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忙着忙着，天逐渐黑了下来。

    孟雨荷看了看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在援疆口号的报纸旁为“正”字添了一笔。

    然后她将家里所有的旧报纸都拿到了书房，准备将上面关于援疆的资料全部裁剪下来，整理成册。

    刚将手册整理好，顾舒然推门进来。

    他看到被剪烂的报纸，眉头微蹙：“报纸是人民财产，你怎么能这么糟蹋？”

    孟雨荷手一顿，轻轻抚平页角的皱褶。

    “以后不会这样了。”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平淡，顾舒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你搜集这么多有关援疆的新闻做什么？”他问道。

    孟雨荷平静的说出早已想好的说辞：“我爸在新疆，我想多关注一下。”

    顾舒然点点头，没再多问，而是转移了话题。

    “那边条件艰苦，能劝他早点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就多劝劝他。”

    孟雨荷一顿，心底五味杂陈。

    早在来家属院前，她就告诉过顾舒然，父亲从新疆去了甘肃，为敦煌壁画做修复工作。

    他显然是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番话。

    既然忘了，那就忘了吧。

    孟雨荷埋头叠着手中的册子，随口应道：“好。”

    晚上九点。

    孟雨荷洗漱完回卧房，刚推开门，发现顾舒然正在床头柜前用刻刀专注刻着什么东西。

    见到她进来，男人迅速放下手中的东西，眼神躲闪的攥在了手心。

    这一幕让孟雨荷胸口有些发闷。

    她知道顾舒然藏的是什么，那是一颗子弹壳。

    上辈子，孟雨荷以为顾舒然是为自己而刻。

    所以当顾舒然将子弹壳藏起来后，她没有声张，而是满怀憧憬地等着这份惊喜之礼。

    可是她等啊，等啊，等到青丝变白发，等到少女变老妪。

    等到她变成一抔黄土埋了泥，都没有等来这件礼物。

    直到后来老了以后，孟雨荷收拾书房从一个老旧的饼干盒中找到那枚子弹壳。

    才发现那颗子弹壳上刻了一个清晰的“夏”字。

    原来那么多年，顾舒然对夏雨柔的偏爱都藏在了那颗小小的子弹壳中。

    或许是上一辈子已经失望透顶了。

    这一世，看到顾舒然的动作后，孟雨荷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径自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而坐在桌前的顾舒然明显松了口气，将手心攥紧的东西暗暗藏在了抽屉里。

    隔着帘子，孟雨荷看着顾舒然模糊的身影，无声的笑了。

    没关系，再过一阵子，顾舒然就能将这个子弹壳光明正大的送给夏雨柔了。

    这几天，顾舒然都是早出晚归，孟雨荷没在意。

    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日出日落。

    墙上贴着的报纸，一笔一划的“正”字已经写了完整一个。

    离孟雨荷离开的时间，只有最后十天了。

    清早起床，她刚叠好被子开门出去，就看到顾舒然对着客厅的大镜子在整理仪装。

    “我今天要出任务，晚上不必给我留灯了。”

    孟雨荷很清楚，顾舒然出任务时，不会穿这种常服，更不会如此注重自己的仪容。

    听着他拙劣的谎言，孟雨荷扯了扯嘴角：“好。”

    如果是前世的自己，大抵会委屈不甘。

    但现在，不管顾舒然要去哪里，也不管他要去做什么，都不关她的事了。

    顾舒然走后，孟雨荷将先前取下来的贝壳风铃扔去了大院门前的垃圾站。

    隔壁院的翠翠正提着一袋月饼往回走。

    看到孟雨荷，她直接开口：“雨荷姐，今天部队发的月饼你吃了吗？”

    孟雨荷愣了下：“什么月饼。”

    翠翠扬了扬手中的月饼：“部队发的五仁馅的月饼，今早我看到顾连长第一个就过去领了，他还没拿回家给你吃吗？”

    孟雨荷愣了一下，领月饼这件事她根本没听顾舒然提过，想来他应该是将月饼领走送给夏雨柔了。

    她朝翠翠摆摆手，淡然一笑。

    随后回了家，将自己要带去新疆的一些常穿衣物全都收拾整理进行李箱内。

    当初千里迢迢来这里，不过一口皮箱。

    现在要走，竟然一个皮箱都装不满。

    想到这一走，以后再也不会来沪市，孟雨荷决定去一趟百货大楼买点土特产。

    一来可以给新环境的同事同学做见面礼，二来也能给父亲捎去一些。

    这一夜，顾舒然没有回家。

    孟雨荷关了灯，锁了门，一个人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上午，百货大楼。

    鲜艳的红旗悬挂在大门两边，随风飘扬。

    孟雨荷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夜未归的顾舒然一手抱着一个小男孩，一手提着军绿色的购物袋，和夏雨柔并肩从百货大楼里走出来。

    温馨的一幕，像极了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