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何晏想打马虎眼,也要看她依不依。
甚么只爱她一人,她今日便要撕破何晏的深情伪装。
“后来,我便到了宴席,公主将我的位置安排在飞白身边。”
何晏努力思索着,继续说道:“来敬飞白酒的儿郎极多——”
“找舅舅的人很多,找你的人,只怕也不少罢?”
未央不耐烦地打断何晏的话,一针见血问道。
“并没有。”
何晏看了一眼未央,有些纳闷她怎会问这种问题。
世家子弟自持身份,眼光甚高,怎会瞧得上他商户出身的他?
从他身边经过去向萧飞白敬酒时,都要略抖抖衣服,仿佛被他的铜臭味玷污了一般。
“没有?”
何晏不承认,未央气笑了,说道:“男女席面仅用琉璃屏风相隔着,公主又爱琉璃屏风,一朝设宴,用的全是上好的琉璃屏风。那屏风晶莹剔透,能叫人一眼便能瞧见对面的事情。”
“何世子,你是打量我没往男席上看,还是觉得相隔甚远,你那里发生了甚么,我无从得知?”
何晏微微一怔,迟疑说道:“我没这种想法——”
“没有?只怕未必吧!”
未央冷笑,不愿与何晏继续纠缠下去,便开门见山道:“我可是看到你与贵女的丫鬟相谈甚欢,丫鬟笑得一脸羞红,丫鬟的主人贵女亦是颇为娇羞。”
何晏微讶,眸光轻转,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未央。
似是说到极为生气的地方,未央声音顿了顿,紧蹙着的眉头满是不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堪堪平复心绪,极为不悦说道:“何世子,我很好奇,你究竟与她们说了何话,竟让她们有这般反应?”
说到最后,未央眼底满是厌恶。
这个时代男子妻妾成群是常态,可男人之中亦有只娶一妻的好男人。
比如燕王,比如她的几位爷爷,皆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想要的感情,便是这一种。
她若嫁人,不求夫君显贵,只要夫君一心一意待她。
她的心太小,只容得下夫君一人。
她希望夫君亦是如此。
若世间再无此等男子,她宁愿一生不嫁——找回爷爷之后,她有的是底气任性妄为。
爷爷回归之后,兰陵萧家再度成为大夏第一世家,萧家儿郎逐渐长大,在朝堂之上有着自己的位置,她作为萧家女郎,再无需看旁人脸色行事。
她的声音刚落,便看到笑意在何晏眼底蕴开。
时间悄然溜走,金乌向西方滑去,阳光越发无力,点缀在何晏眼角眉梢。
“未儿,你这是,醋了么?”
何晏轻声说道,伸出手,想要捧起她的脸。
她呼吸微顿,下意识躲避何晏的动作,冷硬说道:“你莫要自作多情,我怎会为你吃醋?”
“似你这等三心二意之人,我只想——”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何晏迎了满面,呼吸之间,全是何晏身上特有的清幽冷香。
“未儿,你就是醋了。”
何晏声音笃定,轻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未央: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第68章
“我没有,何世子多心了。”
未央想也不想便反驳道。
不仅反驳,她还狠狠甩开何晏拥着自己的胳膊,力气之大,让何晏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不松手,以她现在不稳定的情绪,会果断拔下鬂间的簪子扎在他身上——未央之前干过这种事儿,那人鲜血直流的手背他至今都记得。
何晏只得松开手。
“既是没有,那你为何生气了?”
尽管此时的未央冷言冷语,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何晏依旧是轻笑着问出这句话,半点不曾被未央的恶劣态度所影响。
原因无他,未央是醋了。
年华正好的女子,为一个男子吃了醋,何晏纵然再怎么没有男欢女爱的经验,不懂女人的心思,此刻的他,也明白未央的心。
——他爱了两辈子的未央,的的确确对他动了心。
否则不会因为他与旁的小丫鬟说了两句话,便气到不行。
何晏稍稍松开未央,与她平视着,下压的眉峰一点一点舒展开来。
对他来讲,现在无论未央说了甚么,他心中只有欢喜。
何晏满怀期待地等着未央的回答。
未央冷声道:“我气的是你一边说着心中只有我一人,一边又与旁的女子勾勾搭搭。这种三心二意行径,是我生平最厌。”
“男人是可以娇妻美妾坐享齐人之福,但那种妻妾,我做不来,你也无需找上我。”
何晏哑然失笑,想轻抚未央脸颊,又怕未央推开,手指捻了捻,最终藏在袖子里。
他的未儿,生气时的模样都是分外好看的。
何晏道:“这还不是吃醋?”
“这是甚么吃醋?”
未央冷笑反驳道:“这是正常人被羞辱后的反应。你今日的行径,与顾明轩有甚区别?还是说,你觉得我在经历顾明轩之事后,便会放低自己的要求,去学甚么端庄淑德,做个不嫉不妒的高门贵女?”
“何世子,你想茬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心眼极小、眼底揉不得沙子的性子,一辈子也改不了!”
听未央提起顾明轩,何晏眉头轻皱。
顾明轩那等忘恩负义小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若不是为了未央原本便不大好的名声,他早将顾明轩杀了。
“我不是顾明轩,未儿亦不是当初的未央。”
但未儿将他与顾明轩相提并论,还是让他心中有些不大舒服。
不舒服的同时,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未央真情实意喜欢过顾明轩,为顾明轩疯狂,为顾明轩做一切她不愿意做的事情,甚至还为了顾明轩,一门心思与他和离。
想起未央为顾明轩做过的荒唐事,何晏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他厌恶着顾明轩,又极度嫉妒着顾明轩。
顾明轩何德何能,竟得未儿如此珍视?
幸好,现在的未儿,终于看清了顾明轩的真面目,且与他的误会解开,二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甚至,还为他与丫鬟说话的事情,生了闷气。
想到此事,何晏心中不快一扫而光。
何晏抬眉,看着面前的未央,斟酌片刻,慢慢说道:“那位贵女的丫鬟的确受了贵女的命令,邀我晚间一起赏菊观月。”
这些事情,说开也就没甚么了。
何晏这般想着,便准备继续解释。
只是他的话尚未说出口,便听未央道:“那你必然是答应要去了,否则小丫鬟不会笑得这般娇羞,那个邀请你的贵女,亦不会时不时向我看来。”
“弄得好似生怕我在你们并肩看月观星时突然出现,打扰了你们一般。”
想到丫鬟与贵女看向自己的目光,未央便气得不行。
她虽然是何晏的前妻,何晏也曾说过一生只爱她一人,可若是何晏变心爱上了旁人,她并不会对何晏死缠烂打不愿放手。
她们根本无需这般防备她。
为一个人尊严扫地卑微到尘埃里的事情,发生一次便够了。
未央声音微凉,冷冰冰的态度满是对何晏的不耐,何晏却忍不住有些想笑。
他与未央相识两世,尚是第一次见未央为他生气吃醋。
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他有种如坠梦境的不真实感。
甚至心头隐隐有着一个冲动——未央为他吃醋的事情,若是每日都会发生,那该多好。
当然,这仅仅是冲动。
他才舍不得让未央整日疑神疑鬼,质疑他究竟爱不爱自己。
何晏眉眼间的戾气淡去,眸中蕴开浅浅的温柔,声音亦是比往日柔上三分,说道:“你把我想成甚么人了?”
“甚么人?自然是三心二意的薄情人。”
未央咬着唇答道。
话音刚落,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世人都道,薄唇的人最是薄情。
以前她只当这是一句玩笑话,而今经历何晏的左右逢源后,她突然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何晏的唇薄薄的,形状极为好看,不笑时微微抿着,略带三分冷意。
当他蓦然一笑时,轻瞧着的唇角能将人的心都勾了去。
就像他醉酒的那夜,她指腹轻抚他的唇,手指与心陡然烫了起来。
那夜酥麻的烫感,与狂乱的心绪,她今日依旧能清楚记起,可此刻的心境,却与那夜大不相同。
她曾以为的唯一与挚爱,不过是他信手拈来的逗弄,他能这般对她,亦能以同样的深情缱绻对待别人。
想到他潋滟目光看向别的女子,温声对那人说着情深似海的话,她便觉得自己要发疯。
原来不止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男人会骗人,沉默寡言的男子骗起人来,亦是伤人得很。
未央闭了闭眼,心口微微泛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