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从北京回来之后，齐岭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先回乡里问问是否还能安排自己的工作，至于以后怎么办，看看再说。他找到乡党委黄书记，说了自己的情况，黄书记也很惋惜，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黄书记说：“乡里已经研究了你的工作问题，这样，暂时先到企业办去，作统计工作，因为企业办的统计刘英最近调到柳南县去了，你顶他的岗吧。”

    齐岭到企业办上班不到两个月，也就是1995年年末，新的矛盾又出现了。

    这年年末，国家在政府推行公务员制度，凡是行政编的机关干部自然过渡为公务员身份，同时规定乡镇政府除保留勤杂员的工勤编制外，取缔所有临时工。

    这一次，齐岭、苗苗和李小翠都下岗了。

    李小翠的心彻底凉了，如果不离开乡大院，她觉得总有一天，在自己的努力下，齐岭会回心转意的，他一定会回来跟自己好，可是现在，他们都要离开乡政府了，往后谁也难再见到谁，这事肯定没有机会了。这件事对李小翠的影响，大大超过了下岗对她的影响，如果能和齐岭结婚，下不下岗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齐岭就是她的一切！现在，一切都完了。

    下岗之后，齐岭的心里无时无刻不被煎熬着，一个男人没有工作，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他回到了八角石屯，回到了父母身边，在乡政府干了五年四个月，一切又似乎都回到了原点。

    一连三个月，齐岭瘦了十多斤。他每天又重复起了刚毕业时的状态，拼命帮家里干活，让体力的消耗来减轻自己内心的苦闷。

    爸妈看到儿子这个状态，心里非常着急，怕他做下什么毛病来。四处张罗着给他找对象，但齐岭谁也不看，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活出样子来，绝不找对象。

    四月初的时候，乡里再次通知齐岭回企业办上班，因为这个时候，取缔临时工的风头已经不紧了，所以乡里决定再把他们找回来，继续工作。

    这个时候，齐岭的心里更加矛盾，回乡里上班，肯定也是有今天没明天，只要身份不能转变，早晚还是要走下岗这条路。回去没什么意思，可是不回去的话，自己又没有别的门路。齐岭非常后悔当初上学的时候没有咬咬牙把书念到头，如果自己考上了大学，出校门以后，是国家干部身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那该有多好啊！哪能像现在这样，跟个棋子似的，上来下去，任人摆布。不过，乡里既然让上班，那就先上吧，走一步算一步了。

    四月中旬的一个周日，齐岭回八角石的家里看爸妈，中午时，他正在外屋帮妈做饭，忽然哥哥齐峰走进了院子。当时齐峰中专毕业，已经分到了县农技校上班。他手里拎着一大兜零食、蔬菜还有猪肉，笑呵呵地说：“妈，我回来了！小岭呀，你先擦擦手，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齐岭妈说：“大峰啊，你刚上班，手里也不宽裕，回来了还买什么菜呀，咱们家园子里有的是菜嘛。”

    齐峰把东西放下，说：“县城的市场上菜价不高，猪肉才四块钱一斤，比咱们这便宜得多呢。”回头又对齐岭说：“我听说你现在挺不好受，乡里机构改革，把你们临时工弄得三起三落的。昨天我在县政府上班的同学告诉我说，政府面向社会招考公务员了，我让他详细问了一下，你现在没有大专学历，凭高中或中专学历只能报考乡镇政府岗位，但不管哪级政府的岗，只要是财政保开资，不下岗，不是也比现在强得多吗？”

    齐岭一听，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真的？真有这样的机会？太好了，我做梦都想有个财政编的岗位，我都羡慕死那些公务员了。现在有机会考，我当然得试试，在哪报名？”

    齐岭妈一听，说道：“又考什么员？上次考那个勤杂员，都够折腾人的了，别考了，咱老老实实在家找个对象，种点地得了，别遭那个罪了。”

    齐峰说：“妈，你不知道呢，现在政府行政干部都叫公务员了。国家保开资，可不比上回那个勤杂员了。明天一早让小岭跟单位请个假，带上户口本、身份证和高中毕业证，我和他一起去县人事局报名。今年咱们县一共招11个公务员，都是乡镇岗。现在报名，5月27号考试，复习时间有将近四十天，小岭脑子聪明，以前学习成绩那么好，只要好好准备，我想这次考上的可能性非常大。”

    齐岭低着头说：“报名我肯定要报，但是这些年都不看书学习了，再学习也和当年刚毕业的时候不一样了。再说，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也有很多大学生来报考，我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呀。”

    齐峰一摆手说：“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别怕他们，只要肯下功夫，一定有机会成功。别的先不谈，做饭吧，我真有点饿了，咱哥俩今晚喝两盅，明天先把名报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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