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忘川之遇

    三途川上，一艘无底小船如飞行驶，黑脸的艄公手执桨站在船头。

    船过之处，腥风扑面，河中万千水鬼纷纷悲鸣，他们挥舞着水淋淋的手臂欲拉生人。眼前之景吓坏了红舞，她紧紧抱着小龟，一动不敢动的站在艄公身侧。

    一路行来，水鬼虽多却无法攀附上无底之船，慢慢的强盛的好奇取代了最初的惊恐。看着河中因嫉妒而面孔扭曲的水鬼们，红舞低声道：难道他们真的再也无法上岸，永生只能困于这彻骨冰冷的河水之中吗？

    黑脸艄公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都是无钱渡河的鬼魂，在转回欲望的驱使下，冒险涉水渡河，却因此丧失了轮回的希望，变作水鬼永世不得转生。说罢，黑脸艄公对着那些围在小船左右的水鬼厉声大喝，尾随小船的水鬼们顿时哀哀嚎叫，游离无底之船。

    小船在三途川上顺水行驶，水雾渐渐又起，弥漫了整个河面。眼前忽然出现三条支流，一条河水流湍急，一条河水缓慢，中间的那条河的水流则不急不缓。三条水流各异的河汇聚在三岔口，并成了三途川。

    红舞怀中的玄武又开始嘶鸣，四肢不安的抖动。

    三途川是阳间与冥界的分界线，过了三途川你就不再是活人了，丫头，你可想好了。黑脸艄公好心的提醒红舞。

    红舞微笑着望向艄公：想好了，我定要见见那位居住在忘川深处的老仙人，可是，这三条河哪条才是忘川呢？

    水流快的河通往畜生道，那里无人看管，水流普通的河通往人道，孟家老婆子负责看守，水流缓慢的河通往地狱深处，生前做了恶事的世人要到那里接受阎罗王大人的审判，而你要去的忘川是汇入三途川的最长的支流，它不是这三条河中的任何一条。艄公边说边挥桨拍击船头，三条绵延长河瞬间合在一处，一条宽阔明亮的大河出现在红舞的面前，河里的水并不流动，仿似凝固。

    这便是忘川吗？它为何是静止的？红舞出声发问，却发现艄公正在将两只船桨挂到后背。

    你要找的那个人便在此道，我不能去那里，以后的路靠你自己的双脚吧。黑脸艄公的身形一晃，与那无底之船登时消失无踪，眨眼间，诺大的忘川之中只剩红舞跟小龟面面相觑。

    拍了拍怀中的小龟，红舞笑道：玄武啊玄武，我要是走错了路，你便跟我一同堕落吧。玄武昂着头，圆瞪着眼，发出嘶嘶的声音附和。

    河水的浮力甚大，每走一步皆有虚空的感觉，行至中途，鼻翼传来淡淡的香气，左侧岸边一株墨桃树正在怒放。体力不支的红舞上了岸，倚着桃树暂作休息。

    远处一袭白衫飘动，一名青年男子向着桃树缓步而来。口中念念有词：阴与阳，忘川隔，一梦千年桃林劫；宇文家，仙狐缘，三世情薄徒奈何。

    忘川，原来这里真的是忘川。看到有人过来，红舞开心的挥手问路。

    空气中飘散着桃花的香气，白衣男子温和的笑着，一树花色紫黑的墨桃愈加映衬得他仪容出尘。红舞的心头不禁丝丝缕缕的抽痛，恍惚间仿佛某年某月自己就曾经这样站在这样一株桃树之下，也是这样的一名白衣男子对着自己如此温和的笑着。

    请问，这里是忘川吗？

    是，也不是。你找忘川做什么？一个和暖的声音传来，白衣男子双手背负，静静的看着红舞，无暇的白色长袍随风飘动。

    红舞的心中悄悄升腾起一抹希望，我要拜访忘川深处的老仙人，您知道如何找到他吗？

    老仙人？白衣男子轻轻摇头，仍是温和的笑：这里没有老仙人。

    红舞失望的低下头去，怀中的小龟也跟着垂头丧气，脖子一缩一缩的。

    我想着能够在这里见到他，听说死去的灵魂都要经过忘川，我想，也许我能够在这里看到他。红舞的泪水扑哧扑哧的落在玄武的龟壳上，心中的抽痛更加厉害。

    死去的人要饮下忘川的泉水，将前世的喜怒哀乐统统忘却才能转世投胎，你说的那个他也许早就忘记了曾经，回到人生的起点开始了新生活，你这样做又是何必呢？白衣男子的声音温和而低沉，有着抚慰人心的奇异能力。

    红舞止住了泪水，眉宇间遍布淡淡的哀愁。我只是想看看他，如果看不到……我愿意跟孟婆讨一碗忘情水，将这一世曾有的记忆，今生的牵挂之人全部遗忘。

    饮了忘情水，过了奈何桥，莫说是今生，来世都形同陌路，相见不识。你真的要这样做吗？白衣男子低头看着红舞，面上依旧是淡淡的温和的笑。

    与其生不如死，我宁肯将过往变作一场过眼云烟。红舞眸中满含忧郁之色，抬头望着白衣男子。

    一双素手将红舞面上的泪水轻轻拭去，白衣男子和婉的笑意如阳光般倾泻，他语声清和的说道：这里没有老仙人，但是却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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