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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卫一脸犹豫,稍久才言:“有些不妥……”
“不妥什么,你我都是男儿,又不用避讳,况且,你在屋内,也方便看守我不是吗?”
这话说得坦然,不由让这侍卫有些心动。
厉忻咳嗽了一声,又说:“我近日旧疾发作,最畏寒气,你难道还让我深更半夜出去寻你吗?”
侍卫这才点了点头。
“冒昧问一句,你的名字?”
这侍卫拱手道:“在下排行十一,赐姓为秦,秦十一。”
“那我叫你十一吧,我姓厉名忻,唤我本名即可。”
话毕,各自休息。
随后,秦十一用凳子拼了一张床,在屋内睡了一夜。
第六章
第二日凌晨,厉忻醒得晚了些,起床时发现火炉还热着,可是太阳已经升到屋檐上了,秦十一不在屋内,过了半晌,他才从外面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盆热乎乎的温水,看到厉忻时,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垂下了脸,把盆子放在了架子上。
“现在是什么时辰?”厉忻撑着床板坐了起来,他指着放在柜台上的镜子示意了一下。
秦十一回了话:“已经是辰时三刻了。”说话间,他将镜子递了过来。
厉忻接过镜子,看了看自己映在镜中的脸,这张脸年轻时也是丰神俊朗的,武林大会上那一鸣惊人的夺魁足足让武林中人赞叹了许久,他也曾是风靡江湖的翩翩公子,也曾是名门正派的榜样楷模,只可惜美名播得越远,盛誉得到的越多,堕落时愈是让人深恶痛绝,十余年间,他一直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十恶不赦的伪君子,死不足惜的祸患。
映在镜中的人,鬓角已经染了些斑白,这是未老先衰的征兆,其实他的年纪尚未而立,不过气血枯竭,看着像个短命相,这样的相貌,着实比不上那些娇柔美丽的少年,真不知商鸩如何想,难道真是因为,不甘心?
厉忻顺手将散乱的头发扎了起来,拿起叠放在枕边的外袍披在身上,下了床榻。
秦十一将手帕沾湿递了过来,厉忻稍稍一愣,心里正想着今日这人怎么如此恭敬,却见那人转身离开屋子,又去门外守着了。
一只麻雀歇在窗沿,冲着厉忻啾啾地叫了两声。
屋子里有昨夜已经放凉的米饭,厉忻拿起碗放在窗边,那麻雀竟似成精了一样,扑棱着翅膀站在碗沿上,低下头啄了一粒米,欣喜地扇了一下翅膀,啾啾地冲着厉忻叫了好多声。
厉忻没有遇见过这种奇事,试探着走近那只麻雀,那只雀儿不飞也不躲,反而跳到他的肩膀上,啄着他的白头发,厉忻举手一挡,那只麻雀扑棱着又飞回了碗沿上,这个时候,秦十一走了过来,向着那只雀伸出了手,那只雀便飞到他的手上,亲昵地啄了一下。
“这是你养的?”
秦十一露出了温柔的神色:“我捡到它的时候是冬天,他刚破壳几天,从鸟巢里掉了下来,一头扎在了雪地里,我本来打算把它放回树上,但是鸟巢已经破烂不堪,老雀也不知所踪,留下它太可怜了,所以我把它捡了回来。”
“它遇到你真幸运。”
“是吗?”秦十一抬头问,看到厉忻的笑脸后又把头低了下来。
厉忻没有说话,只是又从桌子上拿过一只装水的杯子过来,和秦十一看麻雀喝水吃米,就这样不知不觉看到晌午。
晌午时,有侍婢通传,说少主人中午会过来用膳,并且命人送过来一大箱衣物饰品。
送东西的是两个小婢,她们打开箱子,拿出最上面那一件金丝滚边的练白绸衣,和一对羊脂玉的斜钗步摇,定要请厉忻换上。
厉忻盯着那衣服瞧了瞧,如果没有记错,当年遇见商鸩时,还保留着以前喜欢穿白衣的习惯,再加上魔教中人素来以奢靡华贵为美,所以饰品上显得有些阴魅,那对斜钗步摇,还是好不容易挑出来一件素简的呢。
厉忻哑然失笑,原来这商鸩还念念不忘这些。
“先生?”婢女等得焦急,催促了一句。
“给我穿上吧。”厉忻淡淡地说,他在心底笑商鸩痴心,又可怜他痴心,换上这身衣服又如何,多年前那个厉忻也已经回不来了,那个还不曾沾满鲜血,有骨有节的厉忻已经回不来了。
一炷香后,商鸩出现了。
他的面色不好看,眼角瞥见秦十一时,眸光中闪过一丝阴冷,随即看到厉忻,那丝阴冷又变成了有些受伤的茫然。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这奴才伺候得你如何?”
厉忻有些云里雾里,但大致也知晓对方问得是秦十一伺候得他怎么样。
飞快地看了秦十一一眼,一时之间猜不准是什么情形,不过依商鸩脾性,总归是不想看他快活的。
厉忻冷笑着说了一句:“还能如何,商教主的人,商教主不知道吗?”
听了这句话,商鸩的脸色果然由阴转晴,示意了秦十一退下,自己则坐在厉忻身畔,拿起筷子点了几口,见对方没动静,也便搁下了筷子。
“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厉忻这才夹了一口放在嘴里说:“不错。”
“都是你平素爱吃的。”
厉忻愣了一愣,说:“时间很久了,我已经忘了,以前大概爱吃,如今只觉得寡淡无味。”
“那便命厨子换上一些。”
“那倒不必,在这里,吃什么味道都是一样的。”
商鸩夹了几口菜,转脸怔怔地盯着厉忻,良久才说:“那便换一个地方。”
说罢,他用内力震开了桌子,一把将厉忻揽在怀里,打横抱起,爬上了床榻。
厉忻皱了皱眉头,只道是商鸩还是恨意难消,见他过得舒坦,这才怒火中烧,专程来折磨他了。
没料到的是,商鸩并不急色,反而是拥着厉忻平卧在床榻上待了许久,絮絮地说了几句话。
有一句甚是恐怖:“以前我特别喜欢一个女人,为她遣散了府内所有侍妾美人,不过她在我生辰那一日,将一柄淬毒的尖刀捅进了我的胸口,我活下来后,一直舍不得处置她,后来有人给我出了一个主意。”
商鸩说话间,在厉忻耳际亲了一口,湿润地气息幽幽地吐在对方耳畔,问道:“想不想知道他给我出了什么主意?”
厉忻四肢僵硬,他直觉接下来听不到什么好话。
果然商鸩阴冷地笑了起来,继续说:“他让我把那女人泡在毒液里,泡了整整三天,后来她变得其丑无比,皮肤上生了无数脓包,头发和眉头都脱光,眼睛也毫无神采,让人恶心得想吐,我二话没说,便命人杀了她。”
话音轻飘飘落下,商鸩翻身坐了起来,手指轻佻地点起厉忻的下巴,说:“我放不下你,又舍不得杀你,也便只有这个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