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哼,甭管做这事的和吕家有没有关系,反正她就是迁怒,谁让吕老大和吕老二是朱标强的老表呢。
潘家奶奶嗯了一声,抬脚就出了门。
旁边,潘玉华和卫子英也停了手上的活,两双眼睛都在往吕家那边偷看。
潘玉华眼底狐疑。
上辈子,吕家可没有被蛇咬这事,可现在……
莫不是她忽略了什么?
潘玉华疑惑,卫子英也同样疑惑。昨儿她和大哥、二哥在坡上发现吕三丫熏洞捉蛇,今儿吕家人就被咬了,这是不是太巧合了点?
而且,出现在吕家的红蛇还不是一条,是好多条,莫不是咬人的蛇,都是吕三丫捉回去的。
嘶——她抓那么多红蛇放家里干嘛?
总感觉哪里不对。
“潘丫头,你这鞋打得不错,就是还差点火候,编的时候,线拉紧,耐穿些。”
两小的走神,卫老太拿起潘玉华打的草鞋看了看,夸奖道。
卫老太对吕家那边的事,是完全不感兴趣,她刚才听到钱大媳妇的喊声,急吼吼跑出来,是担心自家小玄孙被乱蹿的蛇咬到。
不然,她都懒得去说吕家的事。
卫老太的声音将走神的小姑娘唤回神,卫子英捡起被丢到一边的草绳,又搓了起来。
“恩,就是差点力气。”潘玉华笑笑道。
卫老太:“你年纪小,手劲肯定是大不了,打鞋的时候,多拉几次线,就差不多了。”
一旁,慢吞吞搓绳子的卫子英,瞅了瞅自家老太,踌躇了一下,小声道:“老太,我和哥哥昨儿看到吕三丫在山上熏洞捉蛇。”
“啥,吕三丫?”正说话的一老一少,声音戛然一止,齐齐转头看向了她。
卫子英板着小脸,点了点头:“嗯嗯,捉的就是红蛇。”
“莫不是咬人的蛇,是吕三丫捉回来的?”卫老太讷讷道。
说完,老太太默了默,稀疏眉头浮出疑惑,朝卫子英道:“英子,你在这里和你玉华姐玩,老太过去瞅瞅。”
“老太,我和你一起去。”卫子英见老太太要去吕家,小眼睛一亮,起身,也要跟去看看。
“你就别去了,保不准那边还有蛇。”卫老太拐杖颠了颠,制止住卫子英,转身慢吞吞往吕家走去。
等卫老太走远,潘玉华回神,问:“英子,你真看到吕三丫抓蛇了。”
卫子英:“嗯,看到了。”
潘玉华闻言,若有所思。
吕三丫……
吕家五姐妹,唯一一个结局不明的人。
吕三丫在吕家姐妹中虽然排第三,却是吕老大的二女儿,小时候看着干瘦,但女大十八变,长大后的她,是她们五姐妹中长得最水灵的一个。
上辈子,吕三丫嫁人不过一年,就死了男人,让婆家赶了回来。没多久就被吕和平以打工为借口,卖进了一家夜总会,从此之后,再没回过左河湾。
吕婆子重男轻女,这五姐妹在沟子里的存在感都不强,潘玉华对她们最深的印象,是她们整天都背着一个大背篓,不是在打柴割草,就是和大人们一起在地里挣工分。
长辈太强势,这几个女孩胆子比兔子还小,自卑懦弱,她们日子过得那么惨,很大程度和从小养成的性子有关。
但凡她们有一个懂得反抗,也不会全没好结局。
吕三丫胆小,她去捉蛇……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玉华姐,你在想啥?”
卫子英已经习惯了潘玉华走神,但还是忍不住地好奇问。
玉华姐不一样,她走神,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没啥。”潘玉华沉吟片刻,道:“英子,我们过去看看。”
吕三丫有些不对劲,她得去瞅瞅。
卫子英嗯了一声,想到吕三丫那双被仇恨占据的眼睛,小嘴翕了翕,琢磨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
她刚准备说,一抬头,便瞅到了潘玉华瞳底的凝思,她小脸一木,顿时歇了心思。
小姐姐很聪明,统统还是别多事,当个啥都不知道的崽崽就好。
两人放下手里的活,跟在卫老太身后,去了吕家。
吕家这会儿正热闹着,因为自家老表在村里偷小孩,吕家已经两天没开门,只家里的几个女娃,出门割过几背猪草。今儿要不是有蛇蹿进了屋,大人小孩都被咬了,这吕家大门怕还不会打开。
红蛇有毒,但只是微毒,只要发现及时,被咬后将毒血挤出来,再敷上驱毒的蛇草,一般就不会有事。
到底是一个沟子的,锅子头几个把吕家院子里的蛇弄死后,便去后山挖了一些蛇泡草和猫眼睛的根,捣烂后给吕家被咬的几个敷到了脚上。
敷好后,大伙也没散,七嘴八舌的议论起了这事。
“周柄贵,是不是你干的,偷你家三柱的是朱标强,又不是我们,你放蛇咬我们干什么,有本事,你去朱家放蛇啊。”吕家二媳妇,搂着同样被蛇咬的吕和平,恶狠狠地刮着院子外一脸幸灾乐祸的周柄贵。
西口市这边,红蛇比菜花蛇还常见,大家见怪不怪,都知道这蛇不怎么咬人,只有惹到它了,它才会伸嘴。
大冬天的,家里却蹿出来几条红蛇,长点心的,都知道这事不正常。吕二媳妇就觉得,这蛇,肯定是周柄贵报复他们,捉来丢到他们家的。
周柄贵被吕二媳妇的话,给弄得懵了两下,回过神后,勃然大怒,“老子放蛇?刘芳,说话得讲证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放蛇了,老子昨天从东阳大队回来,就去了老丈人家,刚刚才回村,你倒是说说,老子哪来的时间放蛇。”
说起这事,周柄贵就是气。
三柱被朱家那黑心肝的弄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朱家不陪钱,为了小儿子的命,他只得去找老丈人和大舅子,想让他们帮下忙。
今儿一早,那边凑了七十多块钱给他,他拿到钱回村,刚经过吕家门口就被扣了一口锅。
妈的,吕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除了你,还能有谁这么恨我们家。”刘芳认定蛇是周柄贵放的,红着眼睛,一副恨不得撕了周柄贵的模样。
周柄贵呸了一声,奚落道:“鬼知道是谁,你家婆子缺得事干得多,心肝都被毒沁过,你去公安局问问她,看她还得罪过谁。”
“周柄贵,你咋说话。”吕老二听到周柄贵说自家老娘,眼睛一瞪眼,大声喝道。
“我咋说话……”周柄贵呵呵一笑:“老子说的是人话,只有畜生才听不懂。得了,我可没功夫在这里和你们扯皮,吕大,吕二,你最好祈祷我家老三没事,不然,这事没完。”
“没完,老娘也和你没完,我要报警。”刘芳歇斯底里地冲周柄贵吼道。
“要报警,那就去报啊,冲老子吼什么吼。”周柄贵哼笑一声,转身便往自家走去。
他得回去把猪喂了,然后给医院里的媳妇送钱过去,才没时间和他们闹。
哼,朱家那边横,他弄不了他们,但吕家……
别说这事和吕家没关系,若不是吕家的死老婆子递消息给朱标强,他儿子能遭这罪。
卫子英和潘玉华来到吕家门口,刚好撞见气愤离开的周柄贵,两小姑娘喊了他一声,便安静地呆到了一边,够着脑袋往吕家院子里瞅。
院子里有四条被打死的蛇,吕家被咬的几个人,脚踝子上都包了药,那抢卫子英帽子的吕和平,似乎被吓到了,脸上再无卫子英见过的嚣张,他跟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地躲在他妈怀里。
吕老大夫妻则坐在屋檐下的板凳上,神情麻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吕家两房人,因为吕老婆子还活着,所以一直没有分家,大房三个女儿,分别是大丫、三丫和四丫。
二丫和五丫则是二房刘芳生的。吕家一家子都重男轻女,五个闺女至今都没有名字,大丫都十四岁了,大家都还大丫大丫的叫她。
院子里,吕大丫和二丫战战兢兢的在喂猪,喂鸡。吕三丫神情呆滞地站在厨房门口,她身后,是另两个瘦瘦小小的姑娘。这两小姑娘被吓得不轻,怯懦地缩在三丫身后。吕三丫似乎担心两个妹妹被吓出好歹,推了推她们,让她们躲到厨房里去。
吕三丫这会儿神情虽看不出什么,但卫子英和潘玉华却看到她,推了四丫和五丫后,眼神就落到院子里的红蛇尸体上的。
她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注意她,那双看着有些呆板的眼睛里,竟落着几分失望。
就是这份无意间留露出来的情绪,让观察她的卫子英和潘玉华,齐齐打了个颤。
……蛇,果然是她放的。
两人正心惊着,却见那边,吕三丫视线一转,一双眼睛仿佛沾了毒一样,憎恨地看了眼吕老二夫妻和吕和平,不但如此,连沉默的吕老大夫妻,也被她看了一眼。
观察着她的卫子英,被她眼中的恶意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赶忙挪到潘玉华身后。
潘玉华似乎也被吕三丫眼中的恨意惊了一下,卫子英都听到了她小声的抽气声。
卫子英揪着潘玉华的衣袖,小声道,“玉,玉华姐,吕三丫好吓人。”
“不怕,英子,以后离吕家人远点,走,咱们先回去。”
潘玉华说了一句,牵着卫子英的手,沉默了下去。
卫子英手被她捏的有点疼。
想提醒她,一侧眼,却看到了她眸底的思虑。她翕了翕嘴,最后什么都没说,任由她牵着走。
潘玉华这会儿心思特别乱,总觉得这辈子有些东西变了。
刚才吕三丫眼中的憎恨太浓烈,绝不是现在的她该有的。
若她没猜错,吕丫头和她一样,怕是都重生了……而且,重生后的吕三丫,心思似乎很诡异,竟捉蛇来咬自家人。
她这是恨死了吕家吧,也不知道她上辈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个人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但观她行事,似乎是走上了极端,以后还是少靠近她的好。
回到潘家,潘玉华再次叮嘱卫子英:“英子,以后没事别去吕家,也别招惹吕三丫。”
“恩,我听玉华姐的。”
卫子英小脑袋猛点,吕三丫那么奇怪,她才不会招惹她。
卫子英不清楚潘玉华在吕三丫身上发现了什么,她只知道,这个救过她的姐姐,不会害她,她听她的准没错。
潘玉华叮嘱完,又坐下来开始打草鞋。
吕三丫是不是重生,都和她没有关系,有那时间关注她,还不如多打几双草鞋回头拿去集市上卖。还有两年就改革开放了,她要快些积累本钱,然后说服爸爸,做那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卫子英学打草鞋头一天,就搓了半天谷草,搓得手心通红,十个手指都微微发颤。
她也是耐得住的,半天时间,除了去一趟厕所,小屁股楞是挪都没挪一下。
中午的时候,卫老太过来潘家,把卫子英接回了旧宅,让她中午就在这边吃饭。因为周桂他们摘完桔子,就直接挑去了镇上收购站,连卫良海也被卫良峰叫去帮忙送桔子。就是卫良峰这个腿脚不便的,今儿也没能放松,杵着拐杖,背了大半背篓桔子一起送去了镇上。
中午是老南瓜焖饭,又香又软,卫子英觉得特别好吃,楞生生干了两小碗饭。吃饭后,卫老太给卫子英生了个小火笼,让她烤烤手,自己则慢吞吞开始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