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大殿上立时响起无数谩骂之声,跟随赵肃明起事的人,个顶个都是想博个从龙之功,想争个富贵滔天,哪里想得到他们想要追随支持的未来君主竟然在一开始就存了要牺牲他们的心?
哪怕有士兵看守压制,也根本止不住这些人的疯狂。
他们押上身家性命跟着赵肃明想赌个权势滔天,哪里想得到竟然是被人钓着送进了坟墓?
庄良玉站在萧钦竹身边,将一切都看得分明。
无论赵肃明所说是否属实,都必须承认正是赵肃明的谋反,将这些想要重新攫取权力的世家全部拎出水面。
这些人是国子监改制前路上的阻碍。
庄良玉站在一旁,颇有些百无聊赖地想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这国子监能够摆脱政治力量的桎梏与束缚,成为一个真正具有学术意义和科学价值的高等学府。
到那时,才能真真正正开一场别开生面的好组会。
赵肃明被收押宗人府,参与这次谋逆的赵玲珠和琉雯也难逃干系,被一并押送。
连带着参与这次事件的大臣也都被收押等待审讯。
老太后在一瞬间苍老许多,在宫人搀扶下无力地看着她唯一的儿子被士兵带走。
“皇帝,哀家求你,我求求你,让明儿活着。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鼓动他,罚我吧。让我替他去死吧。”老太后不住哀求,声音悲恸。
庄良玉确信顺德帝并不会要了荣亲王的命,尤其在百官众目睽睽之下,荣亲王说出那番为清除毒瘤的话后,就算荣亲王真的想要他的命,他也得留下,以免悠悠之口。
但此时的老太后已经看不到这些,儿子受难的恐惧吞噬了她的理智。
“母后。”顺德帝将太后扶起,目光扫过所有被押在地上的官员,“错的不是你。是这些贪婪的想要朕的百姓一无所有的官。”
“这件事从长计议,朕会给母后一个交代,同样也会给天下百姓一个——”
“报!!!”
“启禀陛下,狼烟传信,八百里加急快信,各地州府发生暴动,北部边境有突厥骑兵大规模集结之兆!”
被押送的官员中有人爆发狂笑,“不得人心的皇帝,如何能坐得稳这片江山!”
老太后似是不信,对着传信兵怒道:“你再说一遍!”
传信兵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皇帝,得到允许之后才重复道:“禀太后,狼烟传信,八百里加急快信,各地州府发生暴动,北部边境有突厥骑兵大规模集结之兆!”
庄良玉在一片混乱中思考早就面目全非的剧情,想着北部突厥骑兵来犯到底对应故事中的哪个节点。还没来得及厘清头绪,就听身边的人直接请命。
萧钦竹单膝跪地,沉声道:“臣愿替陛下征战北部,击退进犯蛮族!”
!
庄良玉想起来了,萧钦竹就是死在北征突厥的路上。
她下意识想要阻拦,却看到萧钦竹眼中坚定的光。其中翻涌的是浓重的家仇国恨。
回想起两人经历的种种,庄良玉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萧钦竹——似乎也对未来有某种预知能力。
萧钦竹此时不像单纯为了保家卫国而出征,更像是要完成某种一雪前耻的复仇。
大殿上,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他们。在一众模糊不清的站队中,唯有庄良玉和萧钦竹是绝绝对对站在赵肃胤那一边的人。
“允!”
萧钦竹的声音低沉且坚毅,抱拳行礼,“谢陛下!”
顺德帝站在高台上,发出一声慨叹:“不争一世争百世。诸位爱卿别因着眼前的蝇头小利成了史书中的千古罪人。”
赵肃胤在说话时,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站在大殿上的两位皇子。
太子赵衍慎神色不虞,情绪难辨,四皇子赵衍恪却是一副浑不在意吊儿郎当的神情。
底下被刺到的大臣皆流露出些许难堪,说到底,这些人要脸,被点破了心思个顶个觉得愧对诗书,无地自容。
“擢辅国大将军萧钦竹为骠骑将军,率镇北军、神风军右军与漠林军北征,痛击突厥,佑我大雍边境安宁!”
“臣,谢圣上恩典!”
……
第122章 饺子与醋
萧钦竹在领命后便要即刻整军出发, 匆忙到只来得及给庄良玉一个拥抱便匆匆上马,率军向北进发。
庄良玉被他紧紧拥在怀中,正欲开口叮咛, 萧钦竹抢先一步说道:“我会活着回来的。”
黑亮的眼中尽是郑重,像是在向她发誓。
庄良玉轻轻拂过萧钦竹浸染血色的银甲, 叹道:“郎君,希望有朝一日, 我也可以放心随你去看塞外草原黄沙,愿你平安。”
萧钦竹没说话,只是用力拥抱她,将头埋在庄良玉的颈侧, 深深呼吸,像是想要将她的味道刻入自己的血液中。
此去山高路远, 战火连连, 一别更是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萧钦竹强迫自己放开手,用力看着庄良玉的身影, 似是害怕自己一去不回,此成永别。
“我会等你回来,等你带我去看关外的那一天。”
萧钦竹攥着她的手掌紧了又紧, 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转身离去,一眼不敢多看,像是怕再多看一眼便会没了勇气。
庄良玉站在太仪殿门前, 看着萧钦竹的背影匆匆而去,禁不住生出一丝惆怅。
此去北征路远, 前途未卜, 也不知萧钦竹能否打破剧情的限制活着回来……
***
荣亲王掀起的这场叛乱来势汹汹, 其影响范围之广博远甚当年的永元门政变。
顺德十三年,四月十五。
距离动乱已经过去五天时间,朝政已经恢复正常,但伤筋动骨的大雍不知要多久才能从这次重创中缓过来。
庄良玉五天睡过的时间还比不上往日的一天,全靠一股精神头吊着自己。
五天的时间里,她借由荣亲王谋反一事彻底整改国子监,取消原来的六学,重新编排学科与年级,将六学变为十三科,整个国子监从原来的九年学制延长为十年,重新按照应用类别规划门类,将监中众多夫子和学子重新分班。
这是她早有计划的事情,现在终于能实现了。
没了荣亲王以及其背后世家的阻力,庄良玉的改制方案推行得极为顺利,现在仅存的障碍是地位尴尬的太子赵衍慎,顺德帝没说要如何处置他,于是就尴尬地停在一个备受冷遇的境界。
因着江皇后被废,江家的势力大受打击,短时间内也难以空出人手来针对庄良玉。
是以在混乱过后,庄良玉迎来了最好的发育期。
四月十六,改制后的国子监开学,一众学子在激动与期待中即将迎来他们崭新的,前无古人的学习生涯。
庄良玉将学制里要求的十年划分成两个阶段,前头六年是通识教育阶段,后面四年是专业教育阶段。
有人说她这是多此一举,庄良玉笑而不语,努嘴指指一旁放着的通牒公文,上面详细写了参与谋反的大臣们都犯了什么罪过。
“如果不多此一举,等着让这些小羊羔们去步这些人的后尘?”庄良玉笑吟吟说道,眼神里尽是揶揄。
虽然顺德帝此次清查牵连人员范围甚广,但对其家人却并未过多苛责,只对其考取功名的官职做了限制,并未限制其参与科举的机会。
其仁德之名愈甚。
赵衍恪问道:“眼下国子监被你改成了彻彻底底的学监,如何让学子学习为官之道?”
庄良玉微笑,从众多卷牍中拎出一份批示公文,上面赫然写着“太院公办许可”。
赵衍恪接过公文,细细查看,忍不住叹一声周全。
庄良玉早就想到了这些情况,在国子监之外准备筹建一个单独的院系机构,让一心只想做官的学子在后面四年里到太院学习,下放到各个行政部门参与实习。
在真实感受过从基层开始的从政生涯之后,再来抉择自己是否要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你——如何想到了这些?”即便赵衍恪现在已经放下了曾经对庄良玉有过的想法,但看到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人,还是让他忍不住心生慨叹。
庄良玉笑得纯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而已。”
“你这条渠,能够打通大雍未来上百年的路。”赵衍恪是个帝王,身为一个曾经的掌权者,他更能超脱皇子的眼界与框定去看问题。
一眼便能看得出,庄良玉在做的这些,才是真真正正的“不争一世争百世”。
他甚至忍不住在心中生出些微妙的怨恨,若是上辈子的庄良玉也能有如此才干,他何苦将登基称帝之路走得那样艰难,又何苦在执掌大权之后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赵衍恪问道:“庄良玉,你做这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几乎可以预料到自己将会听到一个宏伟的目标,一个远大到足够震惊世人的理想。
然庄良玉只是云淡风轻道:“为了开组会?”
“组会?”
“你在开什么玩笑?怎么可以是开组会!”洛川郡主从门外走进来,满眼都是不赞同,甚至是嫌弃,“你是国子监的祭酒,你的目标怎么可以只是开组会!”
庄良玉眨眨眼,诚恳道:“可我真的只想开组会。”
赵衍恪觉得离谱,蹙着眉头不可置信,“你就为了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组会然后搞得大雍上下鸡犬不宁?”
庄良玉露出无辜的神情,又一板一眼地纠正道:“是为了开一个优质高效且心无旁骛的组会。”
“所以你就为了吃国子监这顿饺子而如此大费周章?”洛川郡主觉得简直离谱到家了,就没见过庄良玉这么异想天开的人。
熟料庄良玉竟然还义正言辞地纠正,“不,我是为了开组会这点醋,才包了国子监这顿饺子。”
竟然该死的还有几分道理!
洛川郡主:“……”
赵衍恪:“……不愧是你。”
这完全就是庄良玉能做出来的事情,以至于二人对她的初始动机毫不怀疑。
洛川郡主追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庄良玉露出成竹在胸的神情,老神在在地说道:“制度规范化,流程标准化,模式专业化。”
洛川郡主:“……说人话!”
庄良玉神秘一笑,“您请好便是。”
***
世家倒台留下了大量产业缺口,真个是新生力量可以快速成长补上的关键阶段,能不能百花齐放就看这个风口能不能抓住。
在重新调整分科之后,庄良玉将大量学子提前送入庄家在西都城郊的农庄,有的参与直接生产,有的参与直接管理,用自家田地做试验田,交给学子们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