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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第一章

    洛无颜看着外面的客栈,知道龙天越今晚是打算歇在这里了,面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掀开车帘,他早已立在身前,洛无颜轻笑,伸出手,任由他稳稳的吧自己揽入臂弯。

    看了眼一旁帮着铃云和芙佩收拾东西的娇小身形,眸里有一丝挣扎和犹豫,旋即敛去。

    用过晚膳,龙天越回房,看着仍兀自发呆的人一眼,轻轻靠近,自背后圈她入怀。

    “不累么?怎不歇着?”轻柔的声音吐在耳畔。

    洛无颜回眸,身形仍被他圈在怀中,静静看着,良久未语。

    “想说什么?”龙天越似是瞧出她的心思,问着。

    洛无颜微一抿唇,思忖下缓缓道着:“明日大概就要出杭州城了,我想把翠儿安置在一户好人家。”让她过一个寻常女子该有的生活,将来会嫁个好人,有属于自己的家!这是她当初允诺的,也是希冀的,对于这个在她落魄的时候给予她一线曙光的女子,她想要尽所能回报她最好的。

    闻言,龙天越一怔,似是有些出乎意料:“怎么?你不打断带她回京么?”

    洛无颜唇角一勾,微微一抹苦笑:“成为第二个依环么?”看着面前人突然敛下去的神色,洛无颜接着道:“天越,你知道么?我生平所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带了依环进宫。”原本单纯天真的一个少女……每每想起,除了心酸,还有隐隐的愧疚,她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微仰了首,看着面前沉思的人:“回宫后,便放她出宫吧!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天越,那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结局!”

    “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终于,龙天越冷声道着,没有一丝温度,当时没有立即处死她,皆是看在颜儿的份上,可是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

    洛无颜低低叹息一声:“当初是我带她进的宫,难道我真的能忍心看着她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度过一生么?天越,终究,我还活着,终究,你还是遇见了我!”

    龙天越半眯着双眸,沉吟片刻,看着面前人渐渐蹙起的眉心,心里一阵无奈,探手重新揽过她:“好,什么都听你的,现在可以歇着了吧?”低低的语气竟是无限宠溺。

    洛无颜轻轻一笑,不做声,任由他牵着步向床榻。依稀听到耳畔传来某人不满的嘟囔声:“对谁都是这般上心,怎的就每每忽略我呢!”

    洛无颜惊愕转首,看着身旁男子不满的模样,似是要不到糖吃的孩子,忽然轻轻笑出声来,那声音轻轻柔柔,却温润软滑,听的人心里一阵惬意温暖。

    龙天越一个勾臂,忽而捞她到面前,不待喘息,俯首就印上她的唇,音节自交接的唇畔滑入:“不许笑!”

    洛无颜睁了眸,似是不相信一般,看着他面上竟有一丝隐隐的尴尬之色……

    翌日,将翠儿安顿好,纵使她有百般不舍,纵使哭得泪流满面,喊着要侍奉她一生,洛无颜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京都,皇宫……那样的地方时会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更何况是一个如此单纯的小丫头……

    翠儿,你会很快适应新的生活,也一定会幸福的!

    待马车走出好远,看着那仍迎风立着的娇小身形,洛无颜抑下心中的酸楚,强忍着回过首,再不看风中的人一眼……

    一路而行,龙天越并未急着赶路,反是吩咐刘全一到驿站便驻足停留。

    “不要耽搁太久了,还是尽快赶路吧。”洛无颜曾轻轻的冲他道着,可是每次他都置若罔闻。

    “你不用管这些琐事,反正京中也无要事。”龙天越敷衍道着,看着洛无颜渐渐蹙起的眉心,似是觉得如此搪塞委实拖不过去,便柔柔笑一声,将她揽入臂弯,不再作任何解释,只是道着:“你只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就行,啊?”

    他都如此说了,洛无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偶尔听到刘全语带犹豫且小心翼翼的问着龙天越:“爷,真的要在此歇下么?如此一来,怕是回京的日子又要……”话还未完,便被一冷冷的声音打断。

    “娘娘的身子你不清楚么?她经得起连日的长途奔劳么!”

    “是,属下明白。”刘全心里怎会不清楚,只是耽搁的愈久,朝中的政局便愈是诡异。

    洛无颜静静沉默,任由风声将破碎的低语散入耳畔,倒也约略清晰的明了了大概。

    “在想什么?”身后,熟悉的气息倾尽,他的下颌搁在她肩膀,轻声问着。

    “想你。”洛无颜的声音轻轻,直言不讳的道出,没有过多热切的情感,就只是平淡的道出。

    身后的人一怔,扳住她双肩,将她转到自己眼前,幽深的眸里有一丝得意:“想我?”

    “恩。”依旧是淡淡的表情,洛无颜略略点首,在他露出更多的喜色时,敛了神色,凝重的接着道出:“在想你为何不急着回宫,不要对我说宫里只是一些无所谓的琐事,你知道的,我不会相信!”温润的眼眸盛满认真,明了他对自己的呵护,对自己的关心,她心里满满感动,可是回宫的日子愈是耽搁一日,心里那份隐隐的愧疚便多一分!

    天允回京多长时日了,他不说,不表示她不知道发生的一切,万花楼顷刻间化为乌有,还有高家,高倾城,那些恍若在记忆中很久远的名字,一一被勾起……

    想起那个清隽的身形,洛无颜的手上便多了几分力道,或许,他是有那个能力的,但是,勿须说那个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位置,就是那个朝堂都是不适合他的,那样一个潇洒若谪仙的男子,合该是浪迹天涯的!

    “颜儿……”龙天越看着她良久,看着她眉眼间洞悉一切的了然,只能低低的唤出一声,神色几分无奈,几分怅然。

    洛无颜反手握住他覆过的掌心,定定看着他:“天越,我既然决定要陪你回去,就会有面对和接受一切的勇气!诚如我之前所说过的,离开江南,离开那悠然宁静的生活,我是不舍的,但我更舍不下的是你,还有我在京中的牵挂,你,能明白的,是么?”轻轻的声音,柔和的飘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和笃定,面前的这个男子,甚至可以为了她放弃天下,人生至此,还有何求?她既然选择陪他回宫,就会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份,他的责任,他的——后宫佳丽!他需要有子嗣,他要社稷传承!而那些,或许是她一生都无法再给予他的!

    那一日,他告诉她,眼眸里从未有过的决绝和认真,他说:“颜儿,相信我,一定会给你一份圆满的爱。”

    那时的她,心里已隐隐猜测的出他的决定,可是,她不要!更何况,那份圆满的背后负上的是另一个男子的一生,即使,她知道,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那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颜儿,颜儿……”龙天越抱她在臂弯,反复的喃喃唤着她的名字,却终究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心里想了万千种,却在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全数退回。

    “天越,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皇宫,是他一生的束缚!”洛无颜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龙天越心上,狠狠一痛。

    他承认,做出那样的决定,是自私的!可是他的颜儿,他好不容易才找回的颜儿……他不能承受两人之间再有一丝一毫的猜疑和距离。他想要好好爱她,想要给她一份圆满……

    “颜儿,你曾说过,这世上最美好的爱情便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颜儿,我想要把那样的爱,给你。”他的气息就吐在耳畔,温温软软,熨贴了心。

    洛无颜离了他的怀抱,手却依然紧握他的,看着他,轻轻的,轻轻地,唇角漾起如花的笑靥:“但是,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爱情,叫愿得一心人,白首莫相离,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完,她探手指向他的胸口,微微仰首看着他:“这里,有我么?”她望着他,眉眼认真。

    “只有你!”毫不犹豫的,他脱口而出,给了她最坚定的回答。

    忽而,洛无颜轻轻笑出了声:“如此,足以!”

    “颜儿……”良久的沉默,龙天越动情的抱住她,很紧很紧!

    洛无颜安静的靠在他怀中,听着沉稳的心跳,嗅着熟悉的气息,体内流淌过满满暖意……

    龙天越似要把她揉进怀里,却又是那般的小心翼翼,似捧着一生的珍宝!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女子怕是真的不会有令他想要放手的那一天!不止今生,还有来生,生生世世……

    曾听人说过,有一些机缘一旦错失了,将万劫不复!而幸好,幸好,他和她缘分未尽,他和她也终未擦肩而陌路,不然,他定会含悔终生!

    而遇上她,是他此生无法躲过,无法绕开,却甘愿被捆绑住的劫!

    也是他此生,最美的风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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