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物降一物

    星期六下午，南苑里的孝照例聚集到南苑里的会客大厅，听候冼显鹤检查他们的家庭作业。华北未去上学，本没有什么作业可做，但冼显鹤望孙成龙心切，也安排他写一些字。可惜华北不是那块料，作业本上写到了二又忘记了一，一双眼睛只是往庭院外瞟。每每这时候冼显鹤气就不打一处来，不是瞪他就是拿华西出气，连坐在华北旁边的华南都受到波及。因为华西总是和华月坐在一张凳子上，总使他联想起华西骑在华月身上玩家家的情景，心里就硬是出现无名的别扭。不过，华中和华娘，华东和华贞，也是这么坐着，才使他灵魂深处觉得好受一点。有福同享嘛，都是南苑里的人家。

    “华西！坐好一点。”

    “坐那么好干嘛？华月她中意我这样坐的。再说，上星期六我们说的‘蛇为什么喜欢吃老鼠’，你还没有回答我们呢！”

    冼显鹤教了几十年书，都没有这刻这样感到憋气。也许这就是亲属的关系吧！打又打不得，骂更有失身份。你若讲尊敬老师，他敢说你是隔夜黄花。你想不管教他们嘛，又逆不过兄弟的面。有许多时候他想一走了之，可出到湛江或木格，甚至贵港，总会看到或碰上同事和学生。他的这副尊容，心理上怎么也拐不过弯来。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呀。生老病死，谁敢保证他天天象盛开的花朵，光辉又宜人。这路是他选的，好受与无奈他自己品尝。但有一点，他绝不能在这些奶水味偿未去清的顽童面前失去自己的尊严。否则，他不但是老了，而且是老得不中用了。可孩子们提的问题天南地北，许多时候防不胜防。尤其是华南，他从他父亲冼光照那里涉猎了许多三教九流的东西，而自己有些是则闻所未闻。所以，每当孩子们提出的问题，他得尽可能答得完满一些。这样，他就得来个‘拖’字诀，回家翻书，或者查资料什么的。象蛇为什么喜欢吃老鼠，你要将深奥的概念浅显地表达出来。不然，他们听不懂，或者听不全面和不透彻，那就说你是水货。

    冼显鹤鬼了一眼华西。但他也就能这样鬼一眼而已，他不敢说不回答。八双小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是渴望加上请求。

    于是，他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只透明玻璃杯子拿出来，叫华南去舀一瓢水给他。

    华南去了，并且很快就回来。

    冼显鹤望了一眼他们，心说：看在你们那份求知欲的情面上，说给你们听吧。但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领会的造化了。

    冼显鹤把水慢慢地倒进杯子中。

    “满了满了。”华西说。

    冼显鹤不听华西的，杯子水满了还是继续倒。水溢出杯沿如丝般滴于地下，地下很快就一片汪洋。因为地面是米黄色地板砖，一点水也不接纳。

    华南他们不知他这是为何，一个二个在想。

    冼显鹤继续往杯子里倒水，只不过那量是少了些，但仍能看到水从杯口溢出来滴于地下。

    在这一群孩子中，华南的见识最多。华中他们望下看下瞧下睇下均不知所以然，然后统统把目光投向了华南。

    华南摸摸头皮，突然福至心灵。他两眼放光，说：

    “五一叔爷，你是说蛇不吃老鼠，老鼠就多。老鼠多，就危害庄稼。可这与蛇喜欢吃老鼠，可是两个层面上的事情。”

    “你再想想。”冼显鹤点点头道。

    华南又想了一会，只能摇摇头说：“这个只能以我爸说的那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了。”

    冼显鹤笑了。他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他说自然界一物降一物是它公平地对待每一个子民的法则。这样才能生生息息，永远的平衡。

    啊，啊。

    冼显鹤还向他们说，自然界的动物一物降一物是不错，可这里面还存在着相生相克和互惠的。就象蛇喜欢吃老鼠，可到了冬天蛇冬眠的时候，老鼠又专门挖洞找蛇来吃，这就是相生相克的例子。

    啊，啊。

    华南说：“鸡喜欢吃蜈蚣，可蜈蚣也喜欢吃鸡蛋液，也是这个道理喽。”

    “对的。”

    “爷爷，那鄂鱼与小千鸟呢？”华月也提出了问题。

    “那是互惠的。小千鸟把鄂鱼牙缝里的肉屑剔出来吃了，自己饱了肚子，而鄂鱼也舒服了。”

    啊，啊，孩子睁大眼睛来啊着，特别是华西，他的声音来得更大一些。在他心里，这时候的五一叔爷，还是不可小觑的。

    华南好象还得不到尽意似的，除还提问了许多动物间的事情外，还提问到了宇宙。冼显鹤说下个星期六再说。

    不用说，冼显鹤又得忙活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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