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黑色九点（一）
偶尔想起父亲怒不可遏，母亲隐忍抽泣的脸，愧疚，难过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涌上心头。时常会想，用与家人永不来往的代价去换取的爱情值得么，但是看到小康明亮的笑脸，我就会觉得，一切无所谓，只要拥有他。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再拥有他，那么我……怎么办？——摘自《如果爱有奇迹》
——黑色。九点。——
这一天不是个好天气。
九点。
不是什么特殊的时间，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让我赋予九点特殊的含义，绝对的黑色时间。
黑色，从一场雷阵雨开始。
我被一场雷阵雨惊醒。躺在床上，侧身，看窗外，雨点噼哩啪啦敲打窗户。密集的雨水模糊了我的视野。隐隐感觉到不安的气息……
我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起身穿衣服。姨妈姨父上班去了，奈奈去同学家补习功课。
左妍坐在沙发上，湖南台正在放着《我的女孩》。她的眼睛并没有看电视屏幕，苹果咬在嘴里，一手摸着下巴，作思考状。真是一幅搞笑图片，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沙发前的茶几上，花瓶里插着白色紫罗兰，飘散着淡淡的香气。我刚想问她和柳御风怎样了，池睿的方法是否真能奏效。她突然来了一句：“不觉得很奇怪吗？”
黑色从左妍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继续……
没有主语，自言自语，也不看我，应该不是在跟我说话吧。我翻冰箱，看有什么可吃的，左妍突然拔高了调，吓我一跳，她说：“我正在跟你说话呢！”貌似很生气。
“至少也要看着我，我才知道你在跟我说话！”我不客气地反驳道。
“到底池睿是用什么方法，说服他爸爸让他和你交往的？”
她在想这个问题吗？我觉得有些意外。
“也许他瞒着他父母吧。”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左妍冷笑：“拜托，你们那么张扬，就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同性恋似的。现在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了，人人都躲着姨妈，搞得她现在火气很大，姨妈更怕你们影响奈奈。我看我们不走，她也要赶我们走了！”说完，还长长叹了口气。
“……那又怎样？”我突然很害怕她提到我此时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没怎样。”她淡淡地说。看着电视，拿着摇控器换台。
顿了顿，她又说：“我始终觉得你们太顺了。”
又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不觉得吗？”她转过身来反问我，“有很多事例的，不是你死我活，就是与家人断绝关系，或者过着见不得光的生活。世界上还有一半的同性恋没有找到爱的人。就比如小康小伟吧，他们都同家里断绝了关系，退了学，现在为生计奔波劳累。”
我们也不是很顺啊，绕了多大的弯子才在一起的。从来没有这么努力地去喜欢一个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拿整颗心去爱。难道只有像左妍说得那般凄惨，才能证明爱得真切，爱得艰辛？
黑色从这时正在起作用……
左妍刚说我们太顺，林苔儿就发来一条信息：今晚八点，太阳城夜总会见，如不赴约，后果自负！
绝对威胁意味的信息。林苔儿又想搞什么鬼，为什么要在夜总会见？要不要告诉池睿？还是不要告诉他了，以免结外生枝。回复了信息，告诉她一定会到。林苔儿绝对是个障碍，今晚就把与她遗留的问题全部解决，免去后顾之忧。
外面的雨好像停了。天空并没有明朗起来，灰蒙蒙的，心里感到莫名的压抑。
“我看你是小说电影看多了。”我回复左妍的话。
“你也别得意忘形，你们之间突然出现个第三者也说不定，池睿绝对属于妖孽型的人物，男人女人都会被迷惑的，什么第三者，第四者，第N者太有可能了！”
池睿是不是妖孽型人物，我不知道，左妍绝对属于乌鸦嘴型人物。因为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咒语，在今晚全部都实现了。当然在这个时候，这是后话。今天的左妍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总嚷着跟我这种没脑子的人说话，绝对是浪费青春的她，今天怎么会这么多话？
此刻她眉心深锁，她忧心忡忡的时候，说明她认为问题很严重。她该不会要说……
果不其然，她说：“有没有想过，你始终是要回天际的，池睿的家在这里，你们要玩距离恋爱吗？”
“你干嘛突然说这个？！”
她还提到我此时最不想面对的问题。这是我一直颇为难解的问题，总是避免去想，能拖一天是一天，左妍突然把它光明化，让我觉得很恼火。
“你就是这样，做什么都要逃避。”
她一语中的，让我更加恼火。
“不用说，左老大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如果你们没有什么内在矛盾，外在最大的阻碍就是左老大，做好心理准备吧。”给我们打预防针的语气。
没错，我们都十分清楚，只要是左老大反对打压的，任何人都别想翻身。所以，说什么把池睿正式介绍给父母的话，唬唬别人，骗骗池睿还可以，却骗不了左妍和自己。
“在御风进公司之前，我想邀请他去沿滨岛去渡假，但是……”左妍冲我眉毛一挑，又说起与之前话题不相干的话，她思维跳动的太快了点吧。“虽然拜你们的白色紫罗兰所赐，我们暂时和好了。但是，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有多在意他。你懂哦？”
懂，左氏自尊心在作祟。
可是，我不喜欢沿滨岛，那里除了大海，沙滩，树林，房子，什么都没有。无聊透顶。
而且，“我想和睿去欧洲，我很想带他去维也纳。”
左妍颇为无奈地摇头，叹口气说：“要我说什么好呢，你幸运地遗传了左老大足够资本风流的脸，却没能遗传他的脑子，纯粹的有脸无脑。你带个男朋友回家，他气都气死了，还会让你去欧洲？你觉得有可能吗？说不定直接把你软禁！”
她越说我越沮丧，好像结局已定，不容更改。前途如外面的天空……
“如果你同意……”
“同意！”
如果和池睿可以在一起，去欧洲有的是机会。
天空似乎出现了一丝光亮……
左妍在左老大心目中的分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比拟的，虽然我是个儿子，还是个独子，但是左老大却是个重女轻男的人。
黑色继续中……
雷阵雨过后，应该晴空万里，天空却一直展示它令人灰暗的色彩。
——夜总会。事。——
七点半。太阳城夜总会。
很意外的，放的歌曲竟是《独家记忆》。
……雷雨世界像场灾难电影
让现在的我可怜到底
对不起谁也没有时光机器
已经结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摆在心底
不管别人说的多么难听
现在我拥有的事情
是你是给我一半的爱情……
更意外的是，花落诗也在。那么……
我坐下来，林苔儿冷傲地笑道：“怎么，男朋友没一起来吗？还是……”
“那么……”
花落诗也发了同样一条信息给池睿。我刚想说，人群里有一人正向我们这边走来，我们彼此惊诧地看着对方，然后不言语地坐下来。
林苔儿嘲讽地看着我们，假笑道：“瞒着对方来的，哇！真是感情真挚，多羡慕啊！”
我怒从心起：“你少废话，本少爷没空陪你玩，有话就说！”
“没什么，只是有个人很想见你！”
林苔儿说这话时，暗光中一群人同手同脚，雄纠纠气昂昂地向我们走来。为首的人，刺猬头，黑皮衣皮裤皮鞋，派头十足，带着狞笑，傲视着我们。他什么时候沦为林苔儿的走狗了？
我觉得好笑：“我说，你不热吗？”
“小子，你太嚣张了！”
汹傲慢地盯着我，目光移到我身边时，明显缩了下去。暗光中池睿冰刀似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目光震慑人的能力却是超强的。
“你们让这个人来教训我们吗？”池睿的目光直视着花落诗。
花落诗低下头，摇摇头，楚楚可怜地说：“我也觉得不好，可是我也没办法，我也是被逼的，对不起！”
“你闭嘴！”林苔儿对她大声喝道，她立刻没了声音，“没错，是我让他来教训你们的，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惹上的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我真是要崩溃了。
“这里是我大哥独眼龙哥的地盘，就算你们再厉害，也难逃出生天！”汹叫嚣道。
“不错嘛，连‘逃出生天’都知道。”池睿说。
我听见花落诗低低地笑了。
汹恼羞成怒，冲池睿道：“小子，你再能打，也无力回天！”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着池睿，他看着汹，请求道：“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们？”
汹冷哼，叫来了一大杯啤酒，吐了一口浓啖，真恶心！他把啤酒向后传，他的小弟们依次往里吐啖，放在我们面前，呕臭的气味，花落诗忍不住呕吐。
“把这杯酒喝下去，再向本爷爷磕三个响头，我心情好就放过你们啰！”
哄笑声……
池睿皱着眉……
“你拍电影吗！！”我吼道，一脚踹他腹部，倒地。小弟们叫嚷着，挥舞着棍棒……
顿时，夜总会里一片混乱，尖叫声，逃窜奔跑声，起哄喝彩声杂交，演绎成有趣的节奏……
我想保护池睿，想让他全身而退，却怎么也逃不出包围圈。却仍瞥到一条黑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他向另一方向跑去，另一个方向……
我忘却了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呆若木鸡地注视着另一个方向——
矫健的身手，华丽而又强劲的动作。空中腾跃，倒踢。毫不留情的拳头，重重地落在敌人的要害部位。空中回转，后摆腿，撂倒一大片，哀号声一大片……
那个是池睿吗？他在做什么？
黑影的到来，滞留了那批敌人，池睿向我奔来。“你在做什么？！”他冲我吼道。
我忘记了那些如雨点般落在我身上的拳打脚踢，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我的恋人的样子！瞬间，我的眼前模糊一片，他就在面前，保护我，帮我打倒这帮家伙，可是我为什么就是看不清他的容貌呢？
他拉着我的手向门口跑去，我机械般地跟着他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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