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姜澜钰几乎是在瞬间失去了意识,整个人犹如被利箭击中一般没有任何预兆。</p>
“公主!”</p>
“公主是怎么了?”</p>
蓝若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茶杯落地,摔了个稀碎。</p>
“这药浴不是解毒的么?怎么会吐血?”</p>
“公主从未如此过!”</p>
蓝若心急,上手想要去拉姜澜钰,却被许长烨先一步动了手。</p>
外衣脱下裹住姜澜钰的身子,将她从浴桶中捞了出来。</p>
眼前景象,令人震惊。</p>
药浴泛黄的水浑浊不堪,直到她出水,才看见她胸口以下的皮肉血管蔓延盘旋,犹如分离的枝杈儿,密密麻麻的收缩舒展。</p>
那竟是靛蓝色的。</p>
蓝若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毒。</p>
许长烨一言不发将她抱到床榻上,指腹按住脉搏,只片刻而已,额头上沁满了汗珠。</p>
怎么会这样?</p>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按着经脉又仔细探了探。</p>
气虚微沉,忽高忽低,时而犹如琴弦乱播,时而如冷风低吟,这样奇怪的脉象,只有一种可能。</p>
她身中剧毒。</p>
除那七日桃花之外,还有另一种毒素。</p>
“近日可有外人近身?”他几乎下意识的问。</p>
蓝若急躁思索,摇了摇头。</p>
“公主一向谨慎,这几日一直由我亲自照顾起居,入口的食物皆是验过毒的,绝不会有任何差错!”</p>
话到此处,她顿了一下。</p>
抬眸时眼底多了一抹的怀疑,“难道是......顾氏?”</p>
毕竟,她身上这七日桃花之毒,便是拜顾氏所赐。</p>
许长烨不知全貌,亦拿不准这剧毒从何而来,只是从脉象看,这毒较七日桃花温和一些,若非今日急于一时针灸药浴活血,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发作。</p>
可终究还是发作了。</p>
两毒交融,更为棘手。</p>
这边沉思难解,姜澜钰却浑身发颤,甚至嘴唇都在渐渐褪色。</p>
掌心抚到她的额上,发烫。</p>
“去备些温水。”</p>
许长烨低声吩咐,眼瞧着姜澜钰愈加严重,他心一狠,从针灸包里抽出了一支利刃小刀。</p>
刀尖划破她的指尖,暗红色的血瞬间涌了出来。</p>
血珠汇聚,凝成一串,滴落在地,姜澜钰呼吸渐渐平稳,寒颤也少了些许。</p>
他满心疑惑,指尖轻沾了一下污血,点在舌尖细尝。</p>
苦与酸和血腥味混在一起,无比奇异的味道。</p>
这毒好生蹊跷。</p>
污血流出,指尖的血珠渐渐恢复清明的鲜艳之色,他按住伤口等待良久。</p>
缠绕包扎一气呵成,忆及当年,她每次练剑受伤,都是他来包扎的。</p>
不过几年而已,两人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p>
来不及神伤,许长烨嘱咐蓝若细心照顾,自己则连夜回了丞相府。</p>
相府西阁,是他专门置办的书阁,当年他知晓姜澜钰中毒后,为了能救她几乎遍寻医书,又特地拜师学艺,才懂了些解毒的皮毛。</p>
如今这个时点,他的医术书阁还空空如也,可那里或许能助他记起曾经过目的东西。</p>
白烛燃尽,萤火满地。</p>
月光西斜,将大地万物都笼罩进去。</p>
许长烨在西阁坐了整整一 夜,将与姜澜钰相似的脉搏尽数写了下来,一一核实,最终落在了某个答案上。</p>
这是个模糊的答案。</p>
或许,她身上的另一种毒,是北域奇毒——澜沧海。</p>
意识到可能是这个答案时,他几乎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p>
他记得师父曾说过,北域澜沧海,南疆柳叶针,西疆雪莲茛,东海鸣谷茶,乃流传千年的绝世之毒,时至今日都无人能解。</p>
他呕心沥血,费尽心思的去解那七日桃花,却不料还有更大的挑战等着他。</p>
许长烨踉跄起身,猩红的眼眸配合着青涩的胡茬儿,看起来毫无精神。</p>
待他一早回了公主府,马不停蹄的见了姜澜钰,这才有了些许的气色。</p>
“兴许是你的药管用,我倒觉得身子爽快多了。”</p>
进门时她正倚靠在床案上,疲惫的眼神里有若隐若现的感激与淡淡爱意。</p>
他静默片刻,没忍开口。</p>
“寻常小病都要排毒,你这更是如此,只是彼此要七七四十九日才定能解毒痊愈。”</p>
他没藏着掖着,将好话和盘托出。</p>
“今日仍要针灸?”</p>
针灸从来不疼,可她万分不喜欢那种金属扎进皮肉的感觉。</p>
就好像她仍身处凶恶的战场被敌人的刀剑袭击了一样,即便针灸百次,恐怕她也不能习惯。</p>
“是。”</p>
许长烨回话一样答应着,不禁惹得她想笑。</p>
可她没什么力气。</p>
“既如此,那便针吧。”</p>
话落,她强撑着起身,这一次正对着面向了他。</p>
许长烨有一瞬的恍惚,好像两人又回到了曾经。</p>
没有隔阂,没有争执,她满心满眼都是他,而他也享受着,爱着。</p>
她自觉褪了外衫,胸口处的花纹露了出来。</p>
鲜艳欲滴,正是盛开之时。</p>
可细心的他发现,花纹一角已经有了枯萎凋零之势。</p>
再有一日......</p>
再有一日,花纹便会由盛转衰,渐渐凋零。</p>
只需七天,她便会历经痛苦,无能为力,从失望到绝望,一旦发作,她都恨不得杀了自己。</p>
他的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银针。</p>
“我快死了?”</p>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p>
这么多年,早已练成了一副鹰眼,能精准的捕捉对方脸上的表情,担心亦或是害怕,在许长烨不设防的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p>
“我不会让你死。”</p>
他冷冷的说完,抬手将引针扎下,姜澜钰下意识的皱了皱眉。</p>
针,有点凉了。</p>
“忍着点。”</p>
说完这话,他接连下针,虽然没有痛感,可对她来说每一针都格外煎熬。</p>
直到最后一针落下,她忽然想要开口。</p>
“大人,林小姐求见。”</p>
低沉的侍卫声从外面响起,姜澜钰愣了一下,想说的话噎在了喉咙里。</p>
他收针起身,没有任何犹豫快步走了出去,眸光掠过姜澜钰的脸,没掀起一丝的波澜。</p>
她那双精明的凤眸,少见的多了一分的错愕与单纯,视线飞远,落到他的衣服上。</p>
去见林素,连他的衣角都欢快雀跃。</p>
他与她到底算不上清白。</p>
姜澜钰冷笑一声,眸光回收,双眼再次蒙上了一层冰雾。</p>
“堂堂长公主府,难道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