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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节

    新皇哪里还有工夫管这些事情,两军交战的不利后果一直传来,他已经焦头烂额。

    张统领这个临时认命的指挥官,在韩世梁的猛烈攻击下,节节溃败。

    此次两军交战,皇帝之前往西北派去的一批青年将领个个都表现出色,特别是陆二郎,打起仗来不仅不要命,还很懂得技巧。他以前就是街头混混,可不管那些道义上的事情,手段灵活,应变机敏,连斩对方几员将领。

    张统领打不过,只能往回逃。他一逃,西北军顿时士气大振。

    韩世梁每拿下一座城,五皇子命令军队就地补给,给西北筹措军粮的郑颂贤喘口气的机会。再让他想办法,他就只能扒地皮扯草根了。

    军队这样一路胶着,很快就到了京城。新皇立刻增派人员,要求务必保住京城。

    等真正兵临城下,皇帝再次坐在龙辇上,到了城门口,让逆子前来觐见。

    这面相,这身形,这说话的口气,和皇帝一模一样,许多老臣一眼就认了出来,顿时痛哭流涕,要开城门迎接陛下。

    那些已经得了势的人如何肯答应,又说这是假皇帝,是宣王的计谋,不能上当。

    新皇帝态度坚定,只给宣王下了旨意,交出大行皇帝遗体,既往不咎。

    皇帝见新皇不肯认自己,急火攻心,又吐了一口血。

    父子对峙,还没争出个结果,北边忽然传来坏消息,胡人集结了大部队人马,侵扰边关,已经拿下两座城池。

    生死存亡之际,皇帝二话不说,命韩世梁分出部分人马,再将一路打过来受降的军队调一部分过去,抵抗胡人。

    韩世梁的人马少了一半,张统领顿时又占了先机。

    这一消息到了西北,郑颂贤又忙了起来。他旧瓶装新酒,还用过去的老法子,从嘴皮子上使劲,给新皇抹黑。

    郑颂贤带着庞世渊等人一起,润色了两天,写了一篇上千字的斥子文,斥责太子无君无父,不顾北方边境百姓死活,只知道弄权争位,不堪为帝,不配为人子。

    他是状元之才,骂起人来也是骂到新皇骨子里去了。

    斥子文发出去之前,刘悦薇有些担心,“三哥,咱们这样做,我爹和公婆会不会受牵连?”

    郑颂贤捏紧了手里的纸,半晌后道,“薇儿,爹娘和岳父在这里,也会让我这样做的。不光为了皇位,也为了西北边境的百姓。我若不骂,谁来骂呢?我骂他一顿,至少天下清醒的人都会知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抵御外敌,不是内斗。陛下能立刻分出一半人马,可见陛下心里存着百姓。太子不肯妥协,说明他毫无明君之相。我们在西北经营这么多年,眼见着西北富裕了,百姓日子好过了,不能毁于一旦。薇儿,爹和岳父都告诉过我,大义面前,一往直前。若是爹娘和岳父受牵连,等我办成了此事,就辞官。”

    刘悦薇心里有些难过,从身后抱住了他,“三哥,你别怕,我陪着你呢。”

    郑颂贤回身,把她揽进怀里,“薇儿别怕,就算陛下败了,我们一家子总能在一起。”

    刘悦薇忽然哭了起来,她重活而来,为的是全家团聚,若是皇帝败了,郑颂贤这样一骂,新皇岂能放过她一家子,到时候说不定全家都是个死。

    想到这里,她心里万分悲痛,她不介意和三郎死在一起,可两个孩子还那么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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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开城门恭王手段

    夫妻两个一直紧紧抱在一起。

    过了许久, 刘悦薇问郑颂贤,“三哥,我们要不要把孩子们送走?藏起来也行?”

    郑颂贤想到一双儿女, 心里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出头。

    转瞬, 他的理智又恢复了。这样做, 自己至少还能得个好名声, 要是自己以后真的被新皇清算, 有这个好名声,说不定还能庇护孩子们一番。若是毫无作为的宣王党, 死都死的悄无声息。

    他紧锁着眉头,听到刘悦薇的问题后,片刻才回答, “若是可以, 娘子把福姐儿藏起来也行, 沛哥儿太打眼。”

    刘悦薇点头,又在他怀里蹭了蹭。

    两口子来不及担忧,各自忙碌开了。

    韩世梁分出的一部分人马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边境现在正在苦苦支撑。郑颂贤要忙的事情很多, 经常彻夜不归。偶尔回来,也是和衣而睡。

    南北都是战争,西北的百姓忽然变得惶惶不安。许多有钱人家甚至都开始想着后路,要是胡人来了,要赶紧跑。连许多穷人家都准备好了东西,随时准备跑。胡人太可怕了, 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这个时候,也没有太多人去关注镐京知府后衙里的事情。

    过了几天,福姐儿忽然病了。不是装的, 是真病了。孩子上吐下泻,好不可怜。

    刘悦薇彻夜不眠,趴在床头照看女儿。看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蛋,她萌生了别的想法。

    福姐儿的病一直不见好,慢慢的,周边开始起了流言,福姐儿小小年纪承受不住那么大的福气。

    过了几天,知府后衙里忽然传来一阵哭声,郑家夫妻一起将一个四方见长的木匣子送了出来,长乐郡主哭晕在大门口。

    郑大人家的福姐儿没了。

    因是小孩子,又逢国难当头,郑家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与此同时,曾得刘悦薇救助过的郭氏,和两位老仆人一起,带着一儿一女,绕过秦西省,从东边出发,直往南边而去。

    前一阵子开始,一直不肯回家的郭氏忽然和一个有钱的外地客商好上了。丰班头气急,跑去和她吵了一架。没过几天,郭氏趁丰班头不在家,把小儿子叫了出来,然后不知所踪。

    大家都说郭氏和人跑了。

    风言风语传了没几天,北边的胡人又往南边压了一段距离,离镐京城越来越近了。

    郑颂贤让刘悦薇离开镐京,她岂肯自己离去,连沛哥儿也不肯走,要和爹娘在一起。

    先不说北边,斥子文传到京城时,两军仍然僵持不下。

    刚开始韩世梁仗着队伍精锐,和张统领不相上下,张统领站着天时地利,隐隐有上风之势。

    本来张统领都快要赢了,因为郑怀瑜一通骂,外面起了更多的风言风语。京城里那么多人认出了老皇帝,新皇却不肯认。

    秦尚书去问新皇,“陛下,太上皇归朝,何故不迎接进城?”

    新皇面无表情,“爱卿何故明知故问,父皇已逝,朕岂能让逆王随便找的假货来冒充父皇。”

    秦尚书又问,“陛下,边关告急,若是京城这边总是战乱,胡人南下,要如何破局?”

    新皇胸有成竹,“韩世梁再能打,没有人,早晚也要成为强弩之末,很快就能见分晓。”

    新皇这会子觉得自己果然是得天眷顾,张统领本来就要守不住了,胡人来了,老皇帝为了保边关,只能分出一半人马走了,他立刻扭转了局面。

    新皇在心里默默道,父皇,儿臣不孝,儿臣已经不能回头了。

    他已经顾不得天下人怎么骂他,骂他弑父也好,骂他杀君也罢,只要他最后能赢,历史早晚会按照他的意思来写。

    新皇并不在意郑怀瑜怎么骂他,他甚至都懒得去找诚王和郑家老两口算账,他只等着赢了这一局就好。

    但新皇不计较,不代表别人不计较。原来诚王府虽然被关起来,至少供应还是正常的。自从斥子文传到京城,诚王府里忽然断了日常供应。

    刘文谦已经打听到了原因,听见女婿的作为后,大笑后连说了三声好。

    郑老爷也为儿子高兴,“贤弟,孩子有骨气,咱们不能给他拖后腿。”

    郑太太有些担心孩子,“老三这样做,会不会招来祸端。”

    郑老爷安慰老妻,“娘子别担心,老三好好的在西北,一时半会没问题。”

    刘文谦苦笑,“孩子们没问题,咱么几个老货要饿死了。大哥大嫂,后面咱们要过苦日子了。”

    郑老爷笑道,“贤弟说笑了,当年我在村子里,什么苦没吃过。”

    外头人看来是想软刀子割肉,把诚王困死在府里。

    刘文谦当机立断,给家里所有仆人都发了银子,全部打发出府。看门的人有些发愣,上面的意思是不许再送东西进来,也不许人进来,但也没说不让人出去啊。

    刚开始有人拦着,刘文谦抽起一把刀就砍了一个,剩下的人立刻不敢再啰嗦,出去就出去吧,只要诚王和郑怀瑜的爹娘不出去就行。

    如高管家这样的心腹自然不肯走,刘文谦留了几个旧仆,几人又开始过起了节衣缩食的日子。

    好在诚王府还有些存粮,郑太太亲自带着两个老仆下厨,每天暂时还能混个温饱,唯一受罪的就是郑老爷,他的药断了。

    好在他的伤口已经愈合,就算不吃药,暂时也无性命之忧。

    这样苦熬了一阵子,外头忽然变天了。

    正在韩世梁就要溃败之时,京城大门忽然开了!

    里面出来两队人马,前面两个人高声大喊,“请父皇回城!”

    你道开城门的人是谁,正是三皇子和四皇子这哥儿两!

    城门一开,形势顿时扭转,韩世梁抓住机会,立刻拿下了张统领。

    老皇帝见到飞奔而来的两个儿子,顿时老泪纵横,在他最绝望之时,总算感受到了一丁点人伦之情。

    有了这兄弟两个的倒戈,新皇兵败如山倒。

    老皇帝被秦尚书等人迎接进了皇宫,进了大殿。新皇还坐在龙椅上呢,皇帝不能走,被五皇子抱进来的。

    父子两个相见,互相看着彼此,老皇帝先开口,“逆子。”

    新皇看着苍老的老父亲,笑了,“父皇回来了。”

    老皇帝面无表情,“城外血流成河,你满意了?”

    新皇回道,“儿臣满意不满意,已经不重要了,父皇肯定是满意了。”

    老皇帝忽然问道,“你是太子,朕命你监国,何故急不可待?”

    新皇惨然一笑,“父皇,儿臣说那些好话也没用了。儿臣只想问父皇,皇祖父在的时候,父皇快活吗?”

    老皇帝大怒,“混账,朕什么时候害过先皇!”

    新皇也大声道,“儿臣也没有伤害父皇,儿臣只是想早些替父皇分忧罢了。”

    老皇帝冷笑,“朕身子不好,还能活多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新皇起身,慢慢走了下来,“父皇,儿臣也觉得好遗憾。若是在平常人家,父皇肯定想办法替儿子筹谋,想让儿子早些顶起门户。可偏偏我们生在皇家,这皇位上容不下两个主人。儿臣做太子做的战战兢兢,眼见着别人立功,儿臣还要夸。儿臣每天不敢多说一个字,不敢多走一步路。稍微错了一点,别人就会说,你看,庶子就是庶子,不堪大用。”

    老皇帝觉得自己一片苦心都喂了狗,“为你的身份,朕难道做的还不够?”

    新皇冷笑,“父皇,说什么过继,父皇知道封皇祖母做太后,怎么丝毫不知道封赏王家呢,父皇当初可是被王皇后养了好几年的。”

    是啊,这话老皇帝都没法回答。

    可能天下男人都这样,自负的认为自己的大老婆小老婆以及孩子们都会为了自己而妥协,让步。他把太子过继到皇后名下,皇后和太子都应该兴高采烈,周家和孙家应该握手言和。

    他们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大小老婆们会因为自己而亲如姐妹,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人之间彼此都是眼中钉肉中刺,儿子们之间也是天天都想宰了对方。

    老皇帝沉默了好久,只能岔开了话题,“就算朕做的不对,亏欠的也不是你们母子。你以为你坐在这龙椅上就安全了吗?你出去看看,城外血流成河,西北胡人关,你要做君王,心里难道丝毫就不惦记你的子民和百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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