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话才说完,元茂捂住唇咳的撕心裂肺。
“先寻个地方把人安排好。去请大和尚过来看看吧?”
长乐王点头,他一手扛起元茂就往不远处的禅房去。
达官贵人们拜佛都有专门的禅房休息。路过的沙弥见状,纷纷过来问出了什么事。面上比长乐王还要焦急。
这些贵人们要是在寺庙里出了什么事,庙里头的这些僧人都吃不了兜着走。说是方外之人,但哪里逃得过世俗规矩。
沙弥们连忙上报,不多时就有僧人来领着他们到了一间宽敞干净的禅房,而后又来了一个年老的僧人。
此刻出家人多少会一些医术,或是行医救人,或是方便自己。有些医术还颇高。
元茂已经在卧榻上蜷缩成一团,他脸上满是不正常的潮红,手掌在身前握紧,呈现无助又极其防备的姿态。
白悦悦看着忍不住往长乐王那里挪了挪,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问,“这是怎么了?”
长乐王也眉头紧锁,他没听说过天子有这种病症,转头就去看高冶。
高冶对着两人或是疑问或是探究的目光,苦的嘴里都像塞满了黄连。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陛下突然之间就这样了。”
高冶说着,忍不住偷偷的瞧面前这俩。
他在天子身边这么些年,没见过这种情形,也没听那些中官私下说过。偏偏见到这俩在一起就有了。
他偷偷的看面前这俩,该不会是被气出来的吧?
高冶想起天子见到这两人在树林里说笑的脸色煞白,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撞见了妻子私情的男人。只是没有和奸夫扭打在一块而已。
这个念头冒出来,就越来越强,弄得他忍不住频频向长乐王和白悦悦看过去。
“你看什么?”长乐王识感敏锐,高冶才投过去一眼,立即就被察觉。
长乐王沉声发问,已经有几分不悦。高冶被问的一激灵,“只是看大王仪表瑰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长乐王蹙眉,他上前了两步,免得高冶看到身旁的少女。
那边僧人正在诊治,门外却在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三姊姊,你在么?”
“是四娘。”白悦悦面色有些奇怪,“她怎么来了?”
她和长乐王对视一眼,长乐王轻声道,“把她打发走,千万不要让她知道陛下在这里。”
白悦悦点头,她过去推开门,见到四娘虞宁领着婢女站在门外。
“四娘怎么在这?”白悦悦从门内出来,将门合上。
虞宁看了门内一眼,见到了门内的人影。
“四娘不是跟着大姊二姊在礼佛么?”
虞宁笑了笑,她前生已经礼佛礼够了,浓厚的旃檀佛香贯穿了她整个后半生。到了死才解脱。
她如今只要听到那些佛号和闻到旃檀味,就忍不住反胃。更别说跪坐在蒲团上礼佛了。
她自从再活过来,从来不敢放松对眼前人的关注。她身边的婢女来报,说三娘子跟着一群男子到了一间禅房。
当年的宫廷丑事原本就有些风言风语传播,再加上帝后离奇一前一后离世,宫外也有传闻,她哪怕出家为尼了,也听说过。
如今听说三娘跟着好几个男人入了禅房,联想到前世那个宫廷传闻,她领着婢女过来。
即使三娘已经无意入宫,但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彻底断了三娘入宫的后路为好。
毕竟话是三娘自己说,万一哪日她后悔了怎么办?
这样的人入宫,若是再一次东窗事发,将整个白家都陷入危险境地不说,还会令整个家族脸面扫地。她绝对不允许此事再发生。
长痛不如短痛,及时将三娘的丑事掀出来,也好过将来挖肉补疮。
虞宁面上带着淡淡笑意,“三娘不是说到外面走走散散心么,怎么到禅房里去了?”
白悦悦笑,“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就进去休息了下。”
虞宁脸上的笑容更甚,只是道了一句是么,这时候二娘婉宁也带着人来了。
虞宁看了一眼身后的婉宁。
此生她不知道为什么二姊和大姊会被送出宫去,但二姊对送出宫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和她一样都不希望三娘入宫。两人既然目的一致,联手起来也是轻松的事了。
“三娘身体不适?”婉宁走来道。她满脸笑容,“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之间就身体不适了?”
“这我也不知道。”白悦悦扶着额头,一副不适头晕的样子。
“可能是出来不小心吹了点风,所以就犯了头痛吧。”她又一手捂住胸口,娇弱的像是下刻就能倒下。
她的确有头疼的毛病,不知道是不是这身体自小没有受过精心照顾,还是那次落水留下来的毛病,反正天气冷暖变得剧烈一些,或是流汗吹吹风冻着了,头痛就会杀过来。
但是面前两人却没有任何触动,虞宁冷冷看着,嘴上却含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更应该好好休息了。从这儿回去,恐怕要一段路,路上难免还要受风。”
“是呀。”婉宁满脸奇怪,她看了一眼门内,“这儿不正好有个现成的地方么?既然这里头没人,就暂时进去休息一会。到时候派人说一声就是了。”
说着就要推门进去。
白悦悦拦在门口,“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就我们几个不太好。”
说完门内突然传来碎裂的声响。那声响太大,想要找话遮掩都遮掩不过去。
“里头有谁?”婉宁惊道。
虞宁看向白悦悦,“不是说只有三姊姊一个人在么,这里头是什么声音。”
虞宁看了一眼婉宁,婉宁道,“这里头该不会钻进了什么歹人吧?”
说着示意身后的侍女去推门。
见白悦悦去拦,她自己一头挡在前面,满脸奇怪,“三娘怕什么?不是说里头没人么?”
婉宁挡在白悦悦前面,剩下来的婢女用力一推。
原本紧闭的门被用力推开,只见着并不是很宽敞的屋子里头挤着好几个男人。哐当门重重响了一下,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虞宁和婉宁连带着那就几个跌入门内的婢女,见着屋子里的人目瞪口呆。
白悦悦摊手,满脸无奈,“我说了不要进去啊。”
“你们是……”虞宁的目光从屋内所有人面上一一转过,最后落在床榻上的人。
卧榻上的人面色潮红,手臂已经放在一旁,袖子微微扯开露出腕子诊脉。
“陛下!”即使还是带着些许少年的青涩,但是那张面容虞宁还是记得的。
她十六岁入宫,封后大典当夜她见到的那张面容是她穷尽一生都没有忘记。是日日夜夜青灯古佛里唯一的慰藉。已经入了心沁了骨,想要忘记,那根本不可能了。
内里正在给元茂诊脉的僧人被突然这一句给惊到了,哎呀一声,也顾不得继续诊脉,只是满脸惊惶看着周围人。
长乐王面色一变,他手掌按在僧人的肩膀上,“还请继续诊治。”
随即他脸转向外,眸光锋利看向闯进来的那几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他的话语伴随深厚的威压批头盖脸压在身上。
婢女们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长乐王抬首看向外面站着的两女,白悦悦叹了口气,“我拦不住。”
婉宁扶着门好歹让自己站住了,她方才也听到了虞宁那一声,去看床榻上,的确是天子。她在宫里见过天子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出宫前那段见过天子一次,知道天子的长相。
她这下腿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这下可完了!
那边虞宁跌跌撞撞的就要进去,“陛下,陛下!”
婉宁见状恨不得把人给抓回来,她在宫里长大,知道宫里的贵人有很多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尤其是御体是否安康。
她恨死了虞宁,好端端的让婢女告诉她,说三娘和外男私会做丑事。结果到了地方看见天子发了病,好端端的没事沾了一身的麻烦。
屋子里的几个男人不好和女子有个什么接触,竟然没有拦住她,叫她扑到了床榻前。
“陛下,陛下……”虞宁哭声呜咽,将前生所有的委屈全数在此刻发泄出来。
高冶束手在一旁看着,这不是他家的女子,他一个外人根本没法管。
“你先出去,”长乐王被这声音弄得很不耐烦,“若是不出去,我亲自提你出去,到那时候恐怕场面就不好看了。”
白悦悦进来,见到僧人满头的冷汗,她满肚子奇怪,但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卧榻上的元茂。
这么吵闹成一片,连看病的都没办法好好看病,就算只有一分病,恐怕也要变成六分病了。
“四娘我们出去吧,你这么吵,没办法诊病的。”
“我不走。”虞宁咬住唇,她斜睨了白悦悦一眼,眼里全是快要按压不住的,积攒了一辈子的怨恨怒火。
白悦悦也觉察到她那一眼里不对,心里冒出古怪。
“我就坐在这里,这里也需要人伺候。”虞宁看到她面上的神情,连忙道。
几个人全都看向了长乐王,长乐王点头说了一句好,然后抬手点了点那几个婢女,“这几个婢子到外面去。”
婉宁不敢久留,哪怕长乐王没点到她,也跑出去了。
长乐王拍在高冶肩膀上,低语了几句,高冶面露迟疑,长乐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陛下的病情哪是能轻易泄露出去的。”
天子这病来的突然,而且又激烈。若是让人知道,又要引起一阵的麻烦。
尤其是朝堂,此刻的朝堂形势已经够复杂了,如果天子的事被放出去,又不知道会有多少波澜。
高冶点头道了一声是,出去将之前那几个婢女处理掉。白二娘是后族,不可以动,但亲眼看过,恐怕也没那个胆子往外面说这里的一个字了。
长乐王对看病的僧人十分礼重,“师父请好好看。”
僧人道是,长乐王守着,过了一会僧人起身,“这位檀越乃是怒火攻心。”
长乐王蹙眉,“那这咳嗽……”
僧人摇摇头,“咽喉处也没有红肿,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而来。”
“眼下先拿一些安神饮子服用,或许休息充足,便能好一些了。”
长乐王没听说过天子有这种毛病,他点头。不多时外面有人端了安神饮子过来,虞宁见状亲自接过,喂到元茂的唇边。
元茂整个人蜷缩在卧榻上,睁开汗涔涔的眼,见到面前的虞宁。
“你是谁?”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