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一套剑招耍完,长孙纤云终于落地,手中长剑挽了个非常漂亮的剑花,然后直接朝着身后扔去,候在那里的一个家丁一动不动捏着剑鞘站着,那长剑简直像是追踪导弹似的,直接扎进剑鞘。
陆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然后还“啪啪啪”拍了好几下,姿态很是像那些花楼妓馆里面歌女一曲结束,扔钱捧场的纨绔。
秀云和秀丽在旁边跟着陆孟拍手,辛雅这个建安王的人,被陆孟支使回了王府,陆孟现在可以在完全无人监视的情况下,更加放松自己的行为举止。
长孙纤云对自己妹妹的改变,没有一丁点的怀疑。
首先是很少有大活人在面前,却想到什么借尸还魂。还有便是长孙纤云她确实好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妹妹,更没有同自己妹妹如此亲近过。
纵使未曾出嫁的时候在府中,妹妹大一些,两个人常常几句话就不欢而散,纵使相互惦念,却说到底,是不熟悉的。
而人总是格外容易去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情,例如妹妹长大了,妹妹懂事了。
从前一看自己舞刀弄剑就皱眉的妹妹,现在看着自己耍剑,竟然津津有味,还叫好连连。
长孙纤云其实一点也不累,她恨不得把自己会的那点东西,都耍给妹妹看。
没人能够理解,一个不被时代理解的女性,在面对自己热爱的生活和工作的时候,除了丈夫,无人能够倾诉的寂寞。
丈夫终究不能代替一起,长孙纤云,她就不是个会将丈夫当成天的女人。
因此妹妹的理解,妹妹的喜欢,让长孙纤云简直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激动而羞涩,一连耍了三套功法,然后面色微红神情忐忑地进屋看着陆孟。
眼睛亮晶晶的,明显是等待陆孟夸奖。
陆孟自然是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我算是知道大将军为何多年不纳妾,同姐姐夫妻同进同退举案齐眉了!”
“谁人娶了姐姐这样的女子,还能将其他的女人放进眼中?”
“闺秀才女算什么?出身尊贵又如何,会飞吗?会耍剑吗!会杀人吗!”
陆孟赤足站在地上,激动地对着长孙纤云手舞足蹈,像个大螃蟹。
她是真觉得这长孙纤云,就应该拿女主剧本。
不是那种早古虐文,好好个他妈的女将军,陪男主征战沙场打天下,最后败在后宫娇娇女手中,被虐身虐心,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戏码。
而是那种征战沙场震天下,男主死了女主为皇的大女主爽文!
因为喜欢是真心实意,赞美也源自本心,长孙纤云自然能感觉到,她的妹妹是真的接受了她喜欢行军打仗的事情。
于是她觉得这些年缺失的,以为一辈子都会缺失的亲人理解,这一刻都得到了满足。
她冲上前,直接一把抱住了自己妹妹,然后像小时候抱孩子一样,将她举起来了。
陆孟“哎!”了一声,然后没被吓着,反倒“哈哈哈哈——”笑起来了。
这世界不对劲儿,来一个人就能把她轻易举起来!
这么看她还是瘦,可以多吃!
长孙纤云一时被触动情肠,激动得忘形,像小时候一样抱起妹妹,心里就有点后悔,生怕把妹妹吓着。
但是她听妹妹一笑,顿时觉得时光回溯到了她们娘亲还在,她们姐妹能够在侍郎府内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时候她也很瘦弱,但是一抱起妹妹,妹妹就会这样放肆地笑。
因此长孙纤云没有很快把陆孟放下,而是抱着她转了一圈。
姐妹两个正转圈的时候,封北意听着笑声进门,眉梢高高挑起,靠在门上看着自己的妻子多年不曾这般忘形,也跟着笑起来。
“满个皇城找,怕是也找不出你们姐妹感情如此好的。”封北意说:“我听着笑声进来,还以为自己进了鸭子窝。”
长孙纤云把赤着脚的陆孟放在摇椅上,陆孟有点晕地直接躺倒,她现在的这个形象,是真的很不符合“闺秀”,披头散发赤足敞衣。
在自己姐夫这样的“外男” 面前,可以说一句不守妇道了。
这要是让脑子里面都是裹脚布的人看到,或者让乌大狗这样典型的封建男主看到,是会疯的。
但是陆孟其实从头到脚,就只是“不端正”,头发没束,脚虽然赤足,可是她的裙子长得像个鱼尾,根本不露肉的。
在她的观念里,这样打扮,堪称保守。
而通过短短的时间相处,陆孟简直将将军府当成了真正的“家”。
姐姐真心为她,两个婢女不分心,将军府内伺候的下人们,外院洒扫全都是伤残老兵,内院是死去兵将的孤寡女眷,个顶个的嘴像蚌壳一样严实。
最主要护院乃是封北意和长孙纤云的亲兵,武艺高强直逼乌大狗养的死士。
封北意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大老粗,看着陆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小孩子。
简而言之,姐姐姐夫都是再正经不能的人了,陆孟本来心就大,这一天了,他们和陆孟拐弯抹角说的那些话,陆孟再怎么傻,也能听出这两个人对她的真心回护。
陆孟来这里两个多月,都要“装”疯了。怎么能在亲人的面前不得意忘形?
“姐夫,姐姐方才耍剑给我看,”陆孟都没有起身,摇呀摇地说:“我这辈子没有见过如此飒爽若仙的仙女,姐夫你可真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长孙纤云难得有些羞赧,瞪了自己妹妹一眼说:“胡说什么,起身,吃饭了。”
封北意却接话道:“可不是,你都不知道,你姐姐在军中,说话比我都好使,那些兵将看她的眼神啊……哎!”
长孙纤云直接朝着封北意的腿踹了一脚,封北意这么高大的一个人,像一座小山,被踹一脚就哀哀叫痛,像陆孟投去求救的眼神。
陆孟笑着看他们,心中很是羡慕,谁说古代封建社会没有正常夫妻的?
不过封北意看着长孙纤云的眼神,他脸上那凶狠的刀疤都要化了似的,陆孟默默揉了一把脸。
觉得自己被虐狗了。
虐狗犯法哈!
汪汪汪又有什么错呢?
陆孟完全忘了自己也已经为人妻,还是夜不归宿的妻。并且在三个人吃饭的时候,封北意一口干掉碗里小山包一半,都没看见咀嚼,就飞速咽下去,对陆孟说:“在这里住几天吧,你姐姐看你高兴,她都好几年没吃这么多了。”
长孙纤云踩了封北意一脚,有点不好意思,她吃饭和封北意一个德行,全都是饿死鬼投胎那一挂。
陆孟已经彻底放开了,却还是她吃半碗,对面俩人一人就干下去了两碗。
没办法,军中养成的习惯,很难改掉。
长孙纤云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陆孟,在烛火的映衬下,眼中全都是期盼。
她虽然知道不合适,但确实想要和自己妹妹再待上几天。
他们此次回皇城,过了中秋之后,就要开始打点去南疆的东西了,再回到皇城不知道何年何月,她们姐妹相隔太远,长孙纤云还没动身,心中便已经开始浓重不舍。
陆孟自然看得出长孙纤云的期盼,她本来也没打算走,点头道:“我本来也打算住下啊,要是姐姐姐夫能在皇城中常住就好了,这样我也能在将军府常住了,这里的饭好吃,下人都格外顺眼呢。”
长孙纤云听了这话,先是笑,但是很快又担心道:“建安王府下人不顺眼吗?若不然……你挑几个将军府的人带回去?”
封北意也说:“对,你们那爹不是东西,你以后可以将将军府当成家,后院空屋子多得很,我明儿让人收拾出来几间,以后就算我和你姐姐不在皇城,那建安王要是欺负你,你也可以时常来住。”
建安王就是再怎么有权有势,也不敢跑将军府内欺负人。
陆孟一听,眼珠子都跟探照灯似的,鬼心眼儿转得飞快,立刻道:“好!我把这里当家!”
她正愁她那一堆金银器物放在王府里面不安心呢,她总觉得乌大狗不靠谱,早古男主角有几个能靠得住?
她又不放心把那些钱放钱庄,还有地契什么的,要是放在将军府,哈!乌大狗也动不得!
陆孟喜形于色,那都是她今后保命并且躺平的资本。
不过她越是表现得高兴,长孙纤云越是不放心。
她的妹妹看来是真的被欺负了。
陆孟很快发现长孙纤云吃的都慢了,收敛了面上的表情,结合刚才的对话一想,就知道长孙纤云怎么回事儿。
于是她连忙道:“姐姐不用担心,乌大……建安王待我还不错,现在府内就我一个女眷,惬意得很。”
“不用晨昏定省,他母妃死得早,也没有恶婆婆磋磨,之前有个恶嬷嬷来着,被我告状之后,建安王就将她赶走了。”
“我只是喜欢将军府,”陆孟说:“在这里我能更随便,不是谁的妻子,只是姐姐姐夫的妹妹。”
“姐姐放心,若是日后建安王对我不好,或者再娶,我大可以回将军府长住。”陆孟笑嘻嘻地说。
长孙纤云不怎么放心,虽然妹妹性子变了,比从前豁达了,但是似乎……傻了不少。
也不是说傻了不好……总之有她和封北意,还不至于护不住她。
她和封北意对视了一眼,暂时压下心中忧虑。
陆孟傻呵呵的什么都不想,晚上没有真的和长孙纤云秉烛夜谈,毕竟不能搅合了人家两口子亲热不是?
她一个人住将军府偏房,这床是贼他娘的大,她能在上面使劲儿滚,被褥也软。
陆孟发现她自以为还不错的那个丽淑院,这么一对比,乌大狗简直在虐待她。
妾就是没地位啊,床小了不止一倍,陆孟在将军府睡一晚如在云端,彻底不想回去了。
第二天陆孟直接睡到了快下午,还是秀云和秀丽怕她睡出毛病来,进来把她叫醒吃东西的。
长孙纤云和封北意都去忙了,出发之前南疆的军饷和军需,都需要打点好。
长孙纤云没太多时间陪着陆孟,还挺愧疚的,怕自己小妹无聊,中途匆匆赶回来,发现陆孟正迎着夕阳坐在院子里荷花池的边上,喂锦鲤。
喂鱼这种事情,大多数都会显得寂寥,但是陆孟往那一坐,一个人就是一整部戏。
“那便那黑白花的大胖子,你已经吃了三条蚯蚓了,你再抢就过分了吧,你都胖成奶牛了……”
“小红你快来,哎呦小可怜,看你瘦的,别啃姐姐脚皮啊,那又不经饿……”
“哎,黑色鲤鱼真的能带来好运吗?你转一个,我给你最粗的虫虫吃……”
长孙纤云还没等进院子,就听到自己妹妹在那兴致冲冲,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她走近之后,看了陆孟手边的盒子,表情微微变了变,说:“茵茵,你不是……害怕虫子吗?”
陆孟后背上霎时间唰地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
不过很快她又淡定了,她仰起头,对着长孙纤云笑,发送“好妹妹迷幻剂”。
“之前是怕的。”陆孟说:“但是姐姐离开侍郎府之后,陈氏有段时间很过分。”
“我们自己种菜自己吃,大部分都是府内下人弄,”陆孟说:“我有时候实在无聊,跟着帮过几次忙。”
“地里这东西很多的,翻翻地就有。”陆孟说:“后来碰了几次,就发现这东西长得丑是丑,但是没有嘴咬人,就不怕啦。”
这倒也十分合情合理,但是长孙纤云又心疼坏了。
她的好茵茵,自小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喜欢做“粗鲁”之事,竟然也被陈氏磋磨到了要种菜的地步了。
长孙纤云说:“陈氏不会有好下场的,待姐姐腾出手,就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