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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等了太久,桌上众人激越难言,待一杯酒下肚后,裴钧站起来,又抬起酒杯:“诸位,咱们得有今日,离不得这山中的人人血汗,可我以为,咱们之中亦有一人,当令我们所有人都敬他一杯!”
说着,他拍拍身边梅林玉的肩膀,令站起来。
梅林玉脸一红,怪不好意思,耸耸肩示意他别多事儿,可他却稳稳拉住梅林玉的胳膊,把梅林玉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挽着梅林玉胳膊向众人笑道:“咱们可得谢过梅六!他眼下啊,欠了他老爹一屁股烂账,怕是下辈子都还不清了!回京还得挨打呢!”
众人即刻大笑起来。
梅林玉原本眼眶都要红了,一听这话,一巴掌打在他肚子上,“呿呿”地推开他,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裴妍乐得起身给梅林玉加酒,这时裴钧收了笑意,正色道:“玩笑归玩笑,咱们是真得谢过梅六。这要谢的事儿太多,便都在酒里,来,咱们干了这一杯!”
“好!”“干杯!”“敬梅少爷!”
“也敬裴大人。”姜越在欢呼声中举起酒杯,笑眼看向裴钧。
他这话引众人应声起哄,在喧闹之中,裴钧也笑眯眯地望向他道:“那我也敬晋王爷。”
这一年之中,山中所有人都彼此熟识,就连梅林玉都和将士们打成一片,此刻便正被方明珏摁着,由闫玉亮领着将士们一杯杯地灌酒。
土酒最烈,他很快就醉了,醉得满脸酡红带笑,却笑得比他在京城半包炊里喝着琼浆玉露还开怀。
裴妍怕他再喝下去会出事儿,忙把他架起来先送回屋去,扯落靴子,扶到榻上。
月光透窗照入屋中,窗外是一片干净月色。
梅林玉身量不轻,累得裴妍出了些薄汗,刚擦了擦额头要去给他烧碗解酒汤药来,起身却被梅林玉拉住手。
她转头,见梅林玉歪头枕在榻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像孩子一般看着她,此时动了动嘴,却没发出声。
这一幕让她想起十来年前,当梅林玉才十三四岁时,常在他爹打他以后逃到忠义侯来住。那时的梅林玉满身是伤要人上药,裴钧下手重,疼得他哇哇叫,不得不来求裴妍帮忙,如此便一回生二回熟,也不知何时开始,他每每到忠义侯府,最喜欢的,便是跟在裴妍身边忙前忙后。
想着那时鼻青脸肿的梅林玉,看看眼下他脸上成熟的棱角与长开的眉眼,裴妍慢慢蹲在他身边,抬手抚摸他脸颊,喃喃笑起来:“你这张脸呀,可真是我一次一次给你医好的呀……”
梅林玉似醉似醒地点点头,忽而拉下裴妍的手,支起身来,一把抱住了她。
裴妍倒吸口气,微微睁大双眼,正要说话,却听耳边传来了梅林玉浸着酒香的呼吸声:
“姐姐……”
裴妍浑身一颤,应他:“哎。”
梅林玉哽咽一时,似乎是鼓起了绝顶的勇气,才再度开口,气声说道:
“我今后……永远,永远不会让姐姐……过苦日子。我今后,也会……永远,永远保护姐姐的。所以……”
他轻轻推开裴妍,长长的睫羽上沾着未落的泪,在一片干净明亮的月光之中,双目凝视裴妍,勉力地笑着问她:
“姐姐可不可以,嫁给我?”
裴妍的泪水在这一刻决堤。她哭着抱住梅林玉,骂了他一句傻瓜,擦着泪道:“可以,可以……”
“她答应了!”窗外登时传来裴钧的大喊,下一刻,一阵热闹的男儿欢呼声几乎掀翻房顶:
“梅六!成婚!梅六!成婚!梅六——”
“好啊……”裴妍始知梅六醉酒是他们有所预谋,忙擦了眼泪,又气又笑地骂,“听人家墙角,你们也不怕听烂了耳朵!”
裴钧从窗边冒出个头来,高举手中酒杯道:“这辈子能听见你说这话,咱耳朵都烂了也值!是不是?”
他身后众人当即围上来称是,不免又围在梅林玉屋前大喝一场,直到月上中空,众人才酩酊归去。
裴钧和姜越携手回了红梅小院,双双醉倒在床上。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忽听窗外一阵仓皇人声,似乎有人在大叫。
姜越推了推身旁裴钧:“你听,什么声音?”
裴钧皱着眉醒来,一擦额头热出的汗,凝神竖耳,只听那屋外的声音由远及近,终于响在门外。
“不好了,师父!着火了!”
屋门被人“砰砰”拍响,钱海清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师父!王爷!快出来,外面有官兵来了!他们放火烧山!”
裴钧一惊,立刻从床上蹦起、拿过银枪,姜越也披上外袍、抓起佩剑,二人匆匆推开屋门,只见四面群山已火光冲天,山林皆在烈焰之中,而一股热浪在开门的一瞬向他们袭来,四周听见大喊的乡民和将士们正四下奔逃,而入山口处,一大队官兵人马正踏着守卫的尸体闯入山来,为首者高呼:“即刻捉拿乱臣贼子!生死勿论!”
眼看前方被官兵堵住,四周已围起大火,姜越与裴钧对视一眼,连忙招呼四周护卫:“五营护住妇孺和乡亲们先撤,前四营随我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