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曲终人散场（3）
与此同时，京都，皇宫。.
此时的轩辕翼身着黄色束服上面纹绣着一只盘坐云端，吞云吐雾的金龙，头戴珠光龙冠，除了他依旧苍白的面容，一时间竟无法认出这个雍容华贵，周身散发出君王威严的人，曾是那个病颜孱弱的贵公子。
然而此刻在偏殿与他对弈的人，不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大将军苏雄，也不是他极为倚重的当朝丞相李斯远。
“你让苏雄带了两万精兵去了西北？”说话之人幽幽地询问道，他对轩辕翼并未用任何尊称，而是简简单单如闲话家常般用了“你”。
轩辕翼玩着手中的白子，思忖了片刻，将棋子放在棋盘上，并未准备回答对方的问题。
对方显然料到他会如此，也不故作纠缠，反而语出讥讽又道：“你将瓴妹下嫁与他，于理上他已经是你妹夫，你登基之后，还将兵权同样与他，皇亲国戚，手握重兵，他犯了皇权大忌，你这是推他到风口浪尖之上。”
轩辕翼落了一子，缓缓道：“我与苏雄互为知己，我更视他为亲兄弟。。。。。。”
“亲兄弟？”对方语气一转，冷笑道：“这皇城之中哪里有手足之情，你与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轩辕翼也没反驳，只是这一子他却迟迟未落下。
对方又道：“他此番前去，势必要杀了连漠，只是他如此热心诛杀连漠，究竟是为师报仇，还是为了那柄本要传他的天龙刀？”
“恐怕是后者了。”轩辕翼终于落子，眼中波光凌厉，“可飞沙寨不能留，连漠更是不能留，何况登基之前，我已经承诺于苏雄，这兵无论如何也是要派的。而且我并不认为天龙刀回到中原有什么不好，江湖表面一片祥和，正邪两派互不滋扰，若以这天龙刀为引，必会打破这维系的平衡，朝廷若想永世太平，这些江湖之势若不能为己所用，必要削弱其势以绝后患。”说罢，轩辕翼嘴角轻扬，又落一子，笑道：“兄长，这一局你输了。”
对方摇了摇头，伸手指向黑子困顿之地，又道：“你忽略了这两颗黑子。”
轩辕翼疑惑地低头注视了片刻，脸色陡然一变，这杀局外面的两颗黑子竟然一直没有被他算计在内，对方此时轻轻落下一子，与这两颗黑子连成局势，竟然逆转困境，使白子功亏一篑。
轩辕翼错愕地看着棋局，又抬头看了看对弈之人，颓然地将手中的白子扔进盒中再不言语。
“这乱世的确是男人们的天下。”说到这里对方眼中神色变幻，不辨喜怒，良久他才幽幽道：“但是永远不要小看女子。”说罢也未告辞，身影便飘然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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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还未亮，荒漠之中便有两只身影飘然向飞沙寨疾驰而去，阳光还没破土而出，此刻的大漠上极为寒冷，若一般人出行，必要裹上厚厚的棉衣保暖，面上还要遮着布纱挡住风沙尘土，但即便这样，露在外面的眉梢也会结霜。而此刻疾行的二人，双双只着了轻衫衣袍，面容红润，并未有任何惧寒之色。两人乌黑的长发在风中轻扬，男子俊逸不凡，女子更是颜如白玉，世上罕见。
待沐天雨与沈自奇行到飞沙寨的百米之外，已是清晨。二人继续徐徐前行，便听见丝竹之声不绝，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两人走近，沐天雨脸上的惊讶愈来愈明显。他不是没来过之前的这里，贫穷与饥寒笼罩在每个生活在这里的居民脸上，驻扎在这里的军士殴打牧民，欺扰妇女，并不是异事，常常张口就骂，动手辄打。没想到今日连漠大婚，这飞沙寨领内人人献礼，虽不是什么金银玉器，珠宝玉帛，但是也看得出各家将好东西尽数献出，个个面露喜色，仿佛是自家娶亲嫁女般喜悦。
“不是说，他屠杀军士，残害群居百姓么？这是怎么回事？”沈自奇讶然道，然而见沐天雨也是一脸不解，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两个年轻的酗子唤住了他二人，两个年轻牧民哪里见过这等超凡脱俗的人，目光炯炯，竟是毫不避讳的盯着他二人细细端详，那稍微矮一点的酗子被沈自奇一瞥，脸上竟一红，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与她对视。个头略高的那个胆子也大些，热情地道：“你们也是来参加寨主与夫人的大婚盛事么？”
沈自奇听到夫人二字，心头一痛，一时之间呆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是沐天雨先拱了拱手回道：“我二人结伴游历天下，近日来到这西北大漠，听闻寨主之喜，便来凑个热闹。”
两个酗子连连点头，那个高的憨厚一笑，道：“您二人如若天人，我以前有幸见过寨主夫人，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她再好看了，今儿见到这位姑娘，才知道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了。”
沈自奇回过神来，颔首微微一笑，柔声低语道：“我们来之前，听说飞沙寨不仅杀了朝廷亲兵，占据此地，还屡次蛮杀不降的牧民，可是我今日一看，他仿佛深受你们爱戴，不像是外界传言那般啊。”
两个酗子听完这话，立刻面露不满之色，那矮一点的年轻人率先出口斥责道：“外界的传言怎么能够轻信，我们这些生活在西北的人，本来就不受朝廷的恩泽，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哪个不是欺压百姓，侮辱妇女的混蛋！自从有了这飞沙寨，寨主不仅视我们为亲人，还带领大家一起放牧，保护咱们不受土匪的侵扰，我是不知道什么朝廷，只知道寨主来了之后，我们能穿暖吃饱，好好活着，比那狗屁朝廷好了千倍万倍！”
个高的年轻人急忙拉着他，骂道：“你也糊涂了，这话哪里能当着外人胡说！”说罢便拉着他急急走开了。
沐天雨压低声音道：“你来归云阁寻我时，我当真以为。。。。。。如此说来，不枉我当日助他从通天界逃脱。”
沈自奇一口真气不顺，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她突然苦笑了几声，手指慢慢攥紧，道：“我就猜到是你，如今知他并非传言所说，我们又……”
沐天雨想说什么，但还是住了口，刚想叹息，一声大喝陡然从远处传来——
“不好了！朝廷的大兵到了！”
这一声大喝，所有人都沉默下去，声音一瞬间都停了下来，气氛变得沉重而紧张。不消片刻，远远望见寨中人潮涌动，两位身穿红色大喜礼服的新人携手越众而出。
连漠面容依旧冷峻坚毅，原亦之容颜姣好，二人形影相随，甚是相配。只见他们所到之处，众人皆面露敬佩仰慕之色，连漠身形一跃，掠到高处，他振臂一呼道：“诸位莫惊，只要我连漠在一天，必护你等周全，只是我与朝廷势不两立，此战在所难免，若有愿意追随我一战，请上前一步，否则请带自家族人避在帐中，若连漠不幸战败，你等且说是受我连漠逼迫，一定要保全性命！”
沈自奇望着他的身影，静静出神，忽然间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那个曾经陪他一起笑一起哭的男子，那个杀害如同她父的男子，那个手握天龙刀满身血腥的男子，那个她深爱的男子，如今与这个被遗民视若英雄的男子相重合，她才知道，原来从始至终她都不曾真正了解过他，与他相知相伴，相守相爱的人是此刻正站在离他最近的窈窕女子，女子眼中注视着他，难以言表的爱意落在眼底，她沈自奇曾恨为何连漠负自己一片痴心，如今想来原亦之对连漠的爱要超出自己太多，没有计较与怀疑，始终坚信着他，不曾动摇半分。而自己早已经与连漠有了仇恨之隔，她恨连漠甚至超过了爱，终于还是她自己不配的。
“我们所有人，与连寨主共同进退！”
陡然响起的呼喊，让沐天雨与沈自奇相顾失色。
那站在高处的人，目光如炬，高喝道：“我连漠有手足亲人如此，夫复何求Ｃ！孝子！”
“在！”应答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与沐天雨二人交谈的其中一个酗子。
“你带着老人和妇孺去寨子下面的暗道里避一避。”连漠冲酗子点点头，面色温和，“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是个男子汉了，我将他们托付与你，你拼死也要护他们周全。”
“必不负寨主所托！大家跟我走！”孝子面色一凛，立刻带着老弱妇女向寨中走去。
“其他人跟着我前去迎敌！”连漠瞳孔一缩，跳下高坡，落身矫健沉稳，带领一干人等朝向古道奔去。
沐天雨盯着沈自奇，见她脸色惨白，忍不住问道：“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沈自奇颦眉，伸手将嘴角的血抹掉，“天雨，我从来未想问过，你可知道连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杀我师父，夺取天龙刀？以我们对他的了解，他万万不是贪图宝刀之人，他的仇家到底是谁？天龙刀的封印他又是怎么解开的？他身中蛊毒本应武功全失，可如今看他身法，武功不减反进，又是怎么回事？”
短短一瞬间，沐天雨脑中已经闪过了千百个念头，然而这其中错综复杂又岂是他一人能揣度出的，他突然下定决心，拉着沈自奇道：“我与你一样，视他为至亲，然而却不曾真正了解他，到今日生死抉择时刻，若不讨个明白，这辈子也不会安心。况且，看这形势，若是两边开战，无辜百姓必会遭到牵连，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走！”说罢，沈自奇感到腰间升起一股力量，沐天雨左手托着她，二人立刻也向古道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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