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愿意娶她
陆家老宅。</p>
徐芙宝跟着爹娘站在院子里,透过半敞开的窗子看着屋子里老陆家人的争吵。</p>
屋里。</p>
当家的陆老倔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他手拍着桌子逼问他大儿子陆伯财,“你说,为什么不答应?”</p>
“爹,子渊才十岁,就识字断文,被众人夸赞,我跟他娘是一门心思地想要他走读书这条路,您想想,他若是真的读成了,光耀门楣,成为大人物,这什么样的好女子不是可着咱们陆家挑选啊,说不定还能他挑上那侯门高户里的大小姐,到那个时候,子渊可就是咱们老陆家出类拔萃的人物,别说是您了,就是我真有去见了祖宗那天,咱爷俩的腰杆也是挺直的啊!”</p>
“可是,老大……”徐芙宝看着那陆老倔故意压低了嗓音,“这跟徐家的亲事,可是你爷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娃娃亲,徐家人为了救你一命,那可是损失了一个孩子,这恩情怎么能不报?”</p>
“爹,我……我知道做人得知恩图报,可我的恩情我来回报,不能拿我儿子的前程去报,我可以出钱,有多少就出多少,全都给他们,但是想让我儿子渊娶他们这等小门小户里的闺女,那不成!”</p>
但陆伯财却好似并不怕徐家人听到,反而声调扬起,咬着牙,跟陆老倔对视。</p>
“你个不孝的老大,背信弃义,违背婚约,你是想让老子这张脸都丢光了,对不对?”陆老倔偷看了徐家人一眼,强耐着性子劝道。</p>
徐芙宝虽然小,但也猜着那陆老倔大概是觉得这徐家人就在外头等着呢,他若是连这事儿都做不了主的话,那徐家人怎么看他?</p>
“爹,我倒是有个主意……”陆伯财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视线似乎就落在了角落里一个孩子身上,徐芙宝依稀见那小子个头比陆子渊高,身量也壮实,可能是成天上田里去,晒得一身皮肤都是小麦色的。</p>
“不成!”不出意外,陆老倔一眼就瞧出他儿子肚子里的那点小伎俩了,连连摇头,“当年人家徐家人救的是你的命,你爷在婚约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将来你有了子嗣,徐家有了女儿,你们就联姻!这跟老二家没关系……”</p>
“那我就没办法了,反正子渊不能娶她,子渊是要做大事的,咋能现在就定下婚约?”陆伯财一咬牙,说了这话,目光还挑衅似的看去窗外的徐芙宝,看小丫头倒是个模样俊俏的,只可惜家境不成,还眼见着要被送来陆家当童养媳了。</p>
徐芙宝目光冷冷地跟陆伯财对视了一瞥。</p>
这会儿她见陆老倔气得脱了鞋子,作势要朝着陆伯财打。</p>
陆伯财满屋里乱窜着闪避,嘴里还嚷嚷着,“这就是强买强卖,我不答应,绝对不答应!”</p>
听他这通嚷嚷,陆老倔更气得脸色都黑了,他原本举着鞋底还是吓唬陆伯财呢,这会儿就真动了怒气了,一使劲,就把鞋子丢过去,狠狠地打在陆伯财的脸上,陆伯财哎呀一声惊呼,紧跟着往后退避,不留神就把身后的桌子给撞倒了,轰一声,惊得屋里屋外的人都是心一颤。</p>
“亲家爷爷,既然孩子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们走……”老爹徐得奎一直压着火气站着呢,徐芙宝知道若不是她娘巧女暗中扯住了他的衣袖,爹早就领着她走了。</p>
“不,等下,亲家……”陆老倔很清楚,只要这徐家人走出陆家大门,那背信弃义的罪名他陆老倔就算是背上了,以后他上街再也不敢昂着头了,估计要把脑袋别再裤裆里才能避开那些刀子似的闲言碎语了。</p>
别人会说,“人家老徐家为了他们老陆家可是折损了一条人命啊,咋,人家没让你们老陆家给钱出力,就是要你们遵从婚约,你们就不愿意,这还是人办的事儿吗?”</p>
徐得奎强忍着怒气,站住了。</p>
“爹,他们不要我,咱们回吧?”徐芙宝这年只有九岁,圆脸,大眼睛,仰着头看着她爹徐得奎,小模样教人心疼。</p>
“宝儿啊,再等等……”她娘巧女把怀中抱着的弟弟顺庆递给徐得奎,她弯腰蹲在地上,借着院子里姣姣的月光看着芙宝,“宝儿,不是娘狠心,实在是咱们做人不能没有信义,再等等,若是他们弃了,咱们就走,成吗?”</p>
看着娘亲夜色中泛着水波的眼神,徐芙宝点了点头,“宝儿听话,听娘的话。”</p>
巧女的心跟猫抓似的。</p>
傻子也明白,陆家小子若是喜欢芙宝,愿意娶她,那还成,可偏偏这陆家老大压根就不愿意让他儿子娶芙宝,这不是把芙宝往火坑里推吗?</p>
她站起身来,看着徐得奎。</p>
足足看了好一会儿,徐芙宝就听娘才低低地说道,“走,不能把闺女留给这种人家!”</p>
老爹像是早就在等着她这句话似的,抱着顺庆,领着她,转身就走。</p>
正在这时,陆家正屋的屋门被吱呀一声拉开了,从里头跑出来一个黑小子,这小子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穿着质朴,裤子膝盖处甚至缝着补丁,脚上的鞋子有点大,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个儿的,应该是捡了上头哥哥的鞋子来穿的,但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不说,身子健壮,眼神清亮,看人的时候,神情诚恳忠厚,一看就是实在孩子。</p>
“我愿意娶她!”陆云舟嗓门洪亮,字字清晰。</p>
徐芙宝看了一眼,认出来,这小子就是屋里角落里那个皮肤黝黑的。</p>
呼啦啦,一屋子的人,簇拥着陆老倔都跟出来了,云舟娘罗惠瑛没想到她儿子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更想不到这小子竟自己就给自己做主要娶那徐家的闺女了。</p>
她暗暗地拉了一把徐云舟,“舟,你别浑说,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p>
看她娘的样子分明是不乐意黑小子娶自己的。徐芙宝其实也明白,她们徐家非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而且是外来户,老爹徐得奎祖籍是南方的,本来就是南方发大水,他们一家逃难到这里,在这里安了家,这回是南方老家来信儿了,要他们回去,老爹这才拿了婚约来到陆家,说是要把她留下,他们举家南回。</p>
很明显,云舟一旦娶了这自己,那在丈人这头是没啥帮衬的。</p>
这也是陆家老大为啥不愿意陆子渊娶自己的真正原因。</p>
陆伯财那人据说可是个精明的,他成天走南闯北的,啥时候吃过亏?</p>
不过,徐芙宝对此嗤之以鼻,她以为但凡忘恩负义的,都是目光短浅的,这人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儿个是穷困,谁知道明儿个会不会一路黄金大道,平步青云?</p>
“娘,这是陆家的事儿,就是咱们的事儿,不就是娶个媳妇吗?您不是一直稀罕闺女吗?这回老天不就给您送来了一个……”黑小子陆云舟说着话,眼神就落在徐芙宝身上了,他眼底分明露出一抹稀罕,徐芙宝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他眼中水嫩嫩,红扑扑的好吃的果子,他更拿定主意了,“爷,云舟愿意娶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