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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怕陈岭拒绝,他赶紧低头从手拿包中取出一个厚实沉手的信封:“这是劳务费,其它钱我分三次结清。”

    “不急。”陈岭把钱递给吴伟伟,“把这钱给师父,再让他从账上转给你,你再转给李鸿羽。”

    吴伟伟双手捧着沉甸甸的大信封,心里很是激动。

    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呢。

    听了陈岭的话,丁骏远额头冒汗,怕对方觉得他小气,“说到底李先生是为了帮我,钱当然应该由我来给,陈先生,这事儿是我疏忽了,我马上给他转。”

    更何况,他还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李鸿羽嘴角还挂着血呢。

    “不用。”陈岭按住他准备从手机上转账的手,“当初说好六十万,我得了李鸿羽的帮助才能把地缚灵收付,钱自然应该由我这里分出去。”

    知道青年不是在虚假客套,丁骏远便不再坚持,毕竟他最近手头确实有点紧。

    陈岭:“丁先生,先带我去取碑吧。”

    墓碑由布包得严严实实,安静地躺在汽车的后备箱中,当时为了将这东西搬上车,除了丁骏远本人和孙师傅,还额外找了两个壮汉一起搬运。

    如今,在场三个人,没一个身强体壮。

    一阵艰难的搬运之下,好不容易才合力把墓碑从车上搬到地上。

    陈岭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想了想,给包工头去了一个电话,让他叫两个工人过来帮下忙。

    看只有两个工人从山上下来,丁骏远主动道:“要不我也帮忙抬一下吧。”

    “墓碑尺寸不算很大,人手足够了。”陈岭道,“我看你刚刚一直在看表,如果有事就先去忙吧。实在不行,我和吴伟伟也能搭把手。”

    丁骏远约了工程师帮忙看雕刻室的主体结构是否有损,眼看着约见的时间就要到了。

    “那行,我就先走了。”说着人已经急吼吼的坐进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两名工人们体力好,力气大,脚程快,在陈岭和吴伟伟时不时的帮衬下,废了大力将石碑搬到坟头前。

    墓碑果然如孙师傅所说的那样,最上面是线条流畅的祥云纹,石碑其余地方则是细细打磨出的哑光,阳光照在上面呈现出柔和的光。

    在距离坟头九寸,棺头前方位置,有一个迁坟那日就打好的,陷在泥土中的碑座。碑座中有下陷的凹槽,等石碑做好后,加入水泥,直接就可将石碑放置进去。

    陈岭去包工头那里借来水泥、砂子、铲子和装着水的水桶,准备亲自拌好后涂抹进去。

    搅拌水泥听起来容易,实际上操作起来很有技术含量,必须严格按照比例,两样东西无论哪样多哪样少,都会影响到水泥的粘结力。

    陈哥在旁边小心仔细地分水泥和沙子,吴伟伟就蹲在地上看着墓碑上的字,越看越心惊。

    怕把几个工人吓着,他把人拽到远处:“陈哥,这碑的主人和立碑人怎么……怎么是你跟江哥的名字。”

    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人身上,都是一部恐怖片。

    而此时此刻,吴伟伟无比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恐怖片的高潮片段中。

    “想多了。”陈岭撒谎都不脸红的,“同名同姓罢了。”

    骗鬼呢你!

    吴伟伟:“那为什么你要亲自立碑。”

    今天的气温尤其高,陈岭热得快要虚脱了,拆了白手套用胳膊肘擦掉额头的汗水,“那我实话告诉你吧,这是一种不外传的秘术。”

    “什么秘术?!”吴伟伟的求知欲很旺盛,顿时觉得恐怖片变成了探索纪录片。

    “有位德高望重的大师算命说你江哥寿命不长,需要找一个八字与他相合的人替他立一个衣冠冢,好将阴寿渡给阳寿,混淆掌生死司的视听。”陈岭编得头头是道,差点连他自己都信了。

    吴伟伟听完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这办法的确绝妙,但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不会。”陈岭继续编,“你江哥命格不一般,似鬼非鬼,似人非人,谁也发现不了。”

    吴伟伟:“这种命格我听说过,必须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而且出生方位必须是在煞方,否则压不住身上的阴气。”

    陈岭:“对,就是这样。”

    吴伟伟:“难怪江哥有时候明明没发脾气,只是静静的坐着就自带一股煞气,原来是这样。”

    陈岭没有忽悠人的愧疚,继续点头:“嗯嗯嗯。”

    吴伟伟摸了摸下巴,古怪的盯着他陈哥看了两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陈岭觉得他脑子里没装好事儿:“你想到什么了?”

    “想到你跟江哥的关系。”吴伟伟嘿嘿笑,“之前我就觉得你们俩关系不一般,有点疏离,但又有种熟稔的亲密感,尤其是江哥对你……原来是因为八字相合。”

    陈岭眼皮子猛跳,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吴伟伟:“按照你刚刚说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只是八字三合应该不行吧,你跟江哥怎么着也得六合吧。”

    陈岭说不出话来,按照刚刚他说的话推断,他跟江域的确应该六合。

    不用思索就能猜到,吴伟伟接下来要说什么。

    “陈哥,六合的八字放在夫妻双方身上,再好不过了。”吴伟伟苦恼,不解,还惋惜,怎么偏偏就落到两个男人身上呢。

    “哦。”陈岭不想再聊,戴好手套回到碑座前继续拌水泥。

    吴伟伟跟过来,蹲在地上看他的操作:“你对江哥真好,还亲自上手。”

    “谁让我是立碑人呢。”陈岭用抹泥刀挑起一些水泥,回头问站在一旁歇息的工人,“大哥,你看这样行吗?”

    “行的,正好。”工人抽着烟说。

    陈岭松了口气,甩了甩酸痛的手,铲起水泥倒入碑座中,内里的凹槽快填到一半的时候,他让工人帮忙把石碑嵌入进去,然后将从夹缝中溢出来的水泥用铲子铲掉。

    怕老祖宗要求高,他又从包工头处找来一张干净的湿帕子,仔仔细细的把尚未干涸的水泥浆擦拭干净。

    看着汉白玉质地的阴刻石碑,陈岭无比满意,连忙给孙师傅额外转了个红包过去,以示感谢。

    江家,江盛行书房内,原本阖着眼帘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

    被对方的眼神吓了一跳,江盛行急忙住嘴,战战兢兢地问:“先生,是我刚刚哪里说得不对吗?”

    “没有。”江域单手撑着下颌,食指虚虚搭在唇上,上扬的唇角怎么也不像是在生气的。

    江盛行仔细观察过后,略微安心道:“江家下面的小辈并不知道您在阳世,唯有几个年纪大的知道,都盼着找机会来拜见您。您若是有意,我就去安排;若是无意,我便去将人打发了。”

    “不见。”感知到昱和山发生的事,江域心情不错。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告诫道,“江家子孙这些年做的好事坏事,七十二司自有公断,你只需管好自己,其余的不必操心,也少去管闲事。”

    “是是,您说的在理。”江盛行今天请老祖宗上门,除了投资昱和陵园的事,还受人之托。

    江家宗族中一位辈分高的老爷子,儿子早年因疾病去世,膝下只剩下一个小孙子,平时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这名小辈前段时间开车撞死了人,为了不担责任,他背地里找到对方家属请求谅解。

    家属不同意,就私下里找人威胁。

    平头老百姓无权无势,又面临新丧,怕年迈的父母真被气出个好歹,没办法的情况下他们迫不得已签了谅解书。

    事后,不知道又用了什么法子,那小辈最终获得了缓刑。

    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突然有一天,那人突然找到他爷爷,说是家里有鬼,请人来做法驱邪也没用。

    知道陈岭有些本事,而江域目前又和对方一起留在昱和山,那位老爷子就想托江盛行说情,希望老祖宗能出山帮忙。

    江域庇佑江家上千年,从未有人敢在坟前提出这种要求的,江盛行心里七上八下,谁知话尚未出口,就已经被老祖宗料到,给挡了回来。

    看江域这架势,明显是不想再被打扰,江盛行恭敬道:“您安心在昱和山待着,有任何需要随时知会我,至于江家……我向您保证,绝不会有人敢上门打扰。”

    “嗯。”江域放下茶杯,拿起茶几上江盛行给新配的手机,翻出刚刚输入保存的号码。

    号码的主人叫陈岭,为了让老祖宗查找方便,江盛行特意帮忙在陈岭前面加了a,管他天王老子,任何一个人的号码,都得排在后面。

    这个细节是江盛行自己琢磨出来的。

    短短半个小时的交谈中,他明显感觉到,只要一提起“陈先生”三个字,老祖宗眼神就会发生变化。

    江域的拇指在青年的名字上擦过,点开编辑界面,想要改个其他称呼。

    意识到两人如今关系还不够亲近,思绪一转退出界面,脸上少见的有些沮丧。

    陈岭刚把工具还给包工头,跟吴伟伟一同往山下走,路上聊起了李鸿羽。

    “他没有回复吗?”

    “没有。”吴伟伟说,“我怕他忘记收钱,过后又给打了个电话过去,语音提示用户关机。”

    说话间,已经快走到院门了,一辆白色小轿车从两人身旁经过。

    轿车一路疾驰,抵达小院门口时,突然急刹车,轮胎磨过路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有一男一女从驾驶座和副驾驶下来,其中一人绕道后备箱,提出一个大笼子。

    一只脚刚跨过院门,原本安安静静暴躁啄毛的紫蓝鹦鹉扑腾两下翅膀飞离了架子,停在房梁上,翘着尾巴,压低了脑袋,偷看两个陌生人。

    赵迅昌怜惜地把一地鸟毛捡干净,装进一个小木盒里。

    合上盖子,将盒子揣进衣兜里,这才转身看向门口:“二位是林业局的?”

    “赵老先生您好,我们是林业局派来的鸟类繁殖基地的工作人员。”穿红色t恤的姑娘走上前来,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工作证。

    赵迅昌看完不放心,又将目光投向她旁边那人。

    被老爷子锐利的目光一看,青年心头一紧,连忙也掏出工作证递上去。

    确定两人身份后,赵迅昌又亲自致电林业局的林局长,再三确认两人身份后,才不怎么情愿道:“它比较慢热,你们领它回去以后,若是它不肯亲近人也别着急,慢慢来。它喜欢吃橙子、苹果、芒果、白菜,还有板栗……”

    工作人员耐心的听着,怕记不住,其中一人还用手机录了一部分下来。

    无论怎么拖延时间,最终还是要把小家伙送走。

    正好陈岭到了,赵迅昌指了指房梁上:“你去把它哄下来。”

    陈岭跟鹦鹉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说好吧,他总是被鹦鹉嘲笑,说不好吧,向来认主又认生的小家伙,却愿意让他摸头。

    “小蓝,下来。”他仰头望着那团漂亮的紫蓝色,想了想,让师父递过来一颗饱满的板栗,“你最爱吃的,你不下来我可就吃了。”

    “不下不下,不吃不吃。”鹦鹉调转方向,用屁股对着斜下方的青年。

    陈岭绕到另一边,又让师父递来一块儿水果:“这个也不吃?”

    鹦鹉继续转身。

    陈岭哭笑不得,放轻语气开导:“你不是正难受么,我陪你一起跟他们去基地看看,检查一下我们就回来。”

    也不知道是在上面呆腻了,还是真的听懂了,紫蓝鹦鹉把身子扭回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青年,像是在辨别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一人一鸟你看我,我看你,僵持了整整三分钟,紫蓝色的大鸟张开翅膀,滑翔下来,稳稳落到青年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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