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名人质
116.
倒计时结束的时候,华生先生的生命延续装置就停止运转了。亚历山大走进直播室的时候,华生先生已经以尸体的形态在那里躺了一会儿了。摄像一直没有关闭,华生先生的心脏是在全球人民面前停止跳动的。
主脑统治下的瑞亚太过和平,可以说,已经有好几代人没有亲眼见过什么真正的惨状了。这不是电影或者连续剧,是在世间某个角落正在发生的事,伟大的数字统治者竟然允许它在他们的国土上发生了。人们一时陷入了惊恐和过度震惊中。网络上涌现了各种各样的过激言论,没人告诉他们什么是对的。
“一条伟大的生命,因为您的自大和傲慢而被迫结束。7先生,您需要对此负起责任。”面具下,亚历山大以肃穆的声音说着。
“那个混蛋!”星防部的代理秘书长柯尔蒙女士猛拍着桌子跳起来,“我们的军队到哪儿了,还没攻入吗!”
星防部秘书长对战况一无所知,着实罕见。情报员把现场视频调出来,众人看到有部分战机已经临近敌方飞船的入口,正在撬门准备突入。至于其他情况,连星防部这里也一筹莫展。
“没办法,毕竟我们中间也可能出现了‘间谍’,否则华生先生怎么会落到他们手里呢。”一个官员这么自嘲地说着,“他是机器,逻辑比我们严密的多。他根本不需要我们。”
“秘书长,民意监测显示人民的不满情绪正在增加。有越来越多的人认为7先生应该为华生先生的死负责。您看这个。”助手将一张动态条形图投映到空中,柯尔蒙女士烦心地瞪着那滋长的条形图,目光又投向开放办公室。别说民众了,仅仅是在星防部这间办公室里,那几百个员工的脸上可以看出来,这种想法绝不是个体独有的。
长久以来被压抑的不满被一个恐怖分子的过激行为点燃了。人们并非不明白该为华生先生负责的凶手是谁,但民众的怨气选择了数字作为出口。
“很遗憾第一项合作没有达成,”亚历山大说,“让我们开门见山,7先生,让你外面的飞船停止入侵我们。30秒内不停止,我们会切掉下一位人质的一根手指。”
屏幕又亮起了30秒倒数,这次只过了十几秒,倒数就消失了。亚历山大说:“很好,只有在彼此冷静的情况下,我们才能谈条件。你如果继续入侵我们,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果要对人质做出什么伤害的事来,我将会是最痛心的那一个。”他展开双臂,“你们,屏幕前的每一个人,我爱你们每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数字的错误判断”
当他说到这里时,突然有人闯入了直播室。亚历山大略感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人们看不到他回头看的表情,然而他的每一丝肌肉都在镜头前压抑被打扰的愤怒。一个手下对着亚历山大的耳朵耳语了几句,亚历山大显然便原谅了他的闯入。
“哦!原来是我们的7先生要求直接与我通话。的确,虽然我们屏蔽了信号,但是通过离我们这么近的飞船,还是能做到即时通讯的。”他转向镜头:“我同意你的请求,7先生。就让我们在这里,在所有人的面前通话。”
不要答应他柯尔蒙女士轻声警告。紧接着7先生的声音就从视频里传了出来:“立刻停止这场表演。你们注定赢不了这场对决。”
亚历山大响亮地笑了出来:“对决?生命在你手里流逝,而你只是在乎输赢?”
7先生不为所动地说:“仅凭手里的几个人质,你从这里逃脱的概率只有0.1%。”
亚历山大似乎颇为惊讶:“我不能吗?”
糟糕柯尔蒙女士捂住额头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舆论监控的动态图。7先生掉入了对方的陷阱中。这是一场心理战,每一句话都在试图离间数字与普通民众。7先生或许还没注意舆论监控,但一切的数据都在朝着不利的方向行进。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会成为对方威胁他的资本。
“他手里的人质不是那几个人!”柯尔蒙女士叫起来,“是所有人对你的信任啊!”
亚历山大抬手示意了一下,镜头转向了房间另一边,人们看到那里有一个椅子,椅子上绑着一个少妇。那个女人惊恐地瞪视着周围,含着泪不停摇头。人们注意到她怀孕了,肚子已经很大。镜头一转向她,她就用尚能小范围动的手拼命做手语: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求求你们孩子什么也没有做错
她一边颤抖地做手语,一边无声地痛哭起来。
求求你,7先生,救救我们
少妇的身份很快被确认,并被在网上公开。和华生先生不同,第二个人质只是个彻底的普通民众。今晨在上班路上被绑架的,一个社会底层的普通少妇,没有足够的钱给声带做手术,但仍努力活着的那一类人。她的丈夫几近崩溃,发视频在网上恳求7先生救他的妻子。巧的是他的丈夫也是个聋哑人,他含泪咬牙做着手语的样子触动了无数人的神经。
视频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就有军人去他家了解情况,而他在网上的最后一则发言,说自己被控制住了,他们不允许他再说更多话。这条发言在半分钟后删除,但是引起了轩然巨波。人们对这名至今躲在暗处,只敢发声却操控一切的政客做法充满了敌意与不理解。
亚历山大再次走入了人们的视线。他走到那名少妇身边,将拐杖支在脚尖之间,仿佛一个不折不扣的绅士。旁边忽然有人冲过来,抓起少妇的手,就将她一根柔软的手指切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屏幕前的民众吓得够呛。
少妇绝望地张大嘴试图喊叫,但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手指的断口,痛得崩溃哭泣。
亚历山大:“我们刚才侦查到外围的战斗机又有异动。”他拾起那根失去生气的手指,冷峻地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现在让所有的战机都回到母船。3分钟。每超过一分钟,我会切下她的一段手指。”
一度,画面中只剩下少妇扭曲的面孔。几十秒后,7先生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已经下令他们撤离。”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冷静。数字有办法情感控制,无论他现在有多愤怒,他总能让自己听起来不动声色。亚历山大自然不会揭穿这把戏。网络舆论果然开始指责7先生的冷血无情,在目睹这种残忍的事后还能毫无所谓。
三分钟后,他们的对话继续了下去。
亚历山大说:“我要的很简单,7先生,你抬一抬手指就能做到。你动动手指,就能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回家。”
那名女性人质已经接近恐惧极限,而且她的肚子似乎开始阵痛。她瑟缩痉挛着,断断续续地打着手势:孩子救他我的孩子
7先生说:“我可以在天空防线开一个口,放你的人走。”
亚历山大操着演说家似的语调,略夸张地说:“不,不,放我们走并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想要的,是个比放我们走更容易做到的条件。我们要的只是一张图。”他走进摄像头,如同悄悄话那般耳语,“一张设计图纸。关键词1,白色。关键词2,机器人。半小时内,用一架无人机把资料送到飞船入口。
再见。”
画面突然变暗,白色的半小时倒数占满了屏幕。
柯尔蒙女士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被疲惫压垮。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心理战,而且敌方明显占了上风。7先生,还有11先生,仍然选择独自应战吗?
瑞亚领空上方,一架飞船正在临近。飞船内,11先生阴沉着脸,盯着面前的半小时倒数。
恐怖分子的飞船内,直播室隔壁,另一场闹剧正在上演。
这场闹剧的中心是查尔斯·塔齐托,失去了左眼,四肢被固定在柱子上。这场闹剧的另一名主角,是卡尔博士,戴着医用手套,手里有一根针管。闹剧的其他配角,则是组织里的所有干部。他们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有人等着看好戏,有人则因为卡尔的得逞而十分不爽。
“诸位,这是最新版本的审讯药物。瑞亚军方也在用的刑讯药,”卡尔说着,好整以暇地捋起塔齐托的袖子,“直接作用于大脑,不受意志力的控制。哪怕是受过抗刑训练的人,也无法对我们说假话。”
针管试图扎入塔齐托静脉的时候,他猛烈地挣扎了起来,因此挨了打。
“拉住他!该死!”
几个人一道扑上来按住他,将他按得动弹不得,针成功地入侵他的血管,蓝色的药物一股脑进入了他的身体。众人不禁伸长脖子来看,塔齐托恶狠狠地盯着卡尔,卡尔抬眼对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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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管推到尽头,卡尔扔掉了针筒,掏出终端,设定了1分钟计时:“谜底很快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