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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沈字远回来的这天,然而这期间我却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要给颜济阳打个电话,虽然代他招待我的,是同一个优雅的女性声音。.

    一大早,我就很痛快地与我的床告别,临走时,坐在床上的泰迪熊斜斜地瞥着我,那眼神就好像在说,瞧你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重色轻友的家伙!我读出它眼中的嘲讽,果断跑回来将它踹到地上,然后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我家的泰迪熊这辈子最悔恨的事,估计就是有了我这么个主人,高三时,他还风华正茂,结果那时的我正处于叛逆期,大发脾气时必会对它拳打脚踢,在多次家暴后,它的身体经常出现棉花乱飞的情况,我老妈对我的行为极其不耻,经常在月黑风高的半夜,一边为它缝补伤口,一边训斥我残暴的行径。其实我之所以能面不改色地继续蹂躏它,一半的原因是知道它肯定不会在我睡觉时咬我,另一半的原因是它是颜济阳买给我的,就算它要恨恨的也该是颜济阳。

    我到机场时,才发现足足早了一个小时。

    等待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但是等待你爱的人,却是一件甜蜜享受的事。

    我记得有一次高中假期,我们四个约好吃饭,结果那天沈字远非说要给小姨家的弟弟补课,我、吕妤和颜济阳在自助烤肉的餐厅足足等了他一个半小时,在这期间,我吃了两盘烤肉,两块蛋糕,四只菜卷,两个煎蛋,我吃这么多,并不是我三天三夜没吃饭就指这一顿吃回来,而是等待太过无聊,无聊到我只想干一件事,那就是:往嘴里塞东西。

    至于后来沈字远来时,我已经瘫倒在桌面上一饱不起,回家之后还足足闹了三天的胃肠失调。可见等待不仅仅是精神上的折磨,在肉体上也是种折磨。反观如今的我,一个小时的等待,可以让我想很多事情,比如说沈字远会不会又黑了些?有没有长胖?今天穿了什么衣服?见到我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

    我在人潮中一眼就发现了他,他穿着天蓝色的衬衫,黑色的牛仔裤,头发微微长了些。沈字远的五官算不上英俊,可他在我心中就是最完美的那个人,我咧开嘴,笑着挥手,像个兴高采烈的孩子。他显然也在寻找着我,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仿佛一瞬间变成了穿起玻璃鞋的灰姑娘,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如一场古老的电影,男主角的眼里只有我,我的眼里只有他。

    然而,这场电影里我似乎并不是女主角,他的视线不过是不经意的一瞥,我却自作多情地认为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我。

    像被一壶冷水从头顶一灌而下,我错愕地看着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我,平静、陌生、淡然,如同我们彼此不过是不相识的路人。我整个表情僵在脸上,宛若空气被沈字远彻底忽略,他从我的眼前经过,没有丝毫停留。

    我呆愣在原地,木然地转过身,本能地追寻他的身影。沈字远的步伐停在离我不到十米的距离,我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还傻傻地期待他转头时,得意温暖的笑容。直到——

    一个高挑纤细的影子飞到他身侧,亲密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鹅黄色的裙裾在他们比肩转身时,轻轻飘动。

    而我站在原地,看着别的女孩子带走了我的王子。

    我有一瞬间的不确定,或许,他从来就不曾是我的王子,一切只是一厢情愿的错觉。我使劲掐了一下脸,疼痛证明这并不是梦,我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只觉得疼一直窜到了心底。

    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掏出来,沈字远的短信出现在屏幕上,他说,抱歉,一时半刻说不清楚,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终于得到他的回应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这么难受,他冷漠的神情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的脑袋里反复播放,每回放一次,我就窒息一次。

    我拼命地吸气,拼命地呼气,活像一只溺水的胖头鱼。

    颜济阳的电话救了我,我接了电话,腿开始恢复知觉,他说,我提前到了,你在哪?我说,你得等我半个小时。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声音不太对,你在干吗?

    原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眼泪早已打湿了我的脸庞。

    我说,没事,为了接你这个扫把星,跑的太急了,喘不上气。他说,哦,你不用着急,我等你。我说,好,先挂了。他说,注意安全……我等你……

    我挂了电话,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多说一句“我等你”。

    ******

    见到颜济阳时,我差点笑抽过去。

    他的左脚绑着厚厚的绷带,走起路来像个瘸腿的黑熊,最让我忍不住大笑的是他在人中处的擦伤,伤口已经结痂,一小块黑黑的,一眼看上去就像留了一撮胡须的日本鬼子。

    他显然对我落井下石的态度很不满意,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问,怎么不见你行李?他说,我没带行李。我说,你别告诉我,你就带了一个钱包,一部手机和一只拐杖。他颔首。

    我扶着他,无奈地问,我听妤妤说你老爸还在B市呢,你这副德行干嘛要回来啊?他有些喘,明显脚伤令他的行动很吃力,他说,明天你生日吧?我点完头就愣了一下,大脑还没转过来,然后近乎是咆哮地说:闹半天,你、你不会就为了回来给我过生日吧?!他颔首。

    我……

    这么感人的瞬间,我实在应该痛哭流涕表示感动,但是此时此刻我却一点都不这么觉得,相反我对他任性胡闹的行为异常气愤,我怒道,你老爸急得要命!全B市的同学都在找你!你现在跑回来跟我说就为了给我过生日?!你想让我被你老爸老妈打死啊?!他笑嘻嘻地回说,这次生日不比以往,作为哥儿们怎么能缺席你二十岁的大寿。我想都未想下意识就脱口说,我就算八十岁大寿都没你的健康重要!

    颜济阳停了停,站在那,看着我,干净白皙的脸上突然绽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就像一个兴高采烈的孩子。我突然觉得这种表情似曾相识,无形之中我和他之间仿佛出现了一面镜子,只不过他镜子的对面是我,我镜子的对面却是沈字远。

    我攥紧了他的胳膊,架着他继续走,然后说,你老爸不在家,也没人照顾你,你今晚去我家吧,正好我老爸上班。一会儿回去订下机票,你明晚就回B市去!他没有反驳,却不怀好意地笑说,你和我睡我多不好意思啊!我听后,顿时有种被算计的感觉,甚至想把舌头生生咬断。强忍着立刻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以泄我心头之狠的想法,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狠狠地说,我和我妈睡,你和泰迪熊睡!

    他说,凭什么?我说,就凭你现在这副小日本的模样。

    老妈下班到家时也被颜济阳狼狈搞笑的模样吓了一跳,不过显然她要比我有同情心的多,在得知颜济阳凄惨的经历后(当然隐藏了他瞒着他爸偷偷回来的事情),我老妈决定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来安慰他弱小的心灵。

    颜济阳坐在我家仅有的沙发上,样子比我老爸都神气。我把遥控器扔到他肚子上,却不料失手砸到了他的要害,他怕吓到我老妈,硬是挺着没叫唤,我伸出舌头,举起双手,没心没肺地说,砸一下,不会断子绝孙的!

    颜济阳……

    他缓了好半天,表情才不那么狰狞,我把一个桃子扔了出去,他吓得赶忙用手接着,我见他那紧张的样子,强憋着笑问,你脚趾头折了几根?他咬一口桃子,象征性抬了抬左腿,满不在乎地说,医生说折了两根。本来半开玩笑问的问题,却不料他果真伤的这么严重,我急问,到底怎么回事?他说的含糊,大概就是说不小心出了车祸,然后脚被压了一下。他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我更加担心,我骂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说呢?什么时候出的车祸?医生怎么说?

    我无法想象当时现场的惊心动魄,更无法想象在过去的日子里,他如何装作若无其事地和我聊天吵闹。我越想越难受,总觉得作为最好的朋友,他在最难受孤独的时候,我却没有陪伴在他身边。七年来,无论是喜悦和悲伤,我们都不曾错过与彼此分享的任何机会。然而七年后,我对他有了秘密,他对我有了隐瞒。

    一想到这些,我眼泪就不知不觉掉了下来,我说,颜济阳,你个王八蛋!你以前不是说了,以后有一天咱俩老了,快死之前也得给对方打个电话告诉自己快死了吗?我告诉你,你下次要是再敢在这么大的事情上瞒着我,咱俩就一刀两断!

    也许连颜济阳都没想到,我此时此刻的反应。

    他惊地愣在那里,任凭桃汁顺着手淌到裤子上,然后他神情一敛,忽然摇椅晃地站起来,蹦到我面前,低头抱住我,一句话都没说。

    我把头埋在他胸前,使劲地在上面抹了一把鼻涕。

    当我老妈从厨房出来,准备叫我俩吃饭时,看见的一幕绝对令她想失声尖叫。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尖叫,我俩却当先一步抢着叫了出来:老妈(阿姨),绝对不是你(您)想象的那样!!

    不过如果我是我老妈,看见自己姑娘满脸是泪,旁边还站着一个裤裆湿了的男生,肯定当池到厨房,先取一把菜刀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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