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四月的吉林，才正式进入春季，随处可见的柳树总是最先报告春天的消息，它们在第一缕春风吹过之后，最先发出新芽，随风飘摇的柳枝似乎在向人们招唤着：“春天来了，春天来了！”在柳树绿了之后，杏树、李树、樱桃和海棠等等常见的果树花儿才竞相开放，引得蜜蜂成群结队在花间飞舞，忙着挑选自己最中意的花朵，贪婪地采集花粉。

    第二天一早，齐岭和哥哥登上了去往县城的客车。

    齐岭透过公共汽车的车窗，欣赏着公路两侧的景色，禁不住来了诗兴，他悄悄地在心里念道：

    雨催鹅黄叶，

    风拂细柳枝。

    莽林镶粉杏，

    清泉洗秀石。

    大约上午九点钟，齐岭和哥哥来到了县人事局综合科，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年轻人，一群人正对着墙上的报名指南热烈地议论着。齐岭挤过去一看，是报名程序和招考岗位清单。他详细看了一下，自己所在的石泉镇没有招考，而在招考的11个岗位中，只有平窑镇离石泉最近，平窑招考的是共青团岗。岗位要求也都比较宽泛，一般是35周岁以下，高中或中专以上学历，身体健康等等。

    齐岭回过头来问哥哥：“你说我报哪儿好呢？我看就是平窑最近，其他乡镇都比较远。”

    齐峰说：“相比较而言，这些招考乡镇中，只有平窑离县城最远，很可能竞争力也会弱些，依我看，就报平窑吧，离家还比较近，如果考上了，去平窑上班的话，通勤也够得上，就选它吧。”

    齐岭说：“我想也是，咱们不求考上好乡镇，只要能改变身份，哪都行，那就报平窑吧。”

    哥俩合计好了之后，就来到报名台前，填写了报名表，然后齐峰掏钱为弟弟购买了人事局提供的复习资料，是一本《公共科目》和配套的练习册。

    报完名之后，齐峰留弟弟吃午饭，但齐岭心想，既然报了名，能挤时间多复习一点是一点，如果在这吃饭，一上午的时间就白白过去了，还是回家去静下心来复习为好。于是他向哥哥提出马上就回家去，从现在开始他要全力以赴进行复习，哥哥也就不再多留，让弟弟走了。

    回到石泉之后，齐岭先到乡里向企业办主任请一个月假，主任嘟嘟囔囔地说：“请一个月假，时间太长了，那这个月的报表咋整啊，这——”齐岭说：“主任，这个月的表能不能报，我不确定，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因为没复习好考不上干部，我这一辈子可能就没机会了。”

    这时企业办周会计把话头接了过来，“小齐，你好好复习吧。这个月的报表我替你填，保证没问题。”齐岭看着周会计，这个全乡最老实本份的人现在在齐岭心里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齐岭转过身对周会计说：“那好，谢谢你！等会儿我就把这个月的空白表给你，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主任一看有人接茬，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齐岭把工作的事交待好了，就从乡大院出来，到街边的鑫达副食店，买了一条长春烟，又买了一包花茶，然后就登上自行车，心急火燎地回到了八角石。

    从上学开始，齐岭就对课本特别爱惜，别的同学一个学期下来，经常把书弄得很脏，到处是字迹和涂抹的痕迹，齐岭对此非常反感，他总觉得那是糟蹋书，他舍不得往书上写字划线作记号，常常是一个学期下来，他的书上除了写上自己的名字，其他一个痕迹也没有。但是上初中之后他发现，这种对书的爱护限制了学习的效果，如果把书上的重点内容划出来，复习的时候就更能节省时间。对有些章节的内容，如果自己有什么感想，也可以写在上面，这样也有利于对这些内容的理解和记忆。只要写字或划线时尽量做到规矩一点，也不算是对书的糟蹋，相反还非常有利于对所学知识的吸收。

    对这本《公共科目》，齐岭同样采犬重点、写感想的方式来学习，只要有利于自己掌握书的内容，他就尽量留下学习的痕迹。

    学习过程中，齐岭十分注意结合自己的作息规律，提高学习的效率。自己能贪黑但起不了早，他就把复习时间放在白天和前半夜，早上睡好了再起床，免得白天没精神。白天爸妈下地干活了，他就在家学。看书累了，就抽枝烟喝碗茶缓缓精神。在屋里看得久了，他就夹着书揣上香烟，到屯子东北边的庄稼地头上去看，这里特别安静空气又好。后来他发现在野外看书心里更静，索性每天都把书拿着到地头上去。

    五月初的庄稼地，苞米苗刚刚钻锥，一行行显得特别规矩。齐岭坐在地头上，偶尔抬起头来看着这些庄稼苗，不禁在心里说：这些苗苗呀，现在跟自己的情形也差不多，小苗是刚刚钻出地面，根在泥土里使劲吸收着水分和营养，好快快长大结出大苞米。自己呢，现在刚刚把书看了一遍，对书的内容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就像小苗刚出了地面，必须抓紧时间多多消化吸收书里的知识，才能在考试时取得理想的成绩，实现自己几年来的梦想。

    齐岭常常是一手掐着香烟，一手捧着书埋头学习，偶尔抽上一口，再接着看，由于太入神，常常烟头都烧手了，他才注意到过滤嘴都着了一大半了。

    到五月中旬，小苗就有三、四寸高了，齐岭的复习也进入了状态，对书的掌握更熟练了，练习册已经基本做完，他把做错的题都标出来，作为重点复习的内容，反复琢磨做错的原因，再回过头来复习书上对应的内容，两厢结合，加深对书的理解。

    五月下旬的时候，庄稼苗已经长到膝盖处了，叶片舒展着你推我挤，把地垅沟都罩住了。此时齐岭已经把整本书复习了无数遍，随便翻到哪一页，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这一页上的主要内容。他觉着自己的脑子还算好用，这么厚一本书，起初觉得非常非常厚，现在他感觉这本书越来越薄了，以前看第一遍的时候，需要三天时间，现在他把书整个翻一遍，只要三个小时就下来了。

    这一个来月的时间，齐岭的整个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白天学，晚上背，一门心思扑在书上，本来就又瘦又高的他，显得更单薄了。老妈心疼他，总是尽量在饮食上多花心思，但齐岭的脸还是明显地消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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