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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的少年正处顽皮与热血交杂最浓烈的时候,他们一拍即合,每一个都兴致勃勃,立马就架起了人梯,分成两列,一个个叠加着从墙壁上往上堆。
踩着底部叠加起来的肩膀,谢恒终于如愿“不得已”地攀上了墙壁。举目望去,却看到了一个他从此再也没有忘记的画面。
夏日的蝉鸣在枝叶间交错,翠绿色树叶下,一个小小的少年靠在灰色树干上,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大。斑驳日光中,他的皮肤白得透明,面庞略带稚嫩,却极为精致,咋一看几乎要以为是个乖巧漂亮的小姑娘。然而,他修长的手指尖却漫不经心地转动着一个篮球,手法娴熟而优雅,动作异样好看。
听到动静,他似是不经意地微微抬眸,看到墙上的他们,忽地轻轻一笑。
一切景物就像是突然放慢了节奏。缓缓向上张开的浓密睫毛,淡而清冷犹如夏夜夜空深邃的漆黑眼眸,仿佛让所有嘈杂的蝉鸣都静止,穿越层层叠叠的日光,让他被一道锐不可当的利箭迎面击中。
“喂,你,”和他并列一起被举上来的男孩结结巴巴地开口,涨红了脸,往日的嚣张气质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龟缩成弱弱的请求,“能把,能请你把篮球还给我们吗?”
连“请”都用上了。谢恒用余光凉凉瞥一眼已经把“小霸王”外号瞬间扔十万八千里,还显得有几分“腼腆”的人,心里莫名地不太舒服,还有一丝鄙视。
小少年微微挑了挑眉,眼底滑过一丝有趣,漂亮的手指飞快地上下翻飞几下,篮球灵巧地在他手间翻转。
然后,就在身边人的“哇”才刚出口的时候,他轻轻抬手,那颗篮球就被他轻轻巧巧地丢了出去,像风一样倏地窜走,连落地声都隔了很久才被听到。
不用看也知道,篮球一定被丢出去很远很远,能不能再找回来,都是一个问题。而那个小少年丝毫没有愧疚与害怕,反而转身吹了个口哨。
谢恒诧异地微微张大眼睛,心口狠狠地跳动起来。这个动作好像打破了他以往的认知,原来,对“优秀的好孩子”来说,这样的“拒绝”也是可以的吗?不那样“礼貌”地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也是可以的吗?
一向自视甚高的小孩,在这一瞬间,却忽然奇异地滋生出了对同龄人“勇气”的崇拜。原来他原以为的一切,并不是非做不可;原来有人可以不戴着面具,肆意表达自己的喜欢与厌恶,无拘无束又无畏。
“小霸王”马上就怒了,一个抬脚爬上墙,就要过去揍人。然而,还没等他大显身手,一声冲天的狗吠就窜了出来,直接把小霸王吓得摔成四仰八叉的小王八。
墙角下的咒骂声此起彼伏,而那个小少年却慢慢悠悠地在树下坐了下来,他连坐下的动作都优雅好看到了极点,显然教养极好。
他微微曲起一条腿,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轻轻低头的时候,没有遮挡的脖颈如天鹅般优美。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大狼狗,此时已经和一只小猫咪一样卧在他腿边,享受主人有一下没一下的爱抚,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谢恒的脸突地红了,他有点害羞地把脸埋到胳膊里,又马上意识到那个人根本没有分半点注意力给他,顿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狼狈感,懊恼地用半只眼睛偷偷瞧那只还不断在灰色毛发间温柔穿梭的手,慢慢的,心中竟然有了一丝奇异的羡慕。
而这一幕,也从此在他的脑海中深深扎根,在无数次的回忆中反复洗刷,却从未褪色,每一次想起,都愈发崭新明亮。
那一次之后,“小霸王”就和那个捉弄他的新邻居杠上了,他也住在这片别墅区,于是天天带着一群小孩蹲守。
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谢恒第一次从身到心都不抗拒这群平时在他眼里只分“笨蛋一号”和“笨蛋二号”的人,期待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被他们蹲到了。然而,原本所有计划好的报仇行动全都在对方刹那间夹杂惊诧与无辜的漂亮眼眸下戛然而止。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过家家”这种老早就被抛弃鄙视的游戏被提了出来。
“衣衣做新娘。”一个孩子提出意见,“臭小子”一秒变“衣衣”。
谢恒原本对这个游戏嗤之以鼻,可是,听到了这句话,他的心却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用眼角偷偷摸摸看过去,却发现谈衣面无表情,顿时一个激灵。
是了,这种幼稚的游戏,他怎么会喜欢呢。谢恒裤兜里的手蜷缩起来,略微为刚才的自己感到羞耻,同时又暗暗庆幸。幸好,他没有和那些笨蛋一样做出做出那种幼稚瞎起哄的行为。
想到这里,他微微抬起了小胸脯,有些骄傲,觉得自己与谈衣仍旧是一边的,他悄悄靠近谈衣,“这种幼稚的——”
“好啊。”他还没说完,谈衣就笑着答应了,笑容甜蜜蜜的,像童话一样。孩子们一阵欢呼,然后就欢天喜地地开始选“新郎”。
“你刚才要说什么?”谈衣转头看他。谢恒耳朵发红,突然羞耻心爆棚,同时心中有股类似被背叛的愤怒。他没有回答谈衣,赌气似的转过头去。
所有人都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新郎”的人选,没有人注意到某人不合群的愤怒,很快,“新郎”的结果就有了人选。
小霸王得意洋洋地指使“手下”去准备“婚礼”,乐颠颠地朝谈衣跑过来,完全忘了不久前自己还咬牙切齿地说要给这个扔掉他篮球的小子好看。
“司仪”磕磕绊绊地念着台词,小霸王不知道从哪里打劫了一枚易拉罐做的“戒指”,正要给谈衣套上。
眼看谈衣就要被抢走做新娘,谢恒出离愤怒了。小小的胸口像有一把火在燃烧,其间夹杂着浓浓说不清楚的酸涩与伤心,尤其是看到那枚“戒指”就要被套上那只漂亮的手指,他心中的那把火终于蹭地一声冒了出来!
等到意识到的时候,谢恒已经推开了“准新郎”,用一种十分冷静的口气说,“我也要当新郎。”他完全没控制自己的力道,也压根不想控制,直接就把“准新郎”推到地上,“戒指”也咕噜噜滚没影了。
他暗爽。
小霸王被推在地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前这种幼稚的游戏,谢恒向来是不参与的,所以今天也没有问他的意见,哪里知道他今天居然这么一反常态。
谈衣看着紧张对峙的两个人,有些为难,思考片刻,忽然说,“那你们打一架吧,谁赢了,谁就做新郎。”
权威被挑战,才到手的“新娘”又被“横刀夺爱”,反应过来后,小霸王早就怒不可遏,听到谈衣这么说,顿时大叫一声蹦起来,挥着拳头就朝谢恒冲去。
打就打,谁怕谁!谢恒早就看他不爽很久了,轻轻推开谈衣,也不示弱地就和对方打在一起。
胆小的孩子早就吓跑了,空地上只剩下这三个孩子。一个精致乖巧地坐在秋千上,还有些悠哉似的轻轻踮脚摇晃,另外两个却在凶狠地打架,原本干净的衣服上滚了一堆黄黄白白的尘土,两个人还谁都不放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