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就在楚竟遥吃力地记笔记之时，这间装了四十多个学生的拥挤的教室里，飘荡进来一个胡须拉碴、眼神迷茫的灵魂。</p>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办法触碰这个世界，难道是已经到了冥府？</p>

    冥府的天，这么亮的吗？</p>

    人也好多，居然还没有被挤爆。</p>

    再看黄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字，与希腊字母虽有相似之处，但却并不相同，难不成是什么上古的语言？</p>

    这一刻，这个流浪的残魂的心绪和楚竟遥达成了共鸣——听不懂，完全听不懂。</p>

    残魂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但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死的，又是什么年岁去世的。</p>

    他的脑海中只有漫漫人生中的一小截记忆，关于他曾经在亚历山大城里做过的一些研究，其余的，全都忘却了。</p>

    他是在完成自己的梦想之前离世的吗？残魂不知道，他甚至想不起自己出生在哪里，像一缕漂泊在这世间，望不见来处、也不知归路的幽魂。</p>

    ——现在也的确是幽魂来着。</p>

    楚竟遥记完笔记，一抬头，就看见一抹飘摇的透明魂魄，心脏突地一跳，好在已经有了之前突然看见杜甫先生的经验，这次她没露出任何异样。</p>

    楚竟遥假装还在盯着黑板看，实则注意力全在这新出现的残魂上。</p>

    不看不知道，仔细一瞧，才发现这居然是个外国人的残魂。</p>

    出现在英语课上，难道，这是一个精通英语的残魂？</p>

    楚竟遥开始猜测起这残魂的身份。</p>

    头发卷曲浓密，胡子很多，甚至遮盖住了口鼻，露出眼窝深陷的眼睛来，但因为是魂魄，看不太出是什么颜色，不过可以首先排除黑人。</p>

    看服装，长长的布条不知道以什么结构缠绕在身躯上，露出半边臂膀，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垮下来掉地上。</p>

    楚竟遥在历史书上见过这种服装，似乎是希腊或者罗马的衣服，反正肯定不是英国的。</p>

    楚竟遥没出过国，更别提去过英国，她心里的英国人，男的全都穿衬衫西装燕尾服，头戴礼帽，手上拿着手杖，而女的，全都要像前几年去世的女王一样，穿着套裙，礼帽当然还是必备的。</p>

    看来这残魂并不是英国人，八成也不讲英语，更没法叫她英语了。</p>

    系统检测到楚竟遥内心的想法，善解人意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本系统可以提供将所有老师的语言全部转换为英语的服务，以达到全英文教学的效果，免费。</p>

    楚竟遥有点无语，她不太能想象杜甫先生说英语的画面，遂拒绝了系统的免费服务。</p>

    虽然没同意系统的提议，但是楚竟遥偷偷问道：“系统，你知道这个残魂是谁吗？”</p>

    系统一板一眼地答道：系统无法获知每位未签订合约的老师的具体信息，但根据检测数据判断，这应当是欧几里得。</p>

    “欧几里得？他和阿基米德是什么关系？”楚竟遥在心底问。</p>

    她知道古希腊有欧几里得和阿基米德两个人，但是很容易搞混，只知道都是很厉害的人。</p>

    系统：接下来将为您复制百度百科：公元前267年，阿基米德被送到亚历山大城，跟随欧几里得的学生埃拉托塞和卡农学习……</p>

    外国人名让楚竟遥发懵，她在心底琢磨了一下，觉得两人就是师祖徒孙的关系，很开心自己又掌握了一个没用的冷知识。</p>

    欧几里得的残魂在教室里飘来飘去，由于楚竟遥没敢在课堂上明目张胆地看他，所以他也没发现这个教室里居然有一个女孩能够看见他，他只是漫无目的地飘荡，享受着没有重量的自己。</p>

    楚竟遥看得都快急死了，一会儿看见欧几里得穿墙而过，去了隔壁班，一会儿又看见他回来了，楚竟遥怕残魂跑没影了，但偏偏又不能当场叫住他，实在是发愁，只能心不在焉地继续听英语老师讲课。</p>

    黄老师站在讲台上，自然能看出哪个学生在认真听讲，又是哪个学生在走神，她每到要提问时，就可汗大点兵一样，揪住这些没认真的学生，一个个点过去。</p>

    这一点名，就点到了楚竟遥。</p>

    在黄老师的印象里，楚竟遥上课一般都很乖，听讲、记笔记都很认真，这次难得抓到一次她在走神，黄老师没手下留情，直接点了她的名字：“楚竟遥，you answer the question.”</p>

    走神的时候被老师点名，绝对是所有人学生时代的噩梦，楚竟遥一个激灵站起来，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p>

    好在老师提的问题，多媒体上都有，楚竟遥不至于站在原地连要答什么都不知道。</p>

    英语课上的问题，要是能用中文回答，那都简单得不得了，但要用英文阐述出来，那就是不少人的难题了，楚竟遥磕磕巴巴地答完：“Digital technologies has……reshaped my life by……enhancing communication……”</p>

    黄老师点点头：“set down，please.”</p>

    她知道楚竟遥的英语水平就只有那样，而且班上起码有一半的人都和楚竟遥一样，是只会写不会说的哑巴英语，所以也没有为难她。</p>

    楚竟遥每次在英语课上被点到名，抽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都如芒在背，全身冒冷汗，实在是害怕用英语和别人说话。</p>

    她觉得全班人都在看她，听她那不标准的发音。</p>

    虽然楚竟遥知道，在课堂上，没几个人会关注回答问题的其他同学，但是她还是难受。</p>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唤出系统：欧几里得是希腊人吧？等他成为了我的老师，能不能把他的语言换成英文？</p>

    系统提供的语言转换服务能很好地起到提供语言环境的作用，楚竟遥觉得自己应该勇敢尝试一下。</p>

    至于为什么不换杜甫的……楚竟遥想象不出杜甫先生用英语念诗。</p>

    接下来的课堂时间里，楚竟遥一边听讲，一边分出些许心神去关注着欧几里得的动向。</p>

    这位来自欧洲的残魂先生非常能跑，隔一会儿就会穿墙出去逛一圈，楚竟遥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眼尖看见欧几里得居然又出去了。</p>

    楚竟遥害怕待会儿找不着欧几里得，接下来正好是大课间，周一的大课间都是用来作为升旗仪式的，每个班都要点名，她只能借口肚子痛，匆匆向黄老师告了假，然后立马追着欧几里得冲了出去。</p>

    楚竟遥在黄老师心里的信誉很好，她几乎没见楚竟遥大课间请过假，所以马上就相信了，没在点名的时候记楚竟遥名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