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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之下,程潜眉宇间的少气无力终于散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将护体真元外放开,即便这样,两人仍然被撞了个七荤八素。
他们俩以一种十分不正常的速度上浮,越来越快,周遭的海水已经混乱成一团,一时间谁都没敢睁眼。
也不知在水中“飞”了多久,突然,两人周身蓦地轻了起来,“嗡”一声尖鸣过后,程潜和严争鸣随着一道剑气笔直地刺破北冥海面,脱水而出。
严争鸣吃够了北冥之海的苦,一逃脱出来,当即劈手取出木剑,丝毫不敢在这片邪门的海域上逗留,拉着程潜,一道闪电似的飞了出去:“走!先离开这!”
海面上因为大雪山秘境而被垫高的深渊与海水墙已经被炸平了,两人再不敢像来时一样悠闲地坐船,御剑一口气飞离了上千里。
程潜才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道:“还是等了结了这事,你再收拾我吧——你说唐轸会立刻去找韩渊吗?”
严争鸣:“刚进大雪山秘境的时候,我就感觉临走时给李筠留下的元神剑被触动了,你也知道李筠那个人,不死到临头,他绝不会碰这些保命的东西……离开这片海,我大概能感觉到那把元神剑的方向,要不然跟我去找找?”
经过这样一番刺激,程潜好像他当年刚离开冰潭一样,终于缓缓地找回了他失去的活气。
“那得找到猴年马月去?”程潜说道,“你又不能像唐轸一样,只要有鬼影,他的元神能随时从天涯流窜到海角,等我们御剑赶过去,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再说杀一堆鬼影,他还能再造出新的来,没用。”
严争鸣:“你的意思是我们釜底抽薪,直接去找他的本体噬魂灯?那你有头绪吗?”
程潜:“在想,别催。”
“等等,小心!”严争鸣突然毫无预兆地让木剑在空中打了个急转,一抬手捞过程潜的肩,霜刃一声尖鸣,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程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距离他们不远处飘着一个灰扑扑的鬼影,鬼影手中捧着一团乳白色的光晕,正悬在空中等着他们。
严争鸣:“那是唐轸的鬼影吗?等在这,难道是想替他主人观察观察我们俩死了没死?”
程潜没吭声,循着那光晕御剑上前。
严争鸣忙追上去:“慢点慢点,这些鬼影自爆不比普通修士自爆元神便宜多少……咦,怎么是他?”
程潜神色凝重:“六郎?”
这鬼影居然是那一直跟在唐轸身边的少年六郎!
当年六郎被蒋鹏附身将死,程潜用自己的真元将他三魂七魄钉在了肉身里,并托付年大大将六郎带去给精通魂魄之道的唐轸救命。
唐轸给了他一条苟延残喘的命,六郎感念其救命之恩,一直鞍前马后地跟在唐轸身边,兢兢业业地伺候他,做他的道童,哪怕他其实有机会像年大大一样留在扶摇山——
严争鸣失声道:“这小孩不就是……唐轸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程潜伸手扯下自己身上一块碎布料,以霜刃为刀,三两下勾勒了一块精准的清心符,抬手拍在了鬼影六郎的胸口。
这清心符与百年前程潜那张误打误撞的半成品不可同日而语,一没入六郎的身体,六郎的眼神顿时就清明了起来,连脸上的灰气都褪了不少,他好似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定定地注视了程潜片刻:“程前辈。”
程潜飞快地说道:“唐轸连你都不放过吗?你知道噬魂灯在什么地方吗?你的魂魄应该还没有被完全炼化,要是快点带我们去,说不定还能自由,来得及……”
六郎微微地笑起来:“前辈,来不及了。”
他双手捧起手中的光,那团白光倦鸟归巢似的飞向程潜,还没到近前,程潜就感觉出来了,这是他当年打进六郎身上的真元。
六郎道:“全仗前辈钉在我魂魄上的钉子,我才能逃出来,就是它将我引到此地,我怕等不到你,好在老天垂怜,总算让我撑到现在,将它物归原主。”
那真元径直没入程潜的手心,同时,六郎魂魄也变暗变浅,看起来好像即将魂飞魄散。
“那灯的本体就藏在扶摇山上一块冰心火中,当年程前辈取来的冰心火被他一分为二,一段带入雪山,一段留在扶摇,冰心火能隔绝所有神识,哪怕整座扶摇山都在严掌门的眼皮底下,你也未必感觉得到它的存在。”
六郎这句话说完,整个人已经淡成了一把虚影,程潜本能地伸手一抓,却只抓到了一把含着海风的空气,那少年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天地间扶摇而去,再没了踪影。
两人相视一眼,御剑如流星般往扶摇山飞去。
“我还替他把山封上了。”严争鸣心道,“可真是伺候到家了。”
两人行至极北冰原,再次经过玄武堂,惊动了它正上空飘扬的铃铛,然而这一次,却没有人出来查看了。
盘踞极北的玄武堂好像一个巨大的阴影,死物般地坐在万里白雪之上,沉寂得仿佛没有人烟,一柄破败的玄武旗在空中孤零零的飘着,冻得发挺。
严争鸣:“怎么回事?”
程潜一眼扫过去,说道:“卞旭死了。”
程潜话音没落,突然抽出霜刃,一道“望海潮”从空中直落玄武堂,一股冲天的黑气悍然而起,被霜刃拦腰斩断,在空中扭曲挣动,仿佛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即心不甘情不愿地烟消云散。
严争鸣目瞪口呆:“这是已经成了实体的心魔?”
程潜:“我估计他不是被韩渊杀了,就是自己走火入魔干了什么蠢事……哪种情况都很麻烦。”
两人在冰天雪地中几乎化成了两道流星。
于此同时,已经借着鬼影将元神转到了蜀中的唐轸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不可一世的魔龙好似刀枪不入的鳞片在他掌下脆弱极了,好像不堪一击。
唐轸眼前血色弥漫,一时连视线都模糊不清。
见了血的这一刻,他心里步步为营的百般算计全都灰飞烟灭,唐轸有种自己握住了无上权柄的错觉,他感觉到了那股无与伦比的力量。
这就是魔,天上地下无处不可来去,没有任何规则可以约束他,众生都仿佛匍匐在他脚下的蝼蚁。
他是鬼道之集大成者,所有鬼影全都是他的分神,他一人便是千军万马——
金莲叶子毁了,不能再等下一次么?
如今世间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唐轸心里无限膨胀,终于堕入魔道的本能中,见了血,别说是唐轸,就是韩渊、童如……也全都是一样无法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