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梦回西域
夜沉沉地睡去。
项夫人的房门被一双纤手轻轻地推开。
碎儿站在无月的晚风中仰天眺望，娇小的身子更显得楚楚可怜。
经过这么久的精心调养，又静静地睡了这么长时间，碎儿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她轻轻踏下青石台阶，一个人独自漫步在虫鸣声声的项府大院内。
一身妙曼有致的轻灵，柳腰婀娜多姿地摇曳在晚风中，显得她别具风韵，楚楚动人。她再一次抬头仰望无垠的夜空，没有月光，没有星宿，正如她的心，空空如也。碎儿轻轻地闭上眼睛，细长的脖子恍若细腻浑润的白玉，小巧玲珑的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黑如浓墨的长长秀发温顺地搭在肩头……美，这般夺人心魄，摄人心魂的美。
幽幽的小径两旁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这令碎儿不禁想起了曾经在白府内的那份仅存的安逸。
穿过小石拱门，眼前豁然出现一片荷花塘。荷花已经合上花瓣，静静地沉睡在这微凉的晚风中。
碎儿步入荷塘边的小亭里，坐在栏椅上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致。荷叶间不时穿梭着若隐若现的萤火虫，这样的静逸能让她忘掉很多不想记起的事情，让她忘记肩上的伤痛。
晚风轻轻地吹着，吹着……荷塘边的大榕树尽情地舒展着枝叶，树干上倒挂着一条条细长的树根，它们直插水面，垂下无数条如弦的根丝。碎儿看着那棵榕树出神，一整颗心都放了下来。
另一方面。
项郁宣枕着双臂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他开始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出现十多年前的他和他娘，还有一旁傻傻的项之。
“我答应收他为徒。”西域圣君笔直站在堂前，威严高贵。
“孔依多谢圣君恩典……”项夫人感激不尽地向圣君磕头谢恩。
项夫人当年是西域圣君最信任的侍女。二十五年前，西域圣君在武林中突然销声匿迹，圣君堂也渐渐在江湖中隐去，各大高手不知去向。圣君的下落，却只告诉了孔依一人，必要之时可以去找他。孔依随后不得已步入了江湖，她不会武功，只懂得一些从医仙金悟子那里学来的皮毛医术。独自一人浪迹天涯，漂泊无依，直到后来遇到了项厉宗，下嫁于他。好在项厉宗从不过问孔依的过去，一直悉心关怀着她，后来就生下了项郁宣。
西域圣君少有地垂下眼帘，泛下几许伤感。“本座无法还你一个姐姐，有愧于你。”
“那是姐姐她的夙愿……为圣君而死，她无怨无悔……”
……
临别时，项夫人摸着项郁宣的小脑袋，叮嘱道：“宣儿，好好和圣君学习，不得顶撞他。娘希望你将来能成大器……”
“知道了，娘。孩儿一定会认真学习的，您放心吧。”
送走项夫人，项郁宣就开始了黑暗的学习生涯。
“三天不许吃饭。”这是圣君对项郁宣说的第一句话，之后便自顾自地拂袖而去。
项郁宣几个晚上饿得辗转反侧，也不能吃桌上的水果，只能喝水。看着一旁吃饱喝足呼呼大睡的项之，项郁宣真想扑过去把他吃了。
第四日正午。
圣君推门而入。
项郁宣趴在桌子边，鼻子旁摆着一个苹果，他肚子叫咕咕地趴着睡着了。
“很好，克制力极强，是个可造之材。”圣君欣慰一笑。
“咣当！！”一把匕首砸在桌子上，项郁宣立刻惊醒。他抬头望去，对上圣君如此威严冷峻的眼睛，他居然毫无畏惧。
“你拿着这把匕首到后山的野林里去，捉到什么就给本座带回来。”西域圣君话如冰针，扎得项郁宣一阵害冷。
项郁宣拿起匕首转身就走，至今没跟西域圣君说过一句话。虽然他饿得头晕眼花，但是他不想在圣君面前让他看笑话。
深山野林里。
项郁宣将匕首放在腰间，边走边四处张望，肚子不时传来饥饿的咕咕声。
天气这么冷，这野林里哪有什么？
“唏唰唏唰……”远处的草丛突然传来声音。项郁宣惊觉地把手放到腰间的匕首上。
草丛里顿时蹦出五六只羚羊匆匆而过。有一只跑着跑着竟停了下来，这头羚羊长得和普通羚羊不太一样，它的羊角特别长，眉心长有竖起的白色绒毛，腹部以上是黑色的，腹部以下到脚都是白色的。它看着项郁宣出神，正想走近来的时候，它忽然惊觉回望刚才奔过来的方向，然后撒腿就跑。
出什么事了？
项郁宣站在原地竖起耳朵，远处传来走兽穿过草间的响声，而且还不止一只。如此悄无声息，团结合作的走兽，除了狼和野狗，实在想不出其它。项郁宣赶紧藏身到一颗大树后面，静观其变。无奈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不出一会儿，草丛里果然跑出几头狼。它们沿着羚羊跑过的方向一路寻来，边嗅嗅地面，边用狼步稳步小跑追踪着。距离这么近，它们绝有可能会发现项郁宣。
忽然，一头狼抬起头，灵敏的鼻子开始急促呼吸。很快，它龇起尖牙转身朝项郁宣躲藏的大树走来。
项郁宣的神经瞬间紧绷。西域这地方的草丛可没有中原的草丛那么茂密，这里可是走兽们的天下，想要躲过狼的追踪根本是不可能的。现在的他一不会武功，二没有长枪利器，仅凭一把匕首想要对付这么多头狼，绝对不是明智之举！但他也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山间的风将项郁宣的气味散播在这野林之中，整个狼群顿时都停下了脚步。那头狼嗅着气味，越走越近，其余的狼也随后跟来。
项郁宣机警地四下张望，为今之计就只有爬上这棵大树才能自保。管不了那么多，项郁宣用力一蹬，高高跳起，抱住大树开始往上攀爬。
这一大动静引得狼群迅速直冲过来，第一个察觉到项郁宣的那头狼一绕过大树，立即后腿助力腾空而起，死死地咬住项郁宣的衣角不放，项郁宣差点一个不稳掉下树去。其余的狼也随后一个接着一个不断跳起来想咬他。
终于，那头狼的咬力支撑不住身体，松口掉了下去。项郁宣赶紧一个蹬腿，借力一跳，抱住了头上的树干。他的身体椅在半空中，引得狼群一个接着一个跳起来想要咬他。他沉着地向上往前，双手突然一用力，身体荡回来，用双脚稳稳地夹住树干，然后猛地翻身，险险地坐在了树干上。
他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看到树下龇着牙对他垂涎三尺的狼群，这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
时至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项郁宣无奈地靠在树干上放眼望去，只见远处一片凄凉。
饥饿的狼群还围在树下一直坚守着他，他也饥饿地看着它们面露无奈。这下该怎么办？项郁宣靠着树干饿得发晕，倒是一刻也不敢放松，万一睡着了掉下去……纵使人生苦短，他也不要成为狼的腹中餐。
直到深夜，皓月升起。
“嗷呜～～～～～”狼群时不时地仰天嚎叫，绿绿的眼睛盯得项郁宣心里直发毛。
此时的项郁宣已经饿到崩溃了。他想了想，难道只有用匕首削树皮来吃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吗？“我不要吃树皮，救命啊——！！”他跟着狼群一起对着圆月嚎叫起来。
突然，一阵阵睡意来袭。项郁宣赶紧咬破自己的手臂，使自己保持清醒。他深知，这一觉要是睡下去，明天就看不到太阳了。
“唏唰唏唰……”远处的草丛突然又传来动静。狼群都竖起耳朵抬起头，望向发出响动的方向。
“哒哒。”一只全身发光的动物站在了远处的空地上，那亮光在月夜之下格外耀眼。
狼群见势，迅速站起身来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
仔细一看，那不是白天见过的奇特羚羊吗？！它是什么？居然会发光！！难道它就是传说中的灵兽？
狼群饥饿地朝着那头羚羊飞扑过去，速度快过离弦的箭。
“危险，快跑！！”项郁宣赶紧冲着那头羚羊大叫。只见那头羚羊一个转身，迅速闪进草丛，狼群立即尾随它而去，那道白色的亮光在野林间忽隐忽现，渐渐跑远。
“它是回来救我的？”项郁宣望着羚羊远去的方向不禁暗惊。
项郁宣感激不尽地正准备跳下树去，谁知下面竟然还有一头狼守着。“不是吧，公的母的？被你喜欢上，我可一点也不高兴。”项郁宣思索再三，突然灵机一动。“一只的话，我倒还有点把握……拼上一把也不至于饿死在这树上。”项郁宣赶紧取下腰间的匕首，本想从上方飞刀下去，刺死那头狼再跑的，谁知一个不稳，匕首竟然掉到了树底下！！
那头狼被匕首砸了一下，更激动了，它向上仰望，凶猛的样子恨不得一口咬碎项郁宣的骨头。项郁宣顿时全身起鸡皮疙瘩，他可管不了这么多，都已经饿了四天四夜了，他还想扒了狼的皮呢！！
项郁宣壮起胆子，不顾一切地奋力跳下，冷不及防地猛踢了狼肚子一脚，然后顺势拾起匕首。那头狼一侧个身，很快便回过神来。它龇起獠牙，直朝项郁宣扑来！
项郁宣冷静地盯着那头狼，不顾一切地拔出匕首，迎着它猛刺。只听它“嘤嘤”地叫了几声。项郁宣刺穿了狼的胸膛，拔出匕首，鲜血直流。那头狼倒在地上痛苦地龇着又尖又长的牙，它拼命挣扎蹬着腿。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项郁宣心一横，握紧匕首将那头狼的喉管一刀切断。他饿得大口大口饮下狼血，饮过之后，便躺在狼的尸体旁边仰望夜空大口呼气，正是这股腥甜的奇怪味道救了他一命。
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项郁宣实在撑不住了，他走到旁边的一个大石头下蜷缩着睡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白光若隐若现地接近熟睡中的项郁宣，它静静地朝项郁宣走来。一切都安静得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那头奇特的羚羊蜷在项郁宣的周围，将他环住保护在身体中间。发光的皮毛借着月光显得愈发的晶亮纯洁，它仿佛得到了天地万物的灵气一般，帮项郁宣驱赶着他周围的黑暗。
月夜沉沉的睡去，项郁宣安安静静地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纯洁的生灵一直在守护着他，他什么都不害怕……
“砰咚，砰咚……”晚风把项郁宣房间的窗户吹得撞出轻响，项郁宣从梦中醒来。他睁开眼睛望着房梁若有所思。
“怎么梦到了以前的事情……”项郁宣淡淡地垂下眼帘，一个机灵，他坐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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