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一老一少不值得对方大动干戈,如果已经找到想要的,他们没必要对你二人‘死缠烂打’,所以,你们身上带着大麻烦。”
朱月懵了,忙道:“掌柜姐姐,你误会了,我长这么大,从没听爹爹说过什么宝藏,张管家也不知道。”
陆见微没说话,也没看他,脸上再无之前温和的笑意。
他心里没来由地一颤。
从江州逃往丰州,这一路他尝尽了辛酸苦楚,见识到铺天盖地的恶意,直到进入八方客栈。
客栈要价虽贵,可掌柜姐姐人美心善,不仅收留他们,还慷慨指点他们武技,他恨不得在客栈干一辈子的活。
他感激不尽。
可眼前温柔清丽的女子,忽然撕下和善的外衣,露出内里的冷峻,让他茫然失措。
“张伯……”他轻轻喊了一声,似要从对方那里汲取温暖。
张伯理解他的彷徨不安,长叹一声,道:“陆掌柜,少庄主确实不清楚其中缘由,就连我,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就说说其一。”
“我只隐约听到领头的人要找什么机关图,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庄主从来没提过。”
陆见微抬眸,“他们追查你们,是因为没找到,还是为了斩草除根?”
“不清楚。”张伯摇头。
“为何不直接找玄镜司寻求庇护?”
张伯却道:“江湖恩怨,若是直接找上玄镜司,便落了下乘。”
“……”
陆见微很不能理解,既然玄镜司专管这种大案,为什么是落了下乘?
“陆掌柜有所不知,”张伯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江湖和朝廷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不管什么事,江湖客都会自己解决。玄镜司成立初始,大家伙儿只当是为了揪出采花贼,没放在心上,但之后,朝廷通过玄镜司,不断插手江湖事,引起诸多不满。”
“是以,江湖上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一旦寻求玄镜司的庇护,以后就不能再在江湖上行走,武林盟届时会将白鹤山庄除名,即便查出真凶,江湖也不会施以援手。”
陆见微皱眉:“查出凶手,由玄镜司逮捕归案,不好吗?”
“庄主已是六级武师,却轻易被杀害,凶手的修为必定不低,玄镜司恐怕没那个能力。”
“不是说那什么指挥使十三岁的时候就很厉害了?”
“他已经很久不亲自出手了,听说他走火入魔,命不久矣。余下的哪能敌得过江湖上的势力?”
陆见微沉默片刻,问:“你是想寻求客栈的庇护?”
“若陆掌柜不嫌弃,小老儿的命以后就是客栈的!”
陆见微调侃:“我还不知道少庄主的真名呢。”
朱月脸色微红,小声道:“我已经不是少庄主了,我真名岳殊,取泰岳、特殊各一字,朱是我母亲的姓。”
“张伯已经打算卖命给客栈了,岳少庄主有什么打算?”陆见微面带笑意。
岳殊毫不迟疑:“我跟着您!我以后给您卖命!”
他有自知之明。
凭他现在的实力,连自保都不能,更别提重建山庄,为山庄上下无辜惨死的人报仇。
陆见微提醒他:“如果你选择留在客栈,以后就再也没有岳少庄主,只有岳伙计,你无法再享受山珍海味、锦衣华服,相反,你只能作为伙计招待客人。”
“我愿意的!”岳殊想也不想,跪下道,“陆掌柜,请您收下我和张伯,我会听话的,也会招待好客人,还会好好习武,您要是有需要的器具,我也给您打造。”
陆见微:“你们既已立下誓言,就不能反悔了。如若背叛……”
“如若背叛,我必成废人!”张伯立誓。
岳殊一脸郑重:“如果我背叛掌柜姐姐,以后不仅变成废人,还永远做不了木工!”
陆见微忍俊不禁。
“就这么喜欢木工?”
“嗯!”岳殊满眼期待,“掌柜姐姐,我以后在闲暇的时候,可不可以做啊?”
这种惠及客栈的小爱好,陆见微自然不会不同意。
“还有一个问题,你二人之前前往望月城却又返回,为什么?”
“少庄主的舅舅原本任望月城守将,我们本打算去投奔,未料他前不久被调去了边关,不知音讯。”
陆见微便没多问,换了话题:“你先前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指的是燕非藏五人来之前。
张伯赧然道:“薛公子向我请教掌法,我见了您传授给他的掌法实在过于玄妙,遂厚颜来问问您,能否……”
经过方才的事情,冲动之下的勇气尽数熄灭,后面的话难以启齿。
陆见微明白他的意思。
她本就有这想法,一是为了用更高级的武技吸引张伯为客栈卖命,二是为了提高客栈的对战水平。
目前张伯是客栈的最高战力,若是能学会更精妙的掌法,以后碰上五级以下的武者,客栈不会再陷入被动。
之前遇金刀商行的商队,陆见微没让张伯与持刀武者对战,是因为她无法确定张伯能轻松赢战,毕竟近战中刀剑更占便宜。
但她不能白给,不能主动给。
张伯这般主动求取,恰好合了她的心思。
陆见微没有为难他,只问:“你认为薛关河有没有学习掌法的天赋?”
“您是否要听真话?”张伯斟酌问。
“自然。”
“小人以为,薛公子与掌法无缘。”
“那好,”陆见微毫不犹豫,“既然你喜爱横波掌,此掌法就送予你,望你日后为客栈尽心尽力。”
张伯惊喜至极,双目亮如黑夜中的星子,激动道:“多谢掌柜栽培,属下必为客栈鞠躬尽瘁!”
岳殊也为他高兴,连忙表态:“掌柜姐姐,我以后一定好好练武,一辈子为客栈做事!”
“我不喜欢打打杀杀,只是总有不长眼的人扰人清静。”陆见微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张伯瞬间会意。
“掌柜的,若是能招个武功高强的伙计,应该能避免宵小闹事。”
“掌柜姐姐,客栈不是有前辈高人坐镇吗?”岳殊忍不住开口。
“店内只有我们三人,哪有什么高手前辈?”陆见微挑眉,“你从哪听说的?”
岳殊脑子有点乱:“可……”
“掌柜的,燕非藏乃江湖第一刀客,武力自不用说。”张伯截断他的话,“他今日败在您手中,凭他的性情,定不会轻易放弃。”
陆见微笑而不语。
不愧是当过管家的人,确实会察言观色。
“燕非藏此人爱好无非两点,一是切磋,二是刀法。”张伯以己度人,“倘若您能指点他的刀技,或者拿出更精妙的刀法,兴许能够招揽他。”
陆见微慵懒支颐。
“不难。”
张伯肃然起敬。
“您放心,此事我定会办妥。”
相信没有武者能抵御这种诱惑,尤其是燕非藏。只消不动声色地透露留在客栈的妙处,他定会主动投效。
二人离开房间。
下楼时,岳殊小声问:“我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高手前辈行事低调,恐不喜旁人议论,更何况,那种级别的高人,追求的是更高的境界,闭关修炼乃常事。”张伯语重心长。
岳殊恍然:“也对。”
两人行至二楼,正碰上薛关河端着托盘,要去给师兄妹送茶水。
“张伯,阿月,”薛关河面露喜色,“我以前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今天终于确定了!”
“什么?”岳殊好奇。
“我方才看燕大侠使刀,心里像是有一团火突然烧起来。”薛关河双目炯炯,“我想学刀!”
岳殊煞有介事:“我也觉得你学刀挺合适的。”
“真的?”薛关河兴冲冲问,“怎么看出来的?”
“你做菜时刀工是真的不错,可见在用刀一途上的确很有天赋。”
薛关河:“……”
他呵呵一笑:“我去送茶水了。”
屋内,师兄妹二人正商量送信一事,听到脚步声便闭口不言。
等薛关河端来茶水,陶杨才问:“贵店的驴车可否借我们用用?”
薛关河一愣,问:“做什么?”
“我们想去一趟望月城,驴车快些。”
“我看二位不像是缺钱的人,为何没有买马代步?”
今天来的客人都奇怪得很,看上去都不差钱,竟没一个骑马而来。
魏柳闻言叹气:“马在半途跑死了,这边偏僻荒凉,又人生地不熟,没找到马市,只好走着来了。”
“驴车没有外借的先例,我得问问掌柜的,客人稍候。”薛关河客气道。
二人自然理解。
魏柳又问:“伙计,跟你打听个事儿。”
“客人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