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灵的回归

    在夏末秋初的那段时间里，少年飞翔异常地怀念着七里乡那个叫白石的村庄，关于童年时期的梦境一次次地出现在他每个的容易惊醒的午夜，思念像一根针刺般扎在十六岁的心底，痒而疼痛。

    在一个吹着东南风的上午，少年飞翔再次踏上了那只试图可以将自己送回童年时代的客船。少年飞翔习惯地站在船头，看着船在逐年变得浑浊的河面上分水而过，两岸的景象在水波荡漾的同时像一条彩带般慢慢地向后倒退。他神情忧伤地望着河面，粘着浓重水汽的河风缓缓地从他的身边吹过，轻轻地扬起了他的头发。

    事实上，在这个夏末秋初的上午，阳光明媚。

    船在中午时分到达，那时，这个典型的南方村庄在正午强烈的阳光照耀之下显得如画般宁静。沙盘内飞翔眯着眼睛站在一块泅水石上静静地看着伫立在河岸上的家，心情复杂。距离上次回来已经有两年了，院子里的杂草似乎又长高了些，少年飞翔在心里想，它们一定是每天都疯狂地向上生长着。

    可是酒鬼爸爸呢？他到哪儿去了？

    飞翔站在院子里，环顾着四周，石桌还在，只是上面长满了青苔。屋角那根电线杆也还在，三三两两的麻雀还是喜欢站在上面跳来跳去。他吸吸鼻子，弯下腰来拔着几乎齐肩的杂草。右手边就是围墙，少年飞翔记得自己小时侯最喜欢趴在上面观看着过往的船只了，它好象变矮了一些。是自己长大了的关系吗？

    推开蛛网纠结的大门，屋内所有熟悉的景物在灰尘飞扬的同时再次映入了少年飞翔的眼帘。屋子里的家具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上面分布着一些蟑鼠之类的凌乱脚印。看来酒鬼爸爸的确是很长时间都不在这里了。少年飞翔缓步走到饭桌前，他记得，酒鬼爸爸最后一次抱他就是在这里的。但是他会去哪里呢？

    但是他会去哪里呢？少年飞翔站在灰暗的屋子里喃喃自语。

    飞翔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来到以前跟妈妈一起睡的房间，少年飞翔看到地上凌乱地散落着一些空的破的酒瓶，于是他又陷入了沉思，他想象着酒鬼爸爸在他们离开后在这里独自酗酒的模样。

    一想到酒鬼爸爸少年飞翔就又想起了像迷一样消失了的妈妈。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解释，妈妈当初为什么要离开自己。对于八年前妈妈生死未卜的失踪，就像一场梦魇般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他少年时期的每一个无法安然夜晚，又像一道无法痊愈的暗伤蛰伏在他稚嫩的内心深处，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汹涌地迸裂。他想，时间真是种奇怪的东西，在他无声无息地消逝后，却在你的记忆中留下愈来愈深，愈来愈清晰的痕。

    他无法忘记那些等待中的傍晚，无法忘记那些手拉手的归家，无法忘记灶膛中红红的火光，无法忘记灯光下妈妈为自己做饭的模样，无法忘记！无法忘记！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中午，少年飞翔独自站在这个生活了九年的屋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怀念着他亲爱的妈妈和他的酒鬼爸爸。

    过了一会儿，少年飞翔又来到了童年时与虎子经常玩耍的那棵梧桐树下。梧桐树长得更加茁壮茂盛了，在飞翔的印象中它就像一把巨型的绿色大伞，可以遮挡住风吹雨打以及烈日暴晒。而每逢河风吹过，叶子与叶子之间相互摩擦相碰，就会发出“沙沙”的细响，好比一首突如其来的乐曲，而这乐曲，可以任由你去想象。

    少年飞翔站在树底下，注视着微波泛谰的河面，想象着当年酒鬼爸爸站在这里流着泪目送自己离开的心情，就在这一刻，他似乎体会到，当年爸爸内心深处难以平息的伤悲。

    天突然毫无预兆地下起雨来

    雨滴打在河面上打在树叶上，一阵“梭梭”作响。少年飞翔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清凉，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沿着他的后背缓缓地流落。

    雨越下越大，雨滴划破天空交织着向下坠落，就像一张巨大的网。

    网。网。少年飞翔喃喃地重复着。

    他仰起脸，用手挥了一下雨水，开始慢慢往回走。

    河水漫漫地涨了上来，上面漂着一些从上游冲来的瓶子木头之类的垃圾。它们回旋着顺着混浊的河水起伏移动，然后翻滚着被一个又一个突如其来的浪头吞没。

    少年飞翔迈开步伐在雨中跑了起来，踏过荒草漫地的小道，朝着家的方向。可是，少年飞翔知道，那里并没有谁在等他。雨雾中，少年飞翔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地难过，想起不知所踪的爸爸和生死未卜妈妈，以及未知的将来，忍不住泪流满面。一阵大风刮过，少年飞翔那张忧伤稚嫩的脸被溶没在茫茫的大雨中。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