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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萧砚宁再抬了手,在他背上轻拍了拍:“少爷这副模样,被人瞧见又要笑话少爷了。”

    谢徽禛不肯,双手箍住了他的腰,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砚宁、砚宁、砚宁……”

    萧砚宁实在受不住这位大少爷的撒娇劲:“你先放开我。”

    “我不。”谢徽禛得寸进尺,贴在他颈边蹭,声音里还带上了笑。

    萧砚宁想着自己就不该心软,这人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推了谢徽禛一把,萧砚宁稍稍往后退开距离,对上谢徽禛的嬉皮笑脸,抬手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拍上他的脸,力道很轻,语气却不耐:“少爷正经些吧。”

    谢徽禛终于老实了,看着他认真说:“砚宁,我真的心里不高兴。”

    “我知道,”萧砚宁缓和了声音,“别不高兴了,一会儿我陪少爷喝酒。”

    谢徽禛:“只喝酒?”

    萧砚宁吊起眉梢,谢徽禛赶忙改了口:“那就只喝酒吧。”

    下头人来禀报膳食已经送了过来,摆在外间。

    萧砚宁转身先走,谢徽禛一笑,提步跟上去。

    半夜,萧砚宁睡得迷迷糊糊之时,被谢徽禛叫醒。

    “去外头一趟。”谢徽禛提醒他。

    萧砚宁略意外:“这个时辰少爷要去哪?”

    谢徽禛:“做贼。”

    萧砚宁还当他是在说笑,哪知谢徽禛当真起身更了衣,催促着他动作快些,随行的一众手下俱已候在院外。

    他们一行人披着夜色离开客栈,去的地方,是崇原镖局在这平州府里的分舵。

    这处地盘不比寻州的镖局分舵小,但地处远离闹市区的地方,要更僻静些。

    已经过了子夜,镖局里仍有灯火,谢徽禛带人停马在对街巷子中,点出三名手下,命他们设法潜进镖局去,其余人就在外头接应。

    萧砚宁闻言皱眉:“少爷究竟要做什么?”

    谢徽禛笑道:“说了是做贼,让他们进去偷东西。”

    那三名手下领了命,悄无声息出了巷子。

    谢徽禛拍了拍萧砚宁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两刻钟后,对面原本沉静无声的镖局里传出一声惊叫,接着便有打斗声不断,很快镖局大门被从里头破开,先前进去的那三名侍卫正被十数人围攻,试图突围冲出来。

    谢徽禛一声令下,其余人一齐冲了出去接应。

    甚至谢徽禛自己,也提了剑上前。

    萧砚宁慌忙喊了一声“少爷”,迅速跟了上去。

    镖局的总舵主也在,就站在人群之后,冷眼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谢徽禛的目标正是他,持剑一路挑开数人,转瞬已到了对方跟前,剑尖猛送向了他要害处。

    对方反应极快地旋身避开,抽出挂于腰侧的剑,开始回击。

    萧砚宁跟上来,也要出手,却听谢徽禛喝道:“退后!仔细看着!”

    谢徽禛与那总舵主斗在一块,一时间刀光剑影,难分伯仲。

    萧砚宁插不进去,只能听话后退,帮谢徽禛挡住对方想要上前偷袭的帮手。

    谢徽禛要他看,他不知要看什么,但片刻不敢移开眼。

    与谢徽禛交手之人是个典型的练家子,像是特地学过剑的,一招一式有模有样,并不莽撞,对上谢徽禛完全不落下风,因身材过于魁梧力气大,甚至还隐隐压了谢徽禛一头。

    谢徽禛倒也不慌不乱,怪招频出,攻击着对方,他也并非要将人置于死地,手下留着分寸,反倒是挑衅意味十足。

    萧砚宁看了许久,满腔的担心慢慢沉下,注意力从谢徽禛身上转至另一方,神情渐变得凝重起来。

    谢徽禛最后一剑横扫出去,在对方挥着剑且退且挡避开后,忽地收住了攻势,没有任何留恋地后退,一个眼神递给萧砚宁,转身朝外头冲去。

    萧砚宁迅速反应,喝令一众手下撤退,跟上了谢徽禛。

    周围原本与人缠斗不休的侍卫快速聚集到他俩身旁,挑开不断涌上来想拦路之人,护着他们冲出了镖局大门。

    在街上又是一番激烈打斗,最后他们一行人翻身上马,甩开了身后那些镖师,纵马扬长而去。

    还有人想要去追,被那总舵主喝住。

    谢徽禛他们的身影已消失在街尾,那总舵主以剑尖撑地,目视着前方,阴霾覆面。

    第54章 背后之人

    回到客栈已近寅时,进门谢徽禛吩咐一众手下有伤的去上药包扎,将人都打发了。

    萧砚宁站在原地没动,谢徽禛走过来,拉起他左手臂看了看,萧砚宁先前帮他挡那些身后偷袭的剑,手臂上被剑锋带到了,划拨了些皮,正在渗血。

    谢徽禛神情微黯,叫内侍去拿药来。

    萧砚宁低声问他:“少爷受伤了吗?”

    谢徽禛:“无事。”

    萧砚宁抬眼:“少爷今晚特地去崇原镖局找人打一架,为的什么?”

    谢徽禛盯着内侍给他清洗上药,漫不经心道:“砚宁看出什么了吗?”

    沉默了一下,萧砚宁答:“看出来了。”

    谢徽禛:“看出什么了?”

    萧砚宁的声音竟有些颤抖:“那位总舵主所用剑招,看似没有章法,其实刻意隐藏,少爷攻击他的角度刁钻,他疲于应对,被逼得漏出了真本事,他的那些剑招路数,与……我外祖父所创剑法一样。”

    “嗯,”谢徽禛点头,“你没看错。”

    萧砚宁:“殿下先前便已知晓?”

    他看着谢徽禛,急于想要一个答案。

    谢徽禛见他伤处已然包扎起,将屋中人挥退,坐下看他许久,慢慢说道:“你先前问我,为何要来这里凑热闹,我现在回答你,因为觉得陈文炳背后还有其他人,需要证实某个猜测,也想看看会不会还有人敢趁着我出门在外意图行刺。”

    “今夜决定去崇原镖局是临时起意,下午我们碰见杨镖头,这人一直就有古怪,他的人特地提起他们总舵主,像是又在给我们某种暗示,砚宁可知,那日在别宫里行刺的那个刺客,与今夜这位总舵主一样,剑招之中也有徐氏剑法的影子,不过那刺客大约只学了些皮毛,当时混乱中出手太急我也不能确定,今夜试过了这位总舵主,才叫我肯定当日我确实没有看错。”

    萧砚宁愕然。

    谢徽禛问:“砚宁不信吗?”

    萧砚宁:“……少爷是说,当日行刺少爷的刺客,所用也是徐氏剑法?”

    “是。”谢徽禛肯定道。

    “少爷怀疑的陈文炳背后之人,是徐氏吗?”萧砚宁其实已经知晓了谢徽禛的猜测,仍忍不住与他求证。

    谢徽禛没有避讳:“是徐氏。”

    萧砚宁:“……为何?”

    谢徽禛道:“一开始究竟是谁先认出的我,砚宁觉得呢?只有徐氏中人,你那位表兄,从头至尾都知晓我的身份,徐家是江南望族,自前朝起便盘踞在此,家中入仕为官之人众多,生意做得也大,甚至这江南第一镖的镖局也与他们家有莫大牵连,当年之事,仅凭陈文炳父子俩是否当真有这个本事,哄住京中那些大世家,最后还能全身而退,逍遥在外这么多年?”

    萧砚宁:“可陈文炳已经认了罪,所有事情都是他与陈潜父子所为……”

    “若是他想保住徐氏,故意跳出来认的呢?”谢徽禛不以为然道,“事情推到王廷身上不成,知晓我们没这般好糊弄,陈文炳只能牺牲自己,故意让陈复来行刺我,事情败露,查出陈复与陈家的关系并不难,他便是等着我们查到他身上,他好认下所有事情,平白无故谁又会去怀疑看似与此事毫无瓜葛的徐氏,换个人来查这案子,到此怕就要结案了。”

    萧砚宁哑口无言。

    谢徽禛看到他无意识握紧、崩出青筋的手背,伸手过去覆住:“砚宁,无论真相如何,你姓萧,徐氏之事与你无关,你母亲是出嫁女,只要她不知情,便也与她无关。”

    萧砚宁闭了闭眼:“……少爷,我想一个人稍待片刻,求你了。”

    外头来人禀报谢徽禛,说他要请的人已经到了。

    谢徽禛看神情惶然的萧砚宁一眼,不再多言,起身去了外间。

    来的人正是那位杨镖头,正垂首在外等候。

    “你知晓孤的身份,”谢徽禛一句多的废话没有,开门见山道,“甚至知道孤来这江南是做什么的,从孤去灞州那日起,你就在给孤孤指路,之后又几次三番有意暗示孤,你是何人?又或是谁派你来的?”

    杨镖头跪了地,说出了一个谢徽禛意想不到的名字。

    按察使江统铭。

    谢徽禛回忆着他们初到寻州时的那场接风宴,江统铭当时也在场,这人几年前才从外头调任来江南,从一开始,他便下意识将这人排除在了这件事情之外,竟是他?

    杨镖头解释道:“当年先太子派人来江南查铁矿一案,江大人的好友是此一事的知情人,牵连其中因此枉死,江大人自调任来江南后就一直在查当年之事,小人进崇原镖局也是为替江大人查他们的底细,崇原镖局和陈文炳与徐府确实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可惜江大人查不到确凿证据,不能证明徐府参与了铁矿案一事,知道殿下来了江南,江大人才让小人寻机接近殿下,透露一些消息,好让殿下能顺藤摸瓜去查徐府。”

    “据小人猜测,当初殿下您刚到寻州,总舵主便也过来寻州的分舵,应是收到了消息,去寻州销毁一些可能与徐家有牵扯的证据,此番您来平州,总舵主跟着过来,想必是不知您的目的,过来盯着您,但他大约想不到今夜您会主动上门,先出了手,此刻必然已方寸大乱。”

    杨镖头没有待太久,交代完了事情,又消无声息地离开。

    萧砚宁推门出来,他站在烛火下,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沉冷:“崇原镖局牌匾上的字我之前一直觉得眼熟,后头想起来从前在外祖父书房中临摹过一本字帖,与那上头的字迹是一样的,我到处搜买字帖,是想找出那些字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我早该想到的,那就是外祖父自己写的,他左右手皆能写字,我从前分明见识过,但不愿相信而已。”

    萧砚宁抬眼看向面前谢徽禛:“少爷,我去劝他们认罪吧。”

    谢徽禛:“那刺客已死,即便崇原镖局是徐家产业,也不能证明徐家就与铁矿案之事有关,若是他们不肯呢?”

    萧砚宁:“总要试试。”

    谢徽禛看他片刻,改了口:“随你。”

    萧砚宁松了口气,低头谢恩。

    “砚宁,”谢徽禛叫他的名字,“你过来。”

    萧砚宁犹豫上前,谢徽禛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放松点吧,做什么因为别人家的事情伤神?”

    萧砚宁道:“不是别人家的事。”

    “我说了你姓萧,你想那么多做什么。”谢徽禛再次提醒他。

    萧砚宁却道:“先太子当年落得那般结局,全因这事而起,若徐家,我外祖家当真是这背后之人,他们便是元凶之一,少爷当真能心无芥蒂?”

    “你说对你?”谢徽禛摇头,“我为何要心有芥蒂?别说是徐家人,便是萧王府其他人也掺和了这事,那也与你无关,你别又认死理了,好端端的给我俩之间加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爱恨情仇。”

    萧砚宁拧眉:“少爷为何总是这般不正经?”

    谢徽禛贴近他面前:“砚宁,你是不是觉得特对不起我啊?”

    被戳中心思,萧砚宁想说的话说不出,偏谢徽禛还是这副看好戏的表情,他便更不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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