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因着得了赏赐,虞贵嫔今晨没有再找虞姝麻烦,但依旧禁了她的足,不允许她去向皇后请安。
虞贵嫔的用意十分明显。
她自己不能搞死虞姝,却盼着皇后出手。
可皇后心里门儿清,算是虞姝今日依旧没有过去请安,皇后非但没有出言责骂,还赏赐了一些缎面与首饰。
景元宫请安结束之时,皇后特意笑着交代,“咱们这些姐妹都是伺候皇上的人,难得美人妹妹招皇上喜欢,她这些日子的确是操劳了,年纪又小,日后在宫里,你们可都得多多照拂着些。”
皇后的大度与仁慈,刺得淑妃眼睛发胀。
皇后都不在意,她们这些嫔妃还能说甚么呢?!
*
虞姝醒来后,让知书去看看翠碌轩的大门是不是被人堵着。
她今日又错过了给皇后请安的时辰。
虞姝倒是不慌。
想来,皇后能得皇上的敬重,必然是一个聪慧之人,又岂会看不出虞贵嫔的伎俩。
知书本想试试能否走出翠碌轩,却是被小太监挡住了。
知书没有与其争执。
墨画也过来了,生怕知书被欺负了去。
毕竟,这座翠碌轩中,真正做主的人是虞贵嫔。
知书与墨画结伴往回走,墨画愤愤然,“这里是后宫,虞贵嫔还想一手遮天了不成,委实不知天高地厚!这天下、后宫,俱是皇上的!岂是她一个虞贵嫔就能为所欲为?!”
知书也气愤,但比墨画沉稳的多,做了一个噤声手势,“嘘,贵嫔娘娘的人在盯着咱们呢。”
两人往侧面瞥了一眼,就见有人鬼鬼祟祟,正探头探脑的看向偏殿的方向。
此人是夏荷。
夏荷甚是纳闷。
虞美人被虞贵嫔欺负到这个地步了,为何虞美人不在皇上面前提及一个字?她就心甘情愿被贵嫔娘娘欺辱?
夏荷隐约怀疑什么,但没有任何证据。
*
今日无早朝,封衡就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他十八岁登基之后,可谓是日理万机。这座江山交到他手上时,已是满目疮痍,他整整三年未歇过一日,倒不是为了所谓的千秋伟业,而是他那些年在外历练的经历,让他深刻明白,这天下之大,还有太多百姓流离失所,在苦寒北地之处,还有不畏生死的将士守卫着这片王土。
他是帝王,既戴其冠,必受其重。
王权疾步走上前,看了一眼瑾帝,这才道:“皇上,辰王爷求见。”
封衡今晨一踏出翠碌轩,就已得知辰王子夜回京了。
封衡停笔,墨汁滴落,染了奏折。
须臾,帝王清冷的俊脸似是有了一丝丝的变化,道:“宣辰王进来,再去把朕的虞美人叫过来。”
王权一怔。
皇上明明知道虞美人没有入宫之前,与辰王交情匪浅,这……
作者有话说:
ps:“哀家”是指丧夫的女子,太妃亦可以自称为哀家。
第十五章
林深前去翠碌轩传话。但并没有告知虞姝,辰王也入宫了。
王权留在御前伺候着,他亲自领了辰王入殿,不由得侧目打量了几眼。
一年未见,辰王殿下的肤色暗沉了一些,但并不影响其丰神俊朗的容貌,封氏皇朝的男子仿佛都是备受上苍偏宠,俱是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容貌。
先帝在世时,也是罕见的美男子。
而先帝的胞弟——如今的楚王爷,据说更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倾慕者无数,是个不折不扣万花丛中过的主儿。
辰王在北地历经一年,较之以往,气度凛冽了不少。
先帝的众多皇子之中,封衡序齿老三,辰王排在他下面,但两人的出生仅仅相隔不足一个月。
辰王今年也是二十有一。
他着一身蓝色簇新长袍,腰间挂了貔貅羊脂白玉,背脊挺直瘦削。
辰王行至御前,撩袍跪地,行了君臣之礼,“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无疆!”
封衡唇角溢出一抹笑意,从龙椅上起身,大步流星,行至辰王面前,弯身将他扶起,兄弟二人一应俱是身段颀长高大,许是封衡在帝位上待了三载了,眉目与眉梢之间隐有戾气与王者霸气,“皇弟归来,朕甚是欢喜。”
辰王神色有些憔悴,唇角扯出一丝笑意,他看着封衡的脸,张了张嘴,到了嗓子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再度抱拳,道:“承蒙皇兄惦记,臣……欣慰至极。”
辰王眉心紧蹙,欲语却无词。
这时,王权上前几步通报,“皇上,虞美人来了。”
一言至此,王权后背冷汗涔涔,又往后退了几步。
虞姝还不知辰王就在御书房,而辰王自是知道“虞美人”是谁,他眉心蹙得更深,薄唇紧抿。
封衡眼底似有一抹化不开的浓墨,狭长的眸眯了眯。
御书房出现了一刻诡谲的安静。
虞姝带了凉茶过来,她微微垂首,双手捧着托盘,起初并没有看见辰王,直到跪地行礼时,封衡道了一句,“爱妃起身吧,凉茶倒是送的正是时候,恰逢辰王也在此。”
辰……辰王……
虞姝听到“辰王”二字,站起身的同时,本能使然,愕然抬头。
与辰王对视上的一瞬间,虞姝不知怎么了,双腿一软,手没有扶稳,托盘倾斜,上面的凉茶当场落地。
“啪”的一声响,茶盅碎裂两半,凉茶溅了一地。
王权心一惊。
这是虞美人第二次在御书房失仪,前几天也是因着听到了辰王的消息,而打碎了茶盏。
虞美人到底是别有心机?还是单纯至厮?
明眼人也看得出来,虞美人与辰王殿下之间定然有故事。
王权暗暗腹诽,这虞美人入宫后能活到今天,全靠着皇上怜香惜玉啊。
整个过程也才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辰王反应比虞姝快,立刻收敛目光,不再多看她一眼,这个时候但凡他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害死虞姝。
虞姝后知后觉,当即跪地。
封衡伸手握住了她的细腕,把她拉起的同时,又往他面前一拽,动作委实强势,封衡轻笑一声,眼梢掠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打量之色,“美人怎的这般不小心?可吓着了?让朕好好看看。”
虞姝红着一张脸,内心错乱纷杂。
因着从小见惯了姨娘痴情的下场,她对男女之间的真情甚是怀疑,她打心底不会轻易去相信任何真爱,亦或是任何男子。
此前,她的确对辰王抱过幻想,但前阵子,她便十分清楚,辰王对她的承诺只是一场空欢喜。
心头难受么?
当然会有。
但她也同样可以彻底收心,毫不拖泥带水。
她这样出生的庶女,在主母、嫡姐常年的欺压之下,早就硬生生掐断了一切少女情怀。
就连带祖母老太君都不将她当回事。
已故的祖父年轻时痴迷过一梨园戏子,那戏子让老太君深刻痛觉过好一阵子,后来梨园一场大火,红颜玉陨。祖父当年主动请缨去了苦寒之地守边,战死在了关外。
当真应了祖父临走之前所言的“生死不见”。
因着这一段陈年过往,老太君对美貌女子深恶痛绝,纵使姨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妾,可在老太君眼里就是低贱的妾,是不可饶恕的罪恶女子。
连带着姨娘所生的一对儿女,也让老太君厌恶至极。若非担心虞将军会嫉恨上她,老太君容不下母子三人。
故此,纵使虞姝对辰王有过念头,她也知道,以她卑微出生,高攀不起辰王府的门第,亦高攀不上辰王。
她而今……还是个妾。
只不过是帝王的妾。
虞姝敛眸,掩住了眼中一切神色。
她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可谁又生来愿意如此卑微讨活路?
在小命都难保的情况下,真心与否,心悦与否,当真半点不重要。
封衡见面前女子没答话,蝴翅般的睫毛轻颤,面颊染霞,细嫩白皙的耳垂上也窜上一层薄薄的粉,像春日晨间颤颤巍巍绽放的玉簪花,我见犹怜、娇艳欲滴。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羞涩。
但封衡这几次的床/笫/之欢,让他看见虞姝在十分紧张恐怕之时,也会如此。
男人狭长的凤眸轻轻一眯,仿佛轻易看穿世间一切,长臂拦过美人细/腰,就像是把虞姝罩在怀中,是绝对的独占姿势,又像是宣示主权。
“回皇上,嫔妾……无恙。”虞姝嗓音低低的,没甚力气,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指尖,直到传来痛感,她才意识到自己正狠狠掐着自己。
她垂眸,能看见帝王玄色常服上的金线绣龙龙下摆,还有辰王的长筒皂靴。
虞姝暗暗告诫自己,
木已成舟,莫要犹豫。
辰王再好,也救不了自己。
就当是有缘无分吧。
情,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帝王宠爱来得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