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色渐浓，孟云晚从桌上拿起昨天的《人民日报》，剪下了援疆板块的宣传宣语“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然后她将这一截报纸贴到墙上，拿起笔在一旁的空白处画了一条横线。

    写满三个“正”字，刚好半个月。

    倒计时十五天，她就可以永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开这个男人了。

    洗漱完后，孟云晚躺在床上有些失眠。

    她和顾景淮同住一间房，只用一块帘子隔开了两张单人床。

    两年前搬进家属院，受过新思想的孟云晚觉得自己和顾景淮已经打算结婚，睡一起是应该的。

    可顾景淮却说：“我们是军人，哪有没结婚就睡一张床的道理。”

    他亲自安装了帘子，还和孟云晚约法三章。

    先是革命同志，再是结婚伴侣。

    不管发生什么矛盾，都不能感情用事。

    孟云晚都听进了心底，一一遵守。

    这些年，她事事以他为中心。

    顾景淮的胃不好，她一日三餐为他蒸煮营养餐，风里雨里送到训练场。

    顾景淮不喜欢睡觉关窗，不管多冷她都会将房间的窗户都会打开一条缝。

    顾景淮不喜欢回家一片黑，她每天晚上都会打开客厅的灯，为晚归的他留一盏灯。

    可这一世，她再也不会为这个男人做任何改变了。

    思及种种，再想到现在的自己已经决心要离开，还睡在一个房间，让她辗转反侧。

    感受到她的动静，顾景淮拉开二人之间的布帘：“睡不着？”

    孟云晚低声应道：“嗯。”

    “来我这边睡。”

    顾景淮的话，让孟云晚怔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什么？”

    “你以前不是一直想睡一起吗？现在我们已经打了结婚报告，可以睡一起了。”

    顾景淮一本正经的说着，还让开了一个身位。

    孟云晚垂眸抿唇。

    以前她想着焐热顾景淮冷石头般的心，还半夜偷偷爬过他的床，但被他毫不留情训斥。

    “女孩子要矜持！先结婚再洞房的流程，不能乱！”

    自那以后，孟云晚再也没提过。

    没想到今天，顾景淮却主动提出要和自己睡一起。

    可再过半个月，她就要离开了。

    现在的自己，一点都不想和这个男人再扯上羁绊。

    收敛思绪，孟云晚摇了摇头，直接拒绝：“我睡自己的床，身为军人，我们还是稳重些好，以后的事以后再做改变吧。”

    孟云晚说完，就再也没出声。

    顾景淮顿了片刻，也沉默着放下了帘子。

    没一会儿，帘子另一边传来他轻微的鼾声。

    孟云晚闭上眼，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起床号叫声响起。

    顾景淮换上军绿色的训练服出了门，孟云晚才缓缓起床。

    洗漱一番，她认真打量着这个自己一点点精心装扮过的家。

    门口的贝壳风铃是她在海边一个一个捡回来，再用鱼线串成风铃。

    每次风吹铃响，她总说这是大自然在为他们的婚姻谱写幸福的乐曲。

    鞋柜上的瓷白花瓶里每天都会换四束玫瑰花，红红火火的颜色亦如她的满腔热情。

    现在回想，当初的她是真傻啊。

    傻到未婚夫每天都在陪着另一个女人，她还在憧憬婚姻和未来。

    但没关系，现在的她重活一世，一切都看淡了，也看清了。

    孟云晚深吸一口气，打开衣柜门，里面每一层都里堆满了琳琅满目的红。

    大红色的床单被套、成对的鸳鸯绣枕、早生贵子的年画……

    这些东西都是她在百货大楼千挑万选出来，准备在结婚那天铺婚床。

    现在用不上了，倒是可以送给隔壁大院的翠翠。

    她过几天结婚，这些东西送给她正好。

    这般想着，孟云晚将喜庆床品全都拿了出来，提到了翠翠家。

    翠翠听闻来意，又感动又欣喜：“谢谢云晚姐为我添妆！等月底你和顾连长结婚，我一定给你准备更多的添妆！”

    孟云晚笑了笑，随口敷衍了两句就回了家。

    她和顾景淮不会结婚，翠翠的添妆还礼她也不需要。

    回到家后，孟云晚将门口的贝壳风铃摘下，又将瓷白花瓶收了起来。

    随后她继续清理这个屋子里有关自己的用品。

    陆陆续续整理了一下午，看着空当了不少的房间，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等她离开后，这个家里将不会再有自己的任何痕迹。

    真好。

    忙完这些，孟云晚走到书桌旁，将抽屉里的结婚报告拿了出来。

    还记得刚搬进家属院那天，顾景淮就带着她去找领导打了这份报告。

    当时领导说，9月30日是个良辰吉日，万事大吉，你们就定在那天结婚吧！

    现在回想，那天的确是个好日子。

    是她斩断这份感情，离开这个男人的好日子。

    孟云晚最后看了眼结婚报告，随后轻轻一用力——

    将那张薄薄的、承载着上辈子爱恨纠葛的结婚报告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