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柳长绯的脸色精彩纷呈,脑海里对明霄剑尊的修真界第一男神的形象有些幻灭,她一会满脸愤慨,一会又看着宋知知满是怜惜同情。
她抱着宋知知,义愤填膺道:“知知你别怕,我会为你讨个公道的!就算是剑尊,也不能做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宋知知:?绯绯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一脸茫然:“什么负心汉?他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啊。”
要说始乱终弃,她和谢修霁之间,貌似她才是那个始乱终弃的人。
宋知知想起那天她为了解毒,哄骗了谢修霁的事,突然有些心虚,她轻咳了声,眼神飘忽替谢修霁澄清道:“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个,”宋知知在柳长绯如炬的目光下,她略过自己穿越的事,和柳长绯解释道:“我那时候中了春日散,解毒的法子只有那个,他为了替我解毒,就……咳,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剑尊,拜入剑宗后才发现他在这里。”
柳长绯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剑尊高风亮节,不可能是那种始乱终弃的男人。”
宋知知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后,心里松快了许多,她想要征询柳长绯的意见:“绯绯,当初他好心替我解毒,这个孩子是意外,我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说这件事,我怕他不会接受这个孩子。”
这才是宋知知一直拖着不敢和谢修霁坦白的原因。
宋知知知道许多男人对和刚见面的女孩子春风一度的事并不介意,但如果突然冒出来个孩子,许多男人一时半会都不能接受的。
柳长绯沉思了会,她想到明霄剑尊对宋知知的宠溺和重视,觉得宋知知的担忧可能是多余了。
不过孕妇情绪波动大,易对某些事持悲观态度,陷进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宋知知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
柳长绯想了想,对宋知知建议道:“你要不先从委婉试探一下?问问他喜不喜欢小孩?你这样……”
柳长绯附耳对宋知知说了一番建议。
*
明霄剑尊提着食盒来到晴雪峰时,发现宋知知并不在院中,房内传来细微的动静。
明霄剑尊抬手叩了叩门。
“进。”宋知知的声音从房内传来,不知是不是被房门阻隔的原因,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明霄剑尊推门进去,发现宋知知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个精巧的拨浪鼓,他进来时发出些许动静,宋知知头也不抬,垂眸注视着拨浪鼓发呆。
明霄剑尊打量了眼她手中的拨浪鼓,红底白面,鼓面上的凤凰刻画得尤为精美,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瞬就能鼓中飞出,展翅高飞。
“好看吗?”宋知知蓦然抬头,问谢修霁。
“这面鼓做得十分精致,鼓面上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明霄剑尊端详片刻,客观地点评道:“只是上面的法阵过于粗糙,若是改一改或许会更好。”
宋知知拿起拨浪鼓,轻轻摇了摇,欢快悦耳的音乐声响起,宋知知的眉梢染上一抹笑意,她语调温柔道:“是吧,我也觉得好看,我当初看了一眼就觉得非常合适。”
“合适什么?”明霄剑尊总觉得宋知知今日话里有话,隐隐地,他似乎觉得宋知知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自己。
“是发生了什么了吗?”明霄剑尊蹙眉轻声问道。
“谢修霁。”宋知知摇了摇头,这么多天,她第一次如此正式地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不是生疏的明霄剑尊,也不是有几分距离的明霄师兄,而是他之前告诉过她的,他的名字。
“嗯?”明霄剑尊低低应了声,冥冥之中,他感觉宋知知要说的事,和她手上的拨浪鼓有关。
宋知知捏着拨浪鼓,她深吸口气,终于鼓足勇气,问:“你喜欢小孩吗?”
明霄剑尊愣了下,孩子吗?
修仙之人大多选择孤身一人,即使成了亲,也子嗣艰难,修为越高越是如此,明霄剑尊的同辈人中还没有人生育过孩子,明霄剑尊回想起他记忆里最深刻的对小孩的印象。
那是几十年前,他外出做任务经过一个凡人的村镇,看见的一群衣服上沾着泥巴、脸上擦着灰尘和鼻涕的小孩,小孩鼻子下晃荡的鼻涕、脸上黑一道黄一道的灰尘和泥土,给洁癖患者明霄剑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时隔几十年,也许当初的小孩已至耄耋之年,但明霄剑尊想起这一幕时,仍然忍不住皱起眉:小孩,太脏了。
宋知知一直注意着明霄剑尊的神色,见到他眉眼间隐隐有些排斥,宋知知心一沉,她摸了摸小腹,问:“你很讨厌小孩?”
“谈不上讨厌,”明霄剑尊摇头,虽不知宋知知为何会谈起这个,但在宋知知面前,他向来有问必答,“我只是觉得,小孩有些麻烦,还不爱洁。”
宋知知捏着拨浪鼓的力道微松,纤细的指尖从白色变为粉色,她若有所思道:“我倒是很喜欢小孩。”
明霄剑尊仍旧觉得宋知知话里有话,但他盯着宋知知好一会,犹豫问:“你是不是——”
宋知知心跳漏了半拍:他想到了?
她盯着谢修霁,只见男人薄唇微启,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想家了?”
明霄剑尊思来想去,觉得宋知知今日如此反常,可能就是想家了。
越是修为高的修士,孕育子嗣就越是困难,他已经是大乘期修为,这辈子几乎不可能有孩子,再加上他和宋知知只有那一夜,明霄剑尊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往宋知知怀孕了那方面联想。
明霄剑尊越想越觉得他的猜测是正确的,毕竟宋知知今年只有十八岁,在今年已经五百多岁的明霄剑尊眼里她确实还是个孩子。再加上她的生辰近了,想家也不奇怪。
明霄剑尊将食盒放在宋知知房中的桌子上,看着宋知知的眼神越发柔和,“我记得你是兴陵城的人,兴陵城离剑宗有一段距离,若你想家人了,等到筑基后,你可以领一宗门任务,回兴陵城看看。”
宋知知:“……我不是想家。”
明霄剑尊皱眉不解:“不是想家?”
宋知知盯着谢修霁,不明白他是怎么得出她想家了这个结论的,有一瞬间她真想直接和他说清楚算了,不过话到嘴边,却又顾虑太多,说不出来。
如果他知道后,当面表明他不喜欢这个孩子,甚至排斥孩子,宋知知会觉得很难堪。
明霄剑尊不知道为什么宋知知突然安静下来,情绪似乎更低落了,他想了想,从食盒中拿出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这是用兴陵城那边的做法做的鱼羹,这道是鱼片粥,清炒鱼丸,还有红枣莲藕排骨汤,你趁热吃吧。”
宋知知瞥了眼桌子上的几道菜,摸了摸肚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算了,先吃饭,其他的事吃完饭再说。
那位不知名大厨的手艺一股既往地稳定,鱼羹鲜美,鱼片嫩滑,鱼丸q弹,就连普通的红枣莲藕排骨汤都十分鲜甜。
宋知知轻轻打了个嗝,表情餍足,身上洋溢着愉悦的气息。
但再一看杵在一旁的谢修霁,她又高兴不起来了。
谢修霁:……
谢修霁皱眉不解,为何宋知知看到他就拉下脸了?
宋知知示意谢修霁伸出手,她将那个拨浪鼓塞进谢修霁手中,吐出一口气,表情有些紧张道:“我有件事瞒着你,和这个拨浪鼓有关,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接受,如果你不能接受,就把这个拨浪鼓还给我,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明霄剑尊看着手中的拨浪鼓,听到宋知知的话,他皱眉不解:“何事?”
宋知知摇头不语,其实她看电视剧看时最讨厌那种有嘴却不肯好好把话说清楚的男女主,但轮到自己时,宋知知才明白不是不愿意说,而是自尊作祟,说不出口。
她今天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谢修霁就算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给他一段时间消化琢磨,只要谢修霁不是傻子,肯定能猜得出来,就算他真的是个傻子猜不出来,宋知知也备有后手。
宋知知擦了擦嘴,“我困了,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明霄剑尊被宋知知赶出晴雪峰,他回到他的赤云峰,拿出那个精致小巧的拨浪鼓,皱眉不解。
和拨浪鼓有关?
他回想宋知知方才的举动,却仍旧不得其意。
他轻轻摇了摇拨浪鼓,鼓上的阵法被灵力激活,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像是泉水流淌过山涧的声音,又像是一首欢快的童谣。
宋知知为何会送他拨浪鼓?明霄剑尊开始回忆方才和宋知知相处的细枝末节。
大乘修士的记忆力很好,他记得宋知知方才说的每一句话,以及说话时的语气、神色、动作,以及一些他当时忽略了的小细节、小动作。
宋知知问他喜不喜欢小孩。
她看着拨浪鼓时温柔的眼神。
以及她说话时面上挣扎犹豫的神色,她摸着小腹的手。
有什么东西似乎破土而出,变得清晰明朗起来,明霄剑尊的手一颤,手中的拨浪鼓掉在地上,一向清明的脑海此时一片空白。
“谢修霁。”宋知知轻柔的声音从拨浪鼓中传来,明霄剑尊回神,他拾起地上的拨浪鼓,才发现拨浪鼓上还刻着一个记录声音的阵法,这个阵法掩盖在第一层发音阵法之下,在特定的时间、或者受到外力作用后才会被激发。
谢修霁拿着拨浪鼓,继续往下听。
宋知知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温柔中还带着些许挣扎和犹豫:“当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应该已经猜到了吧?如果没猜到也不要紧,我直接告诉你吧,我怀孕了,孩子已经一个半月了。”
“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个意外,我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我的震惊应该不比你现在低,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生下来,抱歉。”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这个孩子,能不能接受他,所以我不敢当面告诉你这个事,如果你还不能接受突然多了个孩子,就把这个阵法关了吧,明天你将这面拨浪鼓放在我的院子里,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带着孩子离开剑宗,以后也不会带着孩子出现在你的面前,他也不会知道他的父亲是谁的。”
宋知知的声音停顿了几息,又接着响起,这次的声音带着些许松快的笑意:“看来你是选择了第二种?”
“好吧,谢修霁,我坦白告诉你,我们的孩子好像继承了咱们的灵根和天赋,我修为太低了,暂时养不起他,他想要平安生下来,需要他父亲要每天给他喂灵力,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许不会和你坦白吧……”
明霄剑尊听着宋知知诉说她这些天的心路历程,她的犹豫、她的决定,她的声音带着笑,但明霄剑尊却仿佛透过声音,看到了乍然知晓怀孕之时茫然无措、由于挣扎的宋知知,他觉得胸口一阵阵地闷疼。
回想起这些天的相处,宋知知怀孕这件事有迹可循,她身为修士,却每天都像是睡不够,她练剑时,总会下意识护着肚子,她的灵力不似同阶修士那般充盈……
只是他太粗心了,发觉了异常却没有细想,他本可以早些发现的,如果他能早些发现,宋知知就不会自己一个人经历面对这件事。
明霄剑尊心中知道宋知知怀孕时的震惊被浓浓的愧疚自责所覆盖,他拿着拨浪鼓,来到晴雪峰宋知知的小楼外,此时已经夜已经深了,小楼里的灯火已经熄灭,他站在院子里,听着一墙之隔的卧室里传来的宋知知熟睡时绵长的呼吸声。
*
宋知知本以为和谢修霁坦白后,她晚上会失眠的,但她还是低估了怀孕之后的睡眠质量,她躺在床上想着谢修霁的事没多久,就慢慢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终于和谢修霁坦白了孩子的事,她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一觉醒来已经接近午时,窗外阳光明媚,宋知知伸了个懒腰,算了算时间,她留在拨浪鼓上的阵法昨晚就生效了,谢修霁应该知道了。
他会选择什么?是吧拨浪鼓送回来,假装无事发生?还是……
宋知知洗了把脸,她换了一件嫩黄色的新衣服,又对着镜子仔细梳了个新的发迹,做完这一些后,她才打开门。
挺拔的白色身影伫立在她的门前,门外新鲜的空气灌入小楼中,夹杂着淡淡的冷香,看到他,宋知知竟也不觉得意外——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谢修霁不是那种没有担当、害怕负责的男人,反而是自己,因为害怕未来谢修霁会给她带来麻烦,所以一直逃避。
谢修霁的身上带着露水的气息,不知道已经在外面站了多久,宋知知打开门让他进来,她也不问谢修霁的决定是什么:谢修霁已经站在这里,他的决定很明显了。
宋知知摸了摸肚子,正式和谢修霁道:“抱歉,这个孩子出世之前,都要麻烦你了。”
谢修霁的视线落在宋知知的脸上、平坦的肚子上,许久,他摇了摇头,“这也是我的孩子,孩子的存在有我的一份责任,当初我是自愿的,你不必和我道歉。”
“我需要怎么做?”他问。
宋知知回想起柳长绯的话,她拉着谢修霁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谢修霁感受到掌心下平坦柔软的触感,微微讶异。
宋知知看到谢修霁脸上惊讶的表情,才意识到方才的动作似乎有些大胆,她轻咳了声,有些不好意思道:“绯绯说,这个孩子发育需要大量的灵力,我一个人的灵力不够,你只需要每日给我渡一些灵力,保证孩子能正常发育就好了。”
谢修霁的掌心贴在宋知知的小腹上,他沉默了会,问:“一定要将手贴在肚子上才能给孩子渡灵力吗?”
“嗯?”宋知知不明白他的意思。
谢修霁神色复杂,宋知知看见他的耳根似乎染上了粉色,只听他道:“若要给他人渡灵力,需要肌肤相贴。”
宋知知:?
什么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