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宠2(四)
【上期回顾】:赵萌萌的亲生母亲出了车祸,想再见周嘉怡一面,赵萌萌为了亲生母亲能如愿,找到周嘉怡并下跪求她去见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周嘉怡拒绝了……
秦墨回来得非常快,听到车声的我跑去二楼的窗台前看着他的车子缓缓驶进秦家大宅。
天气非常好,称得上秋高气爽,我趴在窗台往下望着,心里一时甜蜜一时忐忑,自豪得觉着这就是我的男人,瞧瞧,多帅气!我喜欢了他十六年,并且会一直喜欢着……
上楼的秦墨看我的目光非常复杂,我一时不能确定他是怎样的情绪,他扫了一眼我的小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再看看我,漆黑的瞳孔缩了缩,有些惊喜又仿佛十分无措,然后我看见他皱了皱眉毛,声音凶巴巴的:“怎么不穿鞋?”
我才不怕他呢,朝他伸出手索要拥抱,撒娇道:“太想你了嘛……”
秦墨稍显无奈,却仍旧抱起我,我搂着他的脖子,跟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整个身体往他身上粘,拼命汲取他身上的热量。
秦墨拍了拍我的臀:“娇气!”
我跟他抬杠:“你不能乱打,现在是两个,打坏了你可赔不起。”
秦墨便愣了愣,将我放在沙发上,我看见他英俊的脸略微有些不自在,心中得意,心想果然母凭子贵,古人诚不欺我,要搁以往,非得被他怼回来,可秦墨大抵是有所顾忌,不敢轻易招惹我,他半跪着帮我穿上拖鞋,问道:“去医院做过详细检查了吗?”
我心下一咯噔,这才觉得撒这样的谎十分不明智,实在太容易拆穿了,可我那会儿不知道哪里来的执念,大约真是着了魔,或者太想秦墨娶我,眼珠转了转,不自在道:“做过了,跟陈筱去的。”
秦墨摸了摸我的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秦墨仿佛并不高兴,显得心事重重。
然而我那时心里有十万只小鬼在撕扯,一拨劝我赶紧坦白从宽,乖乖跟秦墨招认;一拨跟我高唱“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好一举将秦墨拿下。
我根本无暇留意秦墨多余的神态,一心琢磨着该如何圆这个拙劣的谎言。
大约全家最兴高采烈的就是秦妈妈了,晚饭桌上,她一会儿极严厉地数落秦墨粗心大意,一会儿又侧头万分温柔地嘱咐我一定要小心,注意营养,宝宝前三个月最不稳当。
我与秦墨在她左右两侧,秦母的表情切换自如,全然是冰火两重天的待遇。
隐隐的,我觉得这次的玩笑开大了!
“你觉着这是玩笑吗?赵萌萌,我看你是闲在家里没事儿,宫斗剧看多了吧?连怀孕这种事儿都能胡诌,你脑子到底有没有问题!”陈筱气急败坏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过来,我甚至能感受到她恨不得一把掐死我的怒意。
其实我压根儿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原本秦母误会,匆匆给秦墨去了电话,我也盼着秦墨回来,便也没有吱声儿。等秦墨回来,那般小心温柔的态度,我一时贪念,觉得终于扬眉吐气,可以骑在秦墨头顶,哪里知道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陈筱,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鬼迷心窍,我……我想跟秦墨结婚了!你帮帮我!”
“滚!赵萌萌,有你这样骗婚的吗?我说你学点儿好,成吗?”
我沉默了。
陈筱仿佛也察觉了什么,一时没有说话。
有很长一段时间,电话里只有我们彼此的呼吸声。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萌萌,你听我说,这种谎咱们不能撒,秦墨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你做再出格的事情,他都能替你兜着,可你不能用孩子去骗他,这是男女相处的底线,你懂吗?萌萌!”
我突然没来由地觉得害怕,靠在冷冷的大理石上,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成了陈筱口中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是从我被周家赶出来开始?是从那个女人死了开始?是从我失去一切开始?还是从我全心全意依赖秦墨开始?
我看着浴镜里的自己,突然陌生得有些不认识。
“萌萌……赵萌萌,你怎么了?你说话!”
“陈筱……我……我害怕……”
镜子里的女人忽然开始哭,然而我无知无觉,觉得那个人是自己,又好像不是自己。
“陈筱,我害怕。我害怕你再也不理我了;我害怕所有人的目光,害怕她们认为我是被秦墨包养的女人;我害怕秦妈妈知道真相,对我失望;我更怕秦墨真的离开我……”
“别怕啊,萌萌,你乖,没事儿。别怕,有我在呢!咱不怕!”陈筱特别耐心地开始哄我,声音又低沉又温柔,宛如天籁。
我渐渐恢复力气,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整个身体已经蜷缩在冰冷的墙角,那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我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吸了吸鼻子,开口对陈筱说:“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就去跟秦墨解释,就是想试探他到底想不想娶我来着。对不起啊,陈筱,还差点儿把你拖下水了。我只是太没有安全感了,老是胡思乱想,下次肯定不这样了,你别生气。”声音软软蠕蠕的,带了一点儿鼻音。
陈筱默了默,半响仿佛下定决心道:“你别添乱了,这事儿你解释不清楚。甭解释,明儿咱们见面再说!”
可我已经想好不能一错再错,挂完电话,我走到秦墨的房门口,颇有几分壮烈。
我试探着敲了敲房门。
“进来。”秦墨的声音从内里传来,稍显疲惫。
我这才想起秦墨连夜飞回,连时差都来不及倒便被秦母拉着教育了一通,不知道已经熬了多久,我顿时觉得愧疚,怎么就鬼迷心窍地任秦母误会我怀孕了?而秦墨若是此刻知道真相,不定得发多大脾气。
我咬着手指推门进去,秦墨见是我,漆黑纤长的睫毛眨了眨,他半撑着身体拍了拍大床的空处,睡衣的领口开得稍低,露出一截健硕的胸肌,我便如小狗闻到骨头般自觉地、屁颠儿屁颠儿地滚了过去。
天地可鉴,这实在是下意识的动作,秦墨这厮嫌我睡相不好,几乎不与我同住,每回亲热完都不嫌费力,把我扔回我自个儿的屋子,我再张牙舞爪地缠他都没用。
我曾愤愤不平地抗议过,结果秦墨录了一整晚我的睡相,我也不知道我梦里居然敢胆大包天地将秦墨的脸当自行车蹬,那情景岂止是“惨不忍睹”四字可以形容的,于是彻底歇了心思,不敢再争论。
当然,也偶尔有那么几个刮风打雷的特殊日子,我若稍微装得可怜一点儿,秦墨也愿意大发慈悲地收留我。
我不知道今日算不算特殊,但秦墨一整天都可以称得上温柔,尽管此刻我内心天人交战如同揣了十万只小鹿在心头乱撞,思考着该怎么向秦墨交待,但也丝毫不妨碍我突然见色起意,忍不住戳了戳面前的胸肌。
秦墨哭笑不得地拦住我作恶的手指,他啄了我一口,在灯光下仔细看我,很快瞧见我稍显红肿的双眼:“怎么哭了?”
我吸了一下鼻子,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我方才差点因为贪恋秦墨而耽误正事,好在秦墨大约以为我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没有乱来,而我此刻也想不了这么多,只一门心思得琢磨着应该怎样扮可怜,好让秦墨待会儿不至于大发雷霆地将我扔出去。
“我害怕……”我小声地说,半真半假。
秦墨想的“害怕”与我的“害怕”大约是两个方向,沉默了一下,我听见他难得有些犹豫地声音,说:“萌萌,你有没有想过,你还这么年轻,也许……也许……”
我睁大了眼睛瞅着秦墨,在等他把那个“也许”说出来。
可能女人天生有一种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秦墨的“也许”并不是什么好话,但秦墨到底没有将话说完。这其实并不符合他的性格,可我那时心里有鬼,眼珠子转了转,居然莫名其妙地将话题扯到了另一个方向:“也许我可以不考研吗?”
我发誓,我真的看见秦墨脑门上画着一团黑线来着。
然后他可能也顾及到我如今是两个人,没有如往常一般当场拒绝,居然很有耐心地问我为什么。
我的逻辑是如果待会儿我乖乖招认,注定要承受秦墨的怒火,那在此之前我很有必要提前讨点儿福利,否则我折腾这样一大圈,最后凄凄惨惨,委实不大划算。
我便极认真地掰着手指跟他分析:“你瞅瞅我是读书的料吗?我就老实告诉你得了,大学能毕业,那论文都不是我自己写的!你还让我考研?你花这么多的钱给我请老师,不如给我买个包,至少还能看见个物件儿!”
我一时嘴快,居然直抒胸臆,把那点儿小心思一股脑儿全倒出来了,压根儿没留意面前秦墨的脸色越来越黑,额头上青筋隐隐可见。
“这么说在你眼里,给你请的助考教授还不如你的一个包了?”秦墨眯着眼睛,很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吞了吞口水。
“毕业论文还不是自己写的?”秦墨丝毫不放过我,越靠越近。
“那还不是你威逼利诱?要是不能毕业,你就停我的卡,我那也是被逼无奈!”我垂死挣扎,说完见秦墨脸色更差,立刻蔫了,捂住嘴,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秦墨气得当场便要打我,可到底有所顾忌,只得恨恨地戳了戳我额头,偏偏我那会儿已经临近床沿,不知道身后早就退无可退,被他这样一戳,很没有美感地栽到床下,四仰八叉,屁股差点儿没摔成两半,连带着打翻了床头一大杯温水。
秦墨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我。
我气得狠狠拍开他的手,温水刚好泼在我头顶,顺着发丝流淌下来。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个儿此刻有多狼狈,实在丢脸至极,我也不管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很没有形象地跟秦墨哭嚎:“反正我不是考研的料,你要是再逼我,再逼我……我就,我就……”我四下张望,妄图找一个可以威胁秦墨的利器,最后突然想起肚子里揣了一个假货,于是想也没想就捂着肚子,“我就跟你儿子一块儿上吊!”
秦墨“噗嗤”一声乐了。
“所以,你昨晚解释了半天,合着什么都没解释清楚,是吧?”对面陈筱环抱着手臂,凉飕飕地瞅着我。
我立刻就蔫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我跟秦墨聊着聊着,就往考研那儿聊了,然后我就把那事给忘了!”我倒在沙发上,回不了话,颇有几分生无可念的模样。
“你说说你,你说说你!”陈筱气得站起来,四下走动,围着我指指点点,“成天干的都是些什么破事!”
我捂着脸,这个时候才终于察觉出事态的严重性,于是从指缝里发声:“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不知道秦阿姨有多开心,多紧张。下午我要出门,她差点儿都要让管家跟着,还说以后要雇保镖贴身保护。我说见的是你,她才没拦着,而且她说过两天还得请妇产科专家,你说我怎么办啊?陈筱!我不过就是想跟秦墨结婚,怎么就鬼迷心窍地闹了这一出……”
陈筱估计已经想不出什么词来指责此刻后悔万分的我,叹了口气,重新回到包间的沙发上。
“你怎么突然想跟秦墨结婚了?”末了,陈筱问了一句。
我就把那天跟她吵架后的事情说了,陈筱听我被一拨同学围攻也十分愤愤不平,又知道这主意是周子聪出的,更是张口结舌:“就周子聪那个脑袋出的主意你都信?你还有没有点儿脑子啊?”
“可我是真心想跟秦墨结婚!但是对我来说,秦墨就是我的梦想。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我就喜欢他一个。”我顶认真地跟陈筱掏出心窝子。
陈筱便也突然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了,默了默,她才试探着问:“你真这辈子就认定秦墨一个了?”
我下意识捏了捏脖颈间的卡地亚,那是今早秦墨走之前偷偷戴在我脖子上的,原本醒来只剩冷冰冰的床我还不大高兴,可无意间摸到这款项链我又忍不住十分甜蜜,抱着秦墨的被子兴奋得滚了好几圈。
彼时,我天真地以为男人送女人珠宝便是也对她如珠如宝的意思,万万没有想过,送珠宝也有另一层含义,譬如愧疚,譬如分手。
听了陈筱的问话,我小鸡逐米般没有丝毫犹豫地冲她点了点头。
陈筱仿佛终于死心,我看见她欲言又止,仿佛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了回去,她又表情有些不自在地问我:“那秦墨知道你怀孕了,是什么反应?”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大约、可能是高兴吧?反正他挺小心翼翼的,这两天也压根儿不敢吼我!”
“瞧你那点儿出息!”陈筱不屑,又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也没回头路走了,赶紧先下手为强,把结婚证弄到手再说。”
陈筱替我总结,为今之计,我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我向秦墨老老实实招认,但秦墨必定能气得顺手将我清理出秦家大门;第二,我主动出击,套路秦墨,反正我当初也这么干过,把假的弄成真的,即使最后没怀上,在我被赶出秦家之前,也算和秦墨有了一段可以回忆的过往。
陈筱个人比较倾向于这个方法,被我狠狠捶了一拳。
最后一计,下个星期是我的生日,开个派对,当场跟秦墨求婚,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很难拒绝求婚的女人,等我将结婚证弄到手,秦墨就是跟我穿同一条裤子的人了。
孩子的事,自然迎刃而解。
第一条和第二条,想想便觉得十分可怕以及无耻。唯有最后一条看起来稍微有点儿可操作性,且十分符合我想同秦墨结婚的意愿。
“那秦阿姨请的妇产科专家怎么办?”
陈筱回赠了我一个白眼,磨了磨手上新做的指甲,轻描淡写道:“你忘了,去年我妈为了防着我爸转移财产,已经将那间医院百分之四十的股权转到我名下了!秦家好像只持有百分之十吧。”
我从来没觉得陈筱像此刻这般光芒万丈过,忍不住抱着她一顿狂亲:“陈筱,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陈筱故作厌恶地推开我并警告:“最后一次!下次再敢跟老娘惹这种事,用不着秦墨,老娘先把你给就地正法了!”
我当即点头如捣蒜,小狗似得往陈筱身上蹭,再三跟她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光这回,就已经够惊心动魄了,万万不敢去挑战秦墨的底线。
陈筱捏了捏我的脸,表情也没看出多少喜色,不知愁些什么,只淡淡叹了一句:“傻妞。”
其实那会儿作为局外人的陈筱大约已经看出我与秦墨的悲剧,但她到底不忍心伤害我,即便违背良心,她也愿意成全我。而我如果足够仔细,就应该发现陈筱的眼睛停留在我脖颈间引以为豪的礼物时,目光闪躲,很快便转移开去。
那个下午,陈筱甚至不辞辛苦地带我提前去医院认了门。
我们筹划了好几日,甚至连生日宴会上应该穿什么样的礼服都仔仔细细地核对了一遍。
陈筱的建议是我应该直接穿上婚纱,将秦墨逼至死角,退无可退,当天就去领证。
我到底不是足够矜持的姑娘,略一思索,觉得十分可行,也便大胆地去婚纱店定了一套婚纱,因为时间匆忙,没有订到最喜欢的,还有几分失落。陈筱浑不在意,安慰我等到真正婚礼的时候,她一定监督秦墨送我一套高级定制,我才稍稍释然。
我们俩兴奋地筹划着生日细节,全然忘记秦家这头也有许多动作。
所以生日前一晚,秦母神神秘秘地送我一套红宝石首饰,让我晚上打扮得漂亮一点儿的时候,我还觉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今晚有什么重要的活动?宴会不是明天吗?”
秦妈妈笑得十分隐晦,摸了摸我的头:“傻孩子,秦阿姨当初被你秦叔叔求婚的时候,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丢脸极了。今晚你可得把阿姨当年的面子找回来,不能让秦墨那小子太顺利。”
我呆了呆。
这是什么信息,难道秦妈妈神通广大,提前知道我明天要跟秦墨求婚?还是……秦墨要向我求婚?
我吞了吞口水,被这个想法惊呆了,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秦妈妈见我那呆样,更加乐不可支,将我往外推:“去吧,秦墨今晚约你。我已经吩咐老张送你去,打扮得漂亮点儿,我们萌萌今晚一定是最美的公主!”
秦墨有可能向我求婚的信息在脑子里像原子弹一样爆炸开,我觉着我连走路都是飘的,只好回房间打电话给陈筱求助,陈筱比我淡定多了,听完秦母给我的暗示,她磨了磨牙:“算秦墨这小子有点儿良心!行了,你就别患得患失瞎琢磨了,秦墨今晚指定跟你求婚,你还不趁着气氛好,赶紧把人拿下,明天一早就登记去?”
我抱着手机傻乐……
秦墨要向我求婚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已经无力思考秦墨为何要选在生日的前一晚同我求婚,巨大的幸福感将我包围,我差点儿当场尬舞!可女孩子最后一点儿矜持阻止了我。
我挂了电话,激动地跑到衣帽间,试图挑一件可以配得上秦母口中的“最美公主”的行头。
谢天谢地,秦墨平时到底惯着我,衣帽间里没有拆标签的礼服很多,足够我精心挑选出一件来应付今晚人生最具纪念意义的活动。
一整个下午的气氛都很好,我踩着脚下那双粉色GUCCI从老张的车上下来的时候,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好似变成了温馨又浪漫的粉红色。
无论是奢侈品街道尽头那一抹余韵悠扬的夕阳,还是面前装潢贵气的意大利餐厅大门,就连门口的红地毯好像都温馨浪漫得不像话,如果不是梁子帆那句突兀的“小凰鸡”,我愉悦的心情大约能持续到秦墨来。
“‘小凰鸡’?哟,巧了,你也在这儿。”梁子帆那小子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在高级餐厅大嗓门说话会丢脸,很随意地取下挂在耳朵上的耳麦,打量了一下我的行头,瞬间笑成一朵喇叭花,“你穿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大妈,您玩儿少女装cospy呢?”
我闭了闭眼,比起“小凰鸡”这个称呼,“大妈”俩字,无疑彻底将我的底线踩塌。
梁子帆这个混小子,简直是颗定时炸弹,随时能将我温馨浪漫的求婚现场变成人间炼狱,我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一把拽住这小子的脖子往洗手间拎。
“轻点儿,轻点儿,我的姐,咱多久没见了,一见面就对我动粗,至于吗!”我把梁子帆扔到墙角,这小子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领,同我抱怨。
“梁子帆,你来这儿干嘛?”我抱着手臂,半眯着眼审问这个不速之客。
梁子帆满不在乎地同我努努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餐厅的一隅,坐了一位大美女,只是此女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色套装,可无论妆容多精致,也能看出年纪至少也比梁子帆大了整整一轮。
“你口味这么重了?”我当即惊讶地表示鄙夷。
梁子帆白了我一眼,估计也懒得跟我解释,又吊儿郎当地问我:“你呢?怎么,背着秦哥跟人来这儿幽会呢?”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花心大萝卜?!”我瞪了梁子帆一眼,十分不屑。
“哟!”梁子帆立刻来了兴趣,身体站直了些,这小子如今个头蹿得老高,身体稍稍凑过来,很有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都老夫老妻了,咱秦哥还这么有情调地约你吃饭?”
我难得地耳根红了红,一个是因为梁子帆突然逼近,另一个是他口中的“老夫老妻”,又因为今晚的特殊事宜,胸口无端弥漫出一丝甜意。
“还穿得这么骚气,秦哥跟你求婚啊?”梁子帆眯了眯眼,又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半是玩笑、半是酸溜溜地道。
啧,没想到这小子还有几分眼力,真的被他猜中了。
我没甚好气地将他推开了一点儿,说实话,偶尔我会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私心,因为每次我与秦墨甜蜜时,梁子帆总是阴阳怪气地提醒我,我们俩不合适,迟早得一拍两散;而如果遇到我同秦墨吵架,他又能立刻赶来安慰我,且掏心掏肺地同我数落秦墨的罪状,很有一副想要拆散我们的架势。
无论如何,今晚看到梁子帆,我脑中立刻警铃大作,决不能让他破坏我美好的求婚现场,于是立刻将此人逼至墙角,恶狠狠地威胁道:“对!今晚是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梁子帆我警告你,绝对不要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否则我就好好让你忆苦思甜一下,当年是怎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被我揍得下不了床!”说罢,作势挥舞了一下拳头。
梁子帆的反应十分不在状态,我看见他吞了吞口水,喉结滚动了一下,俊脸可耻得红了。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才发现自己拳头挥得有点儿过,动作跨度太大,露出粉色礼服里的一截内衣,当即尴尬得无以复加,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理了理礼服,脸色一时五彩斑斓。梁子帆好似还觉着不够尴尬一样,一边眼珠子不自在地左顾右盼,一边一副很是见过世面的模样:“就你那一马平川,当我稀罕瞅呢!”
天知道我一个没有高血压的姑娘也快被梁子帆气得发病,好在我没有忘记今日的主题,只好忍下一口气,不想再跟这小屁孩儿僵持,转身便要走掉。
“赵萌萌……”梁子帆突然将我叫住,语气有些不甘心,我大约已经习惯“小凰鸡”这个称呼,一时不适应地回头看他。好半天,才见他露齿一笑,口气依旧吊儿郎当的:“把你脖子上那玩意儿摘掉吧,我看着挺碍眼的,毕竟上星期人家周嘉怡才戴着这条项链出席了一个商业宴会。”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确定梁子帆说了些什么,只是拉住他快要离去的身体,用尽所有的克制,挤出一丝微笑:“你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明白。”
然后,我觉得自己可能在发抖。
梁子帆侧头看过来过,我依稀记得他那时看我的眼光,这个比我小三岁的少年,瞳色漆黑,目光怜悯,隐隐还带着我不熟悉的热烈以及绝望,那样矛盾的神色,可是他的语气分明十分轻描淡写:“你习惯性自欺欺人?上周的商业宴会,周嘉怡是秦墨的女伴,两个人的照片已经登上八卦杂志,你不要跟我说你没有看到。”
“你别开玩笑了,上周秦墨在国外出差,怎么可能跟周嘉怡在一起?”我笑了笑,声音有微弱的抖动,十分卖力地挣扎。
梁子帆没有回答我,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嘲讽。
我忽然间就顿悟了,周氏与秦家,千丝万缕的关系,两人一起出差,参加一场商业宴会,太正常不过了。
我努力让自己显得释然一点儿,拼命安慰自己这没什么。秦墨不可能真的如我所想与周嘉怡断掉关系,毕竟周家是秦家这么多年的商业伙伴,可我忽然觉得脖颈间的限量版卡地亚有千斤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与梁子帆告别后,我去洗手间整理妆容,然后我看见自己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我把那条项链扯下来,脖颈间立刻变得空荡荡的,可我一想到周嘉怡也许戴过它,我就觉得浑身难受。我拍了拍自己苍白的脸颊,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赵萌萌,千万不要害怕,秦墨今晚上要跟你求婚,你跟他是奔着结婚去的,谁都拆不散,可能只是个误会。不要害怕,赵萌萌!
我后来回忆那时的自己,仿佛将所有的安全感全盘寄托在可以与秦墨结婚这件事儿上,我让自己像菟丝花一样紧紧缠绕着秦墨,以爱的名义。一旦对方有丝毫挣扎,我就甚至想要与之同归于尽,然而我越用力,离秦墨就越远,我始终没有明白秦墨寄于我的希望。
所以我被侍者引入VIP包间的时候,看见秦墨那张脸,在奢华的灯光下,那样温润而凉薄,精致又陌生。心脏处被啃咬的那块,像是突然拉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呼啦啦的冷风灌进来,迫得我不能呼吸。
我握着手指,一步一步走近秦墨,我用了毕生最大的克制,才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是那么难看,否则我不确定这场求婚是否会被我自己亲手毁掉。
事实上,我疯狂地想要质问、嘶吼、吵架,问他是否真的同周嘉怡一起,问他项链是否是周嘉怡佩戴过的,问他是否还喜欢周嘉怡,可我一句话都问不出口,因为一旦撕破最后一层纸,那个狼狈而可悲的人不会是秦墨,而是我自己。
走到秦墨面前的时候,我甚至笑了一下,尽管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看的笑容,但大约秦墨也是心事重重,他并未察觉到我的异样,十分绅士地将对面的座椅拉开邀请我入座。如果我足够仔细的话,就应该发现他那时的神色与喜悦无关,而是少有的凝重。偏偏我那时还在对自己做心里建设:如果秦墨待会儿求婚,那么我是否应该体贴而识大体地不去过问往事。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对面的秦墨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只是微微严肃:“萌萌,我们谈一谈。”
我抬头看他,手心握出了一层细汗,我不知道此刻是否还怀揣着期待,梁子帆方才的信息已经令我溃不成军,我的脑子快要爆炸了,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会在秦墨单膝下跪的时候心甘情愿地说“我愿意”。
可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秦墨永远不会单膝下跪,因为他说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他说:“萌萌,这个孩子咱们不能要!”
我疑心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
秦墨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这不是他擅长的语气。这个男人一向运筹帷幄,自信满满,他声音低沉性感,一字一句向来掷地有声,所以这绝不可能是秦墨的声音。
“你说什么?”我一定是听错了,我想。
“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妇产科医生,你还年轻,这个孩子我们不要!”秦墨闭了闭眼,重复了一遍。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秦墨的脸看起来那么悲伤,可他能如此坦然地让我打掉一个他以为存在的孩子,他又怎么会悲伤?
眼泪很快凝在我的眼眶,模糊了视线,对面那个我喜欢了十几年的男人忽然陌生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粗粝得仿佛沙,我觉得喉咙特别疼,可还有更疼的地方折磨着我,足以令我疯狂,“因为周嘉怡是不是?因为不是周嘉怡的孩子,所以不能要,是不是?”眼泪很快顺着脸颊滑落,咸湿冰凉,这一层纸,我终于还是捅破了。
秦墨的真爱是周嘉怡。
无数次,陈筱在我耳边这样提醒。无数个因为周嘉怡而与秦墨争吵的夜晚,我挠心抓肺地问自己,秦墨看我的眼光,是否有看周嘉怡时一半的温柔,然后思绪戛然而止,我像一只鸵鸟,不敢去思考最终的答案,只会自欺欺人。
可秦墨真的喜欢周嘉怡。
“萌萌,不是那样的,你现在还年轻,这个孩子对你来说……”秦墨还在试图解释,可我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我觉得此刻精致打扮过的我那么可笑,而秦墨以年轻为借口的解释更是可笑得无以复加,所以我站了起来,疯狂与愤怒让我歇斯底里:“你少装蒜了,秦墨!你就是喜欢周嘉怡,还死不承认!你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跟我结婚,是不是?”
我一定发了疯,才会对秦墨大吼大叫,我一定着了魔,才会当场撕掉我与他最后一层面具。
秦墨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可我那时情绪崩溃,几近绝望,忍不住泪眼模糊地问他:“秦墨,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娶我?”
秦墨沉默了。
我的眼睛痛得要命,胸口也痛得要命,几乎没有办法呼吸,所以我看不清楚我问这句话时秦墨的表情,可是我等了很久,秦墨都没有回答,他只是悲哀地、有些伤情地看着我,一如那个晚上,我问他是否喜欢周嘉怡。
这个世界没有比沉默更令人失望的回答。
我终于彻底绝望!
“怀孕是假的,可是秦墨,你是个真混蛋!”说罢,我拉开VIP室的门,冲了出去。
【下期预告】:赵萌萌与秦墨大吵一架,却发现自己是真的怀孕了,所以她准备再次跟秦墨求婚,却没想发生了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