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羊角寨扫墓

    冼村人的扫墓节不是大众化的清明和重阳，而是农历二月二十和八月初三。出处大概是介于社与清明之间吧。这样的确好；有了一个固定的日子，也不用随着社与清明时间的变化而变化。反正日子将近二月二十或八月初三，家家户户备好香纸烛，等候着日子的到来就是了。

    冼村人扫墓也与别处不同。若在住宅周边不远的山头，一般不会备酒肉祭拜，只是修整一下坟墓，挂一些纸，燃几支香，请回家中。如在几公里以外的远处，就会备上饭菜前往，有道是祖宗不饿子孙饿。饭菜是分两种的，拜山神的是整块，敬祖宗的是碎菜。

    冼村人扫墓，好象还有一个特别，一般来说只是男丁居多，妇女好少去的。不过，那些小女孩子，或者是未出嫁的女子，有时也会去，但只是偶尔而已。

    这年的二月二十，阳光明媚，南苑人要到远在10公里外的羊角寨去扫墓，那里安葬着老祖殿中等。这次去扫墓，华月、华贞和华娘死缠着要去，理由是一次都没有去过。其实她们是想去感受一下谭特木创建羊角寨那种：“飞将安天下，立寨显英雄。”的气势。

    冼显鹤想想，也觉得不错。因羊角寨有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故事，他要向孩子们说说：这对于他们将来在社会上生存，有着一定的教育意义。

    这次去羊角寨扫墓，远在广东的冼光砚也驾车回来参与。而近在木格的冼光佑就不用说，他早早地就准备着了。

    他们一家人一部车，浩浩荡荡的出发。路线是出和平，左转木格，入博爱，顺水而下雅垌村。

    羊角寨就是雅垌村的对面山头。他们把车泊进冼光照的家姐家，就向羊角寨进发。华南的表妹——一个肤色非常之水嫩，眼睛如水般清澈的小姑娘——朱青青，也跟着凑热闹，也可以说是登羊角寨的小向导，尽管冼光普他们常来。

    朱青青走在最前面。冼显马挑饭菜和纸香炮竹，冼显牛扛铁铲和镰刀，其余的拖儿带女，紧跟其后。许多次，华月、华娘和华贞眼看就要追上朱青青，却总是让她甩在后面，就差那么几步远。华月她们不忿，拼命的要跟上她。可想不到过了雅垌河，翻过一个山脉，越过两条田垌，待赶上她朱青青的时候，她反而停下来等华南。华贞说她这个表姐偏心。朱青青就伸手按一下华贞的额头，说你吹么？冼光照在后面听了阴阴嘴笑。

    冼殿中和一些祖先就安葬在羊角寨面前的白虎案——形状极似蛇；南苑人叫它伏洞蛇。这不单是据其周边的地形而说的，而是子孙们的性格总是内凶外弱。在家就声势冲天，或面对自家人时就横嚣作恶，拿刀拿斧，出了沙儿岭，就出到了墨砚岭头顶，碰到了外人就屁也不敢放了。

    往时来羊角寨扫墓，没有车，总是步行，来到的时候大都是汗流浃背的。后来有了自行车，就稍微好了一点；但自行车也是人力车，逢山过山，逢水过水的，那崎岖的道路也是累得够呛。那比现在，车子尾部青烟一冒，就自动行走了。不过，现在的人体力劳动少，大都象笼里的圈禽，走几步山路也气喘吁吁。你看冼光佑，他爬山的脚步还比不了他的瘸子父亲，更不用说冼显马和冼显牛他们了，远远的掉了一大截。

    “爸，快点！”

    “爸，到了伏洞蛇，给你摘野果。”

    冼光照看不过眼，停下脚步等他。

    啊，到了！

    但紧接着，他们皱起了眉头。不是他们走错了地方，而是稀疏松林下的祖墓，全是浓浓密密的高过人的黄茅和一些不知名的杂草覆盖着。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到坟墓的影子。

    他们在祖坟前的田垌停住了脚步，只有冼显牛例外。他爬上去，用镰刀抡了起来。

    不一会，冼光照也上去了。他用铁铲修整祖坟周边的排水沟，不时又耕一块草皮放在坟顶。

    慢慢地，众人也上去了。这时，他们的神情是肃穆的。他们给祖先的房子缀上些五颜六色的纸花，门楣上也有。唯独朱青青，她一点那个意思也看不出来，不但四边溜达，有时还坐到石碑上呢。其实这也不能怪她这个外甥女，她平时常常到羊角寨来玩，对伏洞蛇这些外婆家的祖坟熟悉得很，没有什么别样的感觉。就如常在百花丛中，彻腑之香也属平常。

    这时，山神那里已修整妥当。冼显马把整盘的米饭和整块的肉摆到山神前，冼光普和冼光砚连忙点香与敬茶酒。众人上前朝拜，烧纸，这时候她朱青青再牛，也得作个躬，打个揖，了表寸心。

    拜过山神，然后才祭拜祖先。拜祖先的是碎肉，茶酒和敬山神的一样。有些人拜祖先，大都请祖先保佑升官发财，健康长寿。有的则请祖先发兵发将，保他的仇敌人丁死绝……这刻，冼显鹤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他们是抱着感恩的心情来的。他冼显鹤常说这样一句话：“风从那里发，雨从那里来，饮水就要思源，没有祖先那有你！”

    冼村人珍惜食物，不象一些人觉得在荒山野岭拜过先人的食物就不要了，或不吃了，他们不但吃，而且在拜过之后，就在祖先的门前吃。他们说这样与祖先有一种亲切感，实际上他们认为，这时的他们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象祖先一样作古，只是迟些罢了。现在这样做先是打招呼，另一方面让后辈学学榜样，希望钻进土堆后也有机会享受这人间美酒佳肴。

    说是这样说，象这刻，华南和华月他们这些小家伙就不吃，只吃随身带的水果饼干。他们不但这样嚣，而且不等大人吃完，就向羊角寨顶的方向直插而去。

    “喂！”冼光普喝道，“上羊角寨不能从正面上。正面不但山陡而且茅草茂盛，行动艰难也危险。朱青青，给他们带路。”

    “这……”

    “哦。”

    没办法，大人们只好草草收场——吃餐饭都不得安然。

    冼光普和冼光砚他们每次来羊角寨拜祖先，都上羊角寨顶，对攀登路径熟悉得很。从祖坟前左侧的山脉，也是羊角寨的青龙手的顶部而上，就好走多了。那是一条由雅垌村人和慕名而来的踏青与登高的人行熟了的路。路程是远了一些，却是微斜不陡，大人和孝脚力好一点的话，有半个小时就能到山顶。

    现在就是孩子不上羊角寨，他们也要上的。他们每次登上羊角寨，看着周围的山景，心里无不荡漾着一种莫名的激情。尤其是看到人们为纪念谭特木创立羊角寨立的那块石碑两侧的对联：“飞将安天下，立寨显英雄。”就会想起谭特木的母亲斩鸡翼的事来。

    冼光普和朱青青他们走后，冼光砚和冼光佑也跟随上。在冼光照起步的时候，冼显鹤和他耳语了一番。冼光照点首去了。

    在南苑的这群孩子中，华北的年纪最小，但也有8岁了。在乡下，8岁的孩子的脚力，登起山来，只要时间不是太长，那速度比大人还快。而象华东和华娘他们就不用说了，这会，冼光佑都跟不上他们；孩子们登到了山顶，冼光佑还有一大截路呢。

    这次孩子们登山的速度快，还在于羊角寨各式各形的野花他们不曾见过，这时见了兴奋得不得了。似华东，远远的见一朵红蓝色的楔就叫华贞快一点。华西更不得了，拉上华月就冲向前方的紫红色花丛中。朱青青却要华南追赶她，不然他这个表哥水货无疑。他们有说有笑，一时又打闹着你追我赶，完全不觉得登山之难。

    切！

    羊角寨山顶，光秃秃的，那块两侧写有“飞将安天下，立寨显英雄。”的纪念碑破旧不堪，就是“飞将安天下，立寨显英雄”的这些字也不齐全＊南和华中他们大觉有虚此行。

    他们的神情，冼光普看到后喝他们不得放肆。可他们不以为然。冼光照想到五一叔的叮咛，就把孩子拢到纪念碑前来坐。然后就说：

    “你们知道时过境迁，物换人非，昔日这羊角寨可辉煌着哪！

    “那是清同治年间的事情。那时，太平天国起义如火如荼，三统手（三截手臂），腿长形似猿猴，攀涧越岭，如疾如飞，且功夫了得，力大无穷的谭特木，和他功夫盖世、豪猛如狻的弟弟在葵山西侧的兴业县上星村和相隔十里的雅垌村的险要山巅分别创立旗峰寨和羊角寨，与北面贵县的黄鼎凤，南面容县的范阿音，形成了三股强势的地方割据。旗峰寨和羊角寨的人马有数万，物质也丰富，是地方上的霸主。可惜谭特木听信谗言，为一个美女而把他的弟弟杀了而顾此失彼，走上败亡的道路。

    “谭特木斩杀亲弟弟后，他母亲在他面前把一只活生生的鸡的一边翅膀斩下，哭曰：“独羽难飞也！”

    啊！

    华南和华月他们为之震撼。

    这时，冼光普说：“光照大个，谭特木的弟弟在羊角寨为王，受哥哥杀害，这与羊角寨的风水有没有关联？”

    “这个，”洗光照一时间接不上来。他站起来冲上山巅，向四周眺望，然后再望向纪念碑的前方，嘴里嗑嗑吟吟，“羊角寨横龙入脉，前面山头星罗棋布，后面也有大山拱护，左右青龙白虎拥抱无势，本山展现的左右手，右手有情，左手直去，不见丁点儿的情份。唔，是了；有这玄机。”

    啊，原来这样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