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蓝的再次出现
这时候，女孩蓝再次出现了。
少年飞翔记得女孩蓝是在她消失了整整一年后才又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当时女孩蓝正站在街道旁边一根贴满各类小广告的电线杆下，白色的裙子在阳光下迎风飞扬，少年飞翔看见女孩蓝同样乌黑发亮的头发下那张越来越好看的脸笑成了一朵纯色的百合花。
少年飞翔将他的蓝色“野狼”停下，然后抬起头来犹疑地看着女孩蓝。
不记得我了吗？女孩蓝微笑着说。
少年飞翔也对她笑笑，露出了好看的虎牙。
你又回来了？！他说。
恩，是啊。女孩蓝用手理了理被风吹落的发根。她看到，少年飞翔白而长的虎牙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于是少年飞翔又想起了那个他做了无数遍的梦境。
他说，你去哪儿了，蓝？
女孩蓝垂下头，用脚踢着身边的小石子。
我跟爸爸去了北京。然后她说。
那天爸爸回来了，他说他要带我去一个新的地方。
所以我就离开这里了。
哦。少年飞翔回应地说了声。很想问她，为什么没有向自己道别。
你奶奶呢？也一起是吗？问出口后心里又笑自己这么无聊，答案猜都猜的到当然是肯定的了。
奶奶？女孩蓝听了这句话笑容一下子就冻结在脸上。
奶奶死了。她淡淡地说道，一年前她就死了。
啊—对于女孩蓝的回答，少年飞翔感到有些失措。
于是各自沉默了一会。
然后女孩蓝抬起头来，故作平静地对飞翔笑，她说，飞翔我可以像以前那样坐你的车子么？
飞翔看着女孩蓝微仰的光洁的脸，怔了一下，笑着说，当然可以了。
我们去哪呢？飞翔问。
去哪都可以。蓝坐上来，轻轻地扶着飞翔的肩膀。
少年飞翔笑了，说，一年前你就老是这样回答，现在还是这样回答。
女孩蓝也笑了，说，一年前你就老是这样问，现在还是这样问。
傍晚的时候少年飞翔跟女孩蓝一起再次来到了那条熟悉的巷道，那棵桂花树已经消失，只剩下一个平滑的树墩。
女孩蓝说，那是爸爸砍的。
飞翔问，为什么？
这棵树曾给他带来了很多的记忆，那些醉人的芳香一直萦绕在他朦胧的心间。
女孩蓝站在门口，说，我也不知道。
这是女孩蓝已经打开了门，她走了进去，然后在里面望着少年飞翔。
少年飞翔就站在台阶上静静的望着她。
恩，你要进来吗？女孩蓝说。
呃？哦。少年飞翔想了一下，走了进去。
在这之前他曾无数次想象过这扇门后的情景，就像几年前那些少年想象他家楼下那道门一样。
屋里很暗，女孩蓝走到墙角拉亮了电灯。她示意飞翔过来自己这边，少年飞翔就走了过去，跟着她慢慢地踩着破旧的木楼梯到二楼去。楼梯很窄，走在上面会发出“咿呀咿呀”的刺耳声，在楼梯的转角处，少年飞翔发现身边雪白的墙壁上散落着一些散射形的奇怪的暗影。他刚想问女孩蓝这是什么，却发现她也正望向那些东西，眼睛在上面一触即离。好象有些害怕的样子。
上面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张桌子和两张床。少年飞翔见到地下有几个像蒲团一样的东西，就走过去坐了下来，趁女孩蓝在拿什么东西的时候悄悄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墙上挂了两个黑色的相框，其中有一个是女孩蓝的奶奶。少年飞翔看到她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觉得有些恐怖，然后再联想一下那首闽南歌谣更是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这时女孩蓝坐到他的前面，她手里拿着一些照片。女孩蓝说，这是我在北京照的。
飞翔把头伸了过去，看着照片上面神采飞扬的蓝，情不自禁地说，真好看。
于是女孩蓝就笑了，她抬起头来，说是真的吗？
少年飞翔用力点点头，说，真的。
女孩蓝又笑了。我爸也说很好看。
少年飞翔被女孩蓝的头发弄得脸上鼻子上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嚏喷，声音大的吓了女孩蓝一跳，说，怎么了？
飞翔笑笑不好意思地擦擦鼻子，说，好香。
女孩蓝愕然，好香？
少年飞翔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脸一下子就红了，赶紧改口说，不，是好痒。
你的头发弄得我好痒。他接着又补充道。
女孩蓝“呵呵”地笑开了，接着从口袋里拿了条橡筋将自己的头发绑了起来。
少年飞翔在一旁看着女孩蓝，有点呆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
飞翔说，我要走了。
啊？哦。女孩蓝看着少年飞翔，表情有些迟疑。
我要回去吃饭了。少年飞翔站起来，慢慢地走下楼梯。
我，我做给你吃，你，你不要走好不好？女孩蓝站在楼梯口吞吞吐吐地说。
呃？飞翔听了有点回不过神来。他仰着脸，不知所措的看者女孩蓝。
我，我有些害——害怕！她望着墙壁上那些暗影小声地说。
少年飞翔犹豫了一下，又走了上去。
于是少年飞翔听到了女孩蓝讲起一年前的那些事情。
奶奶死于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在记忆中，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下得那么疯的雨。女孩蓝开始说道，她神情恍然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令她不安的夜晚。
雨水好象是从天上倒下来般，不停地泼洒着泼洒着似乎想将我们的房子都浸掉。那天晚上我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雨，心里隐隐地感到莫名的不安。过了没多久，我就觉得眼皮发重，于是很早就睡下了，睡之前，我听见睡在另一张床的奶奶和往常一样唱着她那首古老的闽南歌谣，，她总是要到很晚才会睡觉的，所以我叫了她一声后就盖住头睡了。
可是半夜的时候，我被奶奶的一声大喊惊醒了，我听见奶奶大声地叫着二叔的名字，声音尖锐而凄厉，盖过了外面“霹雳啪啦”的雨声。我赶紧爬起来拉亮电灯，然后发现奶奶就站在楼梯里正脚步凌乱地往下走，当时她向门口伸着双手，仿佛想从那里抓住些什么。我害怕极了，但又担心奶奶有事，所以赶紧朝她跑过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说到这里，女孩蓝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
奶奶一脚踩空，然后身体一直往下滚一直往下滚，最后，最后就撞在楼梯转角的墙角上。血一下子就从奶奶的头上喷了出来，大片大片四溅在雪白的墙壁上。
她一边说，一边呼吸加重地望向刚才少年飞翔看到的那些暗影上。
我爬下去一看，奶奶已经死了。奶奶就这样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地死了。
我在奶奶的旁边不知坐了多久，感觉就像是一场噩梦。我哭不出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不出来，奶奶小时侯是那么的疼我。
后来爸爸就回来了。
那些天，每到晚上我都睡不着，白天我也不敢再留再家里。因为只要一走进屋子我似乎就能闻到墙壁上那片血的味道，那种浓稠而腥甜的气味会让我感到窒息。我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也会疯了的。
将奶奶葬了后，爸爸说要带我走。
于是，我就离开了这里。
可是，我爸爸后来又找了个女人，他要我叫她妈，那个女人不喜欢我，她的女儿也不喜欢我，还有她的儿子——所以我又回来了。
第二天在苏溪河边，站在柳树下的女孩蓝轻笑着对少年飞翔说。
少年飞翔望着女孩蓝光洁的脸，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他很想走上前去轻轻地，就轻轻地抱一下她。但是他不敢。
但是飞翔，你喜欢我吗？女孩蓝站在树阴下，笑容灿烂的像是一朵刚刚绽放的纯色百合。
这句话让少年飞翔吃了一惊。他紧闭着嘴巴沉默着，最后还是点头了。
可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一点头里，到底包含了什么。
女孩蓝又笑了，然后转过头去看河面。女孩蓝看见了河面上自己倒影里的脸，上面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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