都有这么多的意见。
看来要想一些其他办法才对。
“不过我当然不舍得让弟弟失望。”在看到阿慈略微思索的神色后,被可爱到的薛浮捏了一下弟弟的脸,说道,“所以我先斩后奏了,去办好了手续。虽然父亲很生气,但在我的劝说下,也还是同意让阿慈入学了。”
峰回路转。
薛慈微微抬起眼,细软黑发就着这个动作在肩头滑下,他没想到这件事真能由薛浮解决,有些惊讶。
看着阿慈微亮的眼,薛浮笑眯眯道:“要不要谢谢哥哥?”
薛慈这次倒是真情实意了许多。
“谢谢哥哥。”
薛慈是在招生结束后才被加入进的学籍,其他学生已经进入校园后开始熟悉环境了,薛慈还在定制校服。
四季一共二十四套校服,现在是秋季,当季校服偏厚,白色衬衣被分为两层,深灰色的外套面料顺滑。偏向英伦风的设计很显身形,薛慈穿上后更衬得修长无比,比例漂亮,俨然是贵族小少爷的气质。
临时制作出一套校服的时间有些赶,但是很及时,至少让薛慈赶上了新生典礼。
清璞学院迎新仪式分为两种,一种是学院官方的新生典礼,另一种是学生们私下的晚宴。
薛浮带薛慈进入清璞的第一天,来参加的就是前者。
他们走进阶梯式的大礼堂后台,来往的高中部学生们注意到薛浮的存在,都前来打过招呼,只是说话的时候,目光便不经意地偏到薛浮级长牵着的小孩身上。
因为看上去才十几岁的模样,他们原本是不感兴趣的——就算感兴趣也是因为他跟在薛浮的身边。但是目光落下去,真正看清薛慈的时候,反而有点挪不开了。
好漂亮的小少年!
跟在薛浮级长身边,长得漂亮,抬眼看人时是一双猫儿眼,漆黑水润,不少学生不论男女,在见到肤色雪白,发如鸦羽的少年时都在心中默默叫了声“好可爱”。
薛浮级长显然今天心情颇好,唇角都微微弯起,介绍道:“这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