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玲珑
“她,失踪了。”君无瑄说,却不打算告诉她更多。
“是血沉吧?”
没想到风信子一语中的,君无瑄有些惊讶,但很快又了然了,她总是聪明细致的,点了点头,还是没有瞒她,道:“七剑没有生育能力,所以玉坠肚子里的孩子,是血沉的。”
这事原本只有血沉和七剑自己知道,他是偶然在血沉酒醉后得知的,当时还不相信,在七剑面前提过一次,谁知他刀剑相向,方知其事为实,所以昨天血沉才对他莫名其妙的说了一通话,带着玉坠说是归隐山林了。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在血月池的时候他与玉坠发生了关系,血沉酒品不好,一醉就完全变了个人,做的事说的话也不受控制……
“血沉在日昼王朝也算历尽了风霜,见过不少尔虞我诈,深知宫廷险恶,伴君如伴虎,所以他自然不会让自己的骨肉在宫中浮沉,这样也好,他虽生得怪异,却也是个挺靠谱的主儿,玉坠跟着他,比在这皇宫里扭曲了灵魂要好。”昨日血沉拿到噬血蛊时,风信子就看出了他的异常,只是没想到,那个白发的妖孽竟然也要做爸爸了,不知道他的孩子会不会也是白发苍苍呢?
想象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婴孩,风信子唇边荡开一个柔和的笑容,不知道他和万俟圣昕还有没有机会一起看到呢?
应该,会的吧?
眼里多了一丝坚定,风信子对有些呆愣的君无瑄说:“刀小影是个好姑娘。”
“啊?哦……”君无瑄低下头,面上有丝丝红晕,他可不认为那是个好姑娘呢,又刁蛮又粗鲁,凶巴巴的跟个男人似的!
“去买桂花酿吧,最好多个几坛,我也好带着去给司寇无邪尝尝,聚仙楼的点心也带些回来吧。”风信子在笑,却笑得有些凄楚,看得人心里发凉,君无瑄突然觉得有些不安,感觉她像是虚无缥缈幻影,随时都可能随风而逝。
是他多虑了吧,不过,她要桂花酿的事情,还是跟大哥说说吧。
“你可要快去快回,只怕皇上知道了,还舍不得给我这个敌国的王后呢。”风信子看出了君无瑄的心思,但此事越少有人知道越好,其实她哪里是馋嘴要喝什么桂花酿,分明就只是想要些酒罢了,不过她这个从不喝酒的人若是开口向下人们要,势必会引起七剑的怀疑,那么今晚的计划就没那么容易了。
君无瑄自幼就长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下,养得一个单纯的心思,所以他也没想太多,不就是几坛桂花酿吗,大嫂想要喝,便是抢了那聚仙楼,他也会捧到她面前来。
说来也巧,刀小影那个丫头也跟他提到桂花酿,说是花灯节那天一定要去尝尝呢。
连声招呼也没有打,君无瑄便匆匆的夺窗而去。
现在快是午时了吧,或许是七剑也觉得她足智多谋吧,身边竟然连一个传唤的丫头也没有备下,这样也好,清净了不少,比起之前万俟玦安排一群宫女的日子,她更喜欢独处。
因为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哭了,肆无忌惮的哭,就像现在这样。
拉过锦被,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在那个黑暗狭窄却异常温暖的空间里,她才敢大声的宣泄着自己的情感。
午时,有宫人送来了膳食,风信子捧着碗,并没有闻到任何的可以味道,饭菜,都是没有毒的。
宫人在布菜的时候,用银筷子在小金盘子上敲着,风信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小宫女的手腕,冷笑道:“莫不是这才里有毒吗?须得这样敲盘子?”
“奴婢惶恐。”小宫女扑通一声跪下,磕着头。
“下去吧,我自己会吃。”风信子挥了挥手,一群宫人便慌慌张张的出去了。
风信子拿着那双银筷子,勾了勾唇角,七剑还真是个细心的人呢,到这个时候还是不相信她,竟然还想着下蛊控制她,亏得司寇无邪那本闲书,否则她还就真着了道呢。
吃饭前敲击碗筷,是一种下蛊的手法,想来七剑并没有相信她会死心塌地心甘情愿的去大归汗国和亲,虽然不知道这虫蛊是何种,不过应该还是昏睡蛊之类的,相信有司寇无邪压着,他也不敢要了她的命。
许是今日之事也刺激到了他,才会用这么隐蔽的方法,其实现在她已经没有防身的毒药,万俟圣昕也答应了她的要求,他大可以大大方方的下蛊,现在倒顾忌起来了。
难道,真是怕她到了大归汗国后,撺掇司寇无邪来犯?
摇头笑了笑,风信子举起筷子又放下了,虽然这些饭菜看着没毒,但也不敢肯定,还是不吃为好,她嘱咐君无瑄带了点心,到时候再吃东西吧。
不能让七剑知道她没吃东西,一个欣喜待嫁的女子是不可能没有食欲的,所以她特意舀了些粥倒进桌角的盆栽里,又往桌子底下扔了些点心小菜,约莫一刻钟后,风信子便吩咐人将饭菜撤了下去。
午后的时光是最无聊的,特别是烦躁的时候,风信子连看书的心情也没有,坐在窗前发了会儿呆,又倒头睡下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而君无瑄也真的带着桂花酿回来了。
风信子还不太明白为何七剑没有限制君无瑄的行动,但看着桌上两坛子美酒,她也没有想太多。
君无瑄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起身告辞了,他说要带些酒给刀小影,风信子笑着调侃了几句便放他走了。不管君无瑄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这次也算是帮她大忙了。
风信子吃了聚仙楼的点心,晚饭又和午时一样随便对付了,然后,就是她一直期待的夜晚了。
“喂,”风信子拉开房门,对外头守夜的侍卫说,“我睡不踏实,给我找个守夜的宫女过来陪我。”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应下了。
不多时,中午那个试图给她下蛊的小宫女便进了她的寝宫。
那是个美丽的小姑娘,一点儿也不怯懦,目光大胆而放肆,刚进屋时在侍卫面前还恭恭敬敬的给风信子行了礼,待进了屋子就显得有些傲慢了。
“你叫什么名字?”风信子问,听说宫里头的宫女都是经过选秀出来的,不少女子也是为做妃子而送进宫来的,没能脱颖而出的便做了宫女,中午见这女子冷静娴熟的下蛊手法,风信子便觉得她不简单。
那女子肆无忌惮的打量了风信子一番,眼中有一丝嫉妒,很快又淡去了,她笑了笑,道:“奴婢名唤玲珑,乃是宫中女官,父亲大人当朝为官,官拜三品……”
“玲珑?倒是个好名字。”风信子打断她的话,似嘲弄又是赞许,更多的则是玩味,官家之女呢。
玲珑听到风信子的话,脸上更带上几分得意,却没有规矩的谢恩,而是选择浅笑。
风信子见状,笑意更深了,原本她是有些于心不忍的,现在看来,留此女也是遗祸一方。
“好大胆的女子,本郡主夸奖,你竟敢不谢恩?”既然七剑给了她明月郡主的封号,她又何必矫情的不受呢?她是个冒认皇亲谋害皇子的罪人之女,这个身份对于她是何等的殊荣啊……
玲珑迟疑了一下,便跪下了,脱口又是那一句:“奴婢惶恐。”
“你惶恐什么?惶恐给本郡主下毒,还是惶恐对本郡主不敬?”风信子半躺在软榻上,慵懒的把玩着指甲,水眸半掩,长睫轻颤,明明是倾城倾国的姿态,偏生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孤傲与致命的压迫感,就好像在她面前自己的心思全都无所遁形一般。
“奴婢、奴婢是……”
“你是不是觉得,你为朝臣贵女,便可对本郡主无礼?”水眸微寒,灵力的扫过地上的宫女。
玲珑心惊,自己确实有此想法,她父亲曾是万俟庆时就当朝为官,对九公主也有所了解,一个无才无德的女子,后来嫁给了鬼面冥王,这样的公主向来都是她们这些名门闺秀不屑的。
前些日子听闻鬼面冥王乃是秦王殿下,她又在宫宴之上亲眼看到了其天人之姿,对这个九公主就更没了好感,尽管她也是绝色美人,却更让她心生嫉妒。如今新皇登基,她没了公主名头,还是戴罪之女,她堂堂一个大家闺秀,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跪在她面前?
原本以为中午下蛊成功,这女人便从此消失,却没想到被她当场识破。
一直以为的懦弱女却和心中所想大不相同,不但聪明敏锐,而且,让人心生畏惧,听闻九公主及笄不过一年,但那眼神,实在不像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该有的姿态,她突然就有些害怕了,身子也开始颤抖了。
“怎么不说话?”风信子巧笑嫣然,“我很好奇,你父亲贵为三品官,你理应是个让人伺候的,怎么会愿意到宫里头来做个伺候人的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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