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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回 时空棋局

    “我命本原是不同,天资禀赋异凡庸。奈何伯乐无觅处,憾缺疆场展骥鬃。落天阳,随犬弄,默待他朝啸岭崆。时未至兮且养晦,位不居焉用韬功。而立有年暗冥逝,日出云翳曜正东。阳长阴消姤转复,否去泰来鉴心中。离浅水,别虾公,直上九霄化飞龙。一任此生鲲鹏志,扶摇万里遨苍穹!”

    2001年7月,马天行又失业了,闲来无事,去找了个“大师”算命。“大师”说他即将在南方有十年的缘份,而人生的大运则须到2014年方始来临。果如“大师”所言,他8月份就到了珠海上班。他是清远人,珠海位于清远的南方,而且他在珠海一呆就是六七年,更是觉得“大师”之言甚准!但他在公司那么多年,始终得不到赏识,郁郁不得志!曾有几次想另谋高就,却都是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走得了。他心里想,难道真应“大师”所言,不到十年还走不了?就不信这个邪,我马天行才华不输于人,纵是伯乐无觅,难道就不能自辟疆场吗?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里埋没下去了!于是,他绞尽脑汁写了上面这首诗,把自己比作时运未到而不得不屈就的骏马猛虎、大鹏飞龙,誓要打破“大师”的批言!

    马天行把诗给老婆看,希望能听到点慰藉和鼓励,但他老婆却笑着说:“会写歪诗有啥用?有本事多赚点‘MONEY’回来呀!”虽是玩笑之言,却也是一盆冷水,令他无言以对!……

    或许自己真的是没本事吧,要有的话,为何没有好的发展?是金子的话,在哪儿不发光?唉!自己只不过是块破铜烂铁而已!……

    认为自己怀才不遇是一种痛苦;怀疑自己的才华更是一种痛苦;但得不到至亲的理解和安慰则是痛中之痛!前人所写的“世味尝来浑是蜡,莫教开口向人啼”,真乃世情道尽!人生的忧愁苦恼,能向谁诉?能对谁言?纵向枕边之人,“啼”了也是枉然!

    之后,马天行又在珠海多呆了几年,依然是原地踏步,眼看十年将届,他内心更是焦虑彷徨:是否十年一届,那份南方之缘就没有了?若真如此,那前路又在何方?……

    2011年6月25日星期六下午,马天行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已过“而立”而靠向“不惑”,打工这碗“青春饭”随时都有可能没得吃了,要是没了工作,那一家大小怎么办?全指望自己的那份工资吃饭了!即便不吃不喝,还有几十万住房按揭没供完啊!……

    真个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于是,马天行又念起了开篇的这首诗,自我感慨、自我安慰、自我鞭策!然后又念下李白的《将进酒》,“……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竟复来……”,多么潇洒!多么豪情!老李你老人家有千金可散,散完了还能复来,我呢?半两金也没有,散个屁还差不多!……

    在一番自怜自叹之后,马天行迷迷糊糊地去了见“周公”。突然,眼前划过一道闪光,他从梦中惊醒;醒来之前还在念《将进酒》,刚刚念到“朝如青丝暮成雪”。这是什么回事?哪里来的闪光?窗外是大晴天,绝对不可能有闪电;又没有开灯,要是开了灯还有可能灯泡闪了一下烧掉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清醒一下,管它呢,学学老李,弄瓶小酒回来,晚上炒两个小菜;虽然没有半两金,日子还是要过的嘛!

    马天行穿好衣服,拿上手机、钱包、钥匙,出门去超市。走到麓苑路接淘金街的捌角处时,突然天空有道闪光射落到大概好又多超市西侧的人行梯级的位置。又有闪光了?是眼花吗?幻觉?还是……?一定要瞧个究竟!他小跑过去,下到第二段梯级时,他看到第四段梯级的平台边上靠墙的位置坐着两位白衣白发的老人家,好像是在下棋;而一旁的补鞋匠依然在每日如是的忙活,对棋局全无兴致!

    马天行心里嘀咕:“啥日子啊今天?居然来了两位‘高人’,不打个招呼就太对不起人家了!”于是他又快步下到那个平台,两位老人家果然是在下棋。这时,其中一位老人家以唱腔说道:“老南兄,主角到步,好戏开锣啰!”

    马天行打量一下两位老人家:鹤发披肩,银须垂胸;衣饰雅洁,似绸缎又似纱,宽宽地系着腰带;白鞋,那款式从未见过,面料既不是布,也不像麻……

    这套装扮,真家伙下足成本,难道是在拍戏?又不是啊,周围又没有摄像机和剧组人员,看来真的是遇上“高人”了!马天行正要开口打招呼,另一位老人家说道:“旁观者不得多言!”老人家语气平和,但透着一股威严,他赶紧把说到嘴边的招呼吞了回去,转而看看棋局:棋盘和棋子是罕有的玉石所成,晶莹剔透;“楚河”、“汉界”和“车”、“马”、“炮”等字是古体,胜过任何书法,而且非雕刻、非描画,似与玉石浑然天成……

    极品啊,人世间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好东西!要不是亲眼目睹,别说相信了,做梦也梦不到!马天行转头瞧瞧补鞋匠,正忙着给一只鞋拉线,头也没抬,好像棋局压根儿就不存在!唉,真是没办法呀!鞋还怕没得给你补吗?这样的棋局都不懂得欣赏,看来老兄你这辈子就只有补鞋的命了!

    马天行为补鞋匠叹了口气,然后转回头看棋局。忽然,先前说话的那位老人家声线一拉,唱开了:“老南兄,相聚喜,别离悲,鹿到人间走一回。且看我助你将鹿儿展蹄,一纵十年如过隙。”

    老人家举马向前一步,但却唱成是鹿儿展蹄,真不知唱的是哪一出!不过,下棋还带唱词,那看头更是足!

    另一位老人家也以唱腔接上:“老北兄,人生数十太匆匆,醒来方知原是梦。情是空,爱也假,眼前骨肉亦幻化,但谁又能将尘缘放下?今此鹿儿既已前跨,我亦将其再纵,又过十载成廿。”

    唱词同样半明不白,而且这位老人家也执起那只马走了一步,这就更奇怪、更来劲了!

    “老南兄,梦如醒,醒亦梦,欲了尘缘犹是梦,若能悟此真醒也。但将鹿儿再跃,三十个寒暑也不过当下。”

    “老北兄,容易悟,却难醒,鹤怜鹿儿单只影。因此爱,泪盈盈,四十春秋后失明。”

    “老南兄,情爱债,夫妇名,一切皆有因缘定。半百岁月刹那顷,但此鹿儿也,愚痴不明,硬是不肯回头醒,教你下一着如何应?”

    这时,那位被称作“老南兄”的老人家抬起头来,对马天行笑了笑,问道:“小兄弟,如何应对也?”

    马天行仔细打量老人家,虽然银须鹤发,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皱纹,红润细嫩,犹胜孩童;而最为奇特的是,其额头还特别饱满,可以说是向外突出,异于常人,似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正出神时,那位老人家又问道:“小兄弟,下一步怎么走?”

    马天行回过神来:“噢,老先生,我不太懂得下棋,而且你们走的都是那只马,我还没见过这样下棋的。”

    老人家又说道:“小兄弟,你刚才不也跟我俩一块下了吗?怎么不懂呢?好吧,我帮你多走一步吧。”说完就转回头向棋局,接着又唱道:“老北兄,不历尽悲欢离合、人间至痛,谁又肯抛却尘世、发心求道?但愿他能醒悟!否则啊,还须再续未了情!”

    老人家再举马走了一步,然后又抬头对马天行说道:“小兄弟,再见!”

    马天行如堕五里雾云,心想:“怎么帮我下来着?”但老人家已表“送客”之意,只好也说声“再见”,然后转身向前。刚跨出一步,突然,一刹那间,整个天地如电影镜头般切换了:前面淘金北路原来在路边有一排大树,现已荡然无存,天空灰蒙蒙的;梯级左边原来是一块空地,用作停车场,现在却矗立着一座大厦的框架,梁柱上歪斜地插着长短参差的钢筋铁条,支离锈蚀,而且梁柱表面这里凹凸、那里崩缺,看起来比九七年金融风暴以后的烂尾楼还要烂尾;梯级右边的好又多超市那幅外墙剥损掉灰,不知道多久没修补过了;就连脚下的人行梯级,本来是挺完好的水泥铺面,现在也已变得级级残破、砖块外露……

    马天行连忙转回身,但见平台空空如也,哪有半个人影?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他快步跑上梯级,所有的建筑物也是变了样,尽是岁月风霜的痕迹;马路左边上那排由民居改成的街铺基本上都封了,只剩下出入的门口;就连马路右边隔开停车场(烂尾楼的位置)的那排花树也已变得疏疏落落,几近凋零!……

    马天行感觉到有事发生了,赶紧往家里跑。到自家楼下时,大堂门是打开的,他一口气冲到电梯口,但那个上落键怎么按也没有反应,信号指示灯没有亮,可能是停电了。他赶紧转到旁边爬楼梯,一口气登到十楼,终于到自家门口了,也是变了样,原来还比较新的防盗门已变得锈蚀破烂。他顾不上喘气,连忙掏出钥匙,插进匙孔,但就是怎么扭也开不了,赶紧敲门,准确来说应该是打门。不一会儿,里面的那道门打开,冒出来的竟然是个陌生的老头子,问道:“干嘛的?找谁啊?”

    “你是谁啊?”马天行惊讶不已,怎么自己家里有个老头子?

    “我问你是谁?你来我家找谁?”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什么你家?你搞错了吧?”

    这时,又有个老太婆出现了,看了看急喘着气的马天行,问道:“找谁啊?”

    怎么还有个老太婆?马天行更加发毛,急又问道:“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老头子一面愕然,问道:“什么你家?这是我家,你不会是搞错楼层了吧?”

    “这不是1008吗?”

    “对啊!”

    “那就没错了,这里就是我家!”

    “什么你家?走走走,神经病!”“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马天行只好又大力打门。

    老头子又半打开里门,嚷道:“你再不走,我要叫警察了!”

    “不用叫警察,叫保安就可以了,这里的保安都认得我!”马天行是又焦急又慌张!

    “什么保安?老太婆,这个家伙说这里的保安都认得他,不知道他哪里整出来的保安?”老头子说完又把里门关上了。

    马天行再用钥匙来开,依然是开不了,只好又一边打门,一边大叫“开门”,但里面就是没了反应,邻居倒有一两个开门歪个头出来睢了两眼,但这些邻居也不是平常的拽,根本不认识。

    过了一会儿,有个看似警察的人来了,但服装全然不对。那个人敲了敲门,喊道:“张先生,我是警察。”

    门一打开,那个老头子就嚷开了:“警察先生,你来了就好,请把这个疯子赶走!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神经病,说这里是他家。”

    马天行知道是警察,赶紧说道:“警察先生,这里确实是我家,不知道这两个老头老太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

    “什么回事?说清楚一点!”

    于是,老头子向警察解释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么个疯子,如何大吵大叫,警察似乎弄明白了,而马天行却是越听越糊涂。警察转过来问马天行:“先生,你是住哪儿的?”

    “我就住这里!”

    “奇怪了,这是张先生家,你搞错了吧?”

    “什么搞错?你看我的身份证,上面还有我的住址呢!”马天行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地从钱包里抽出身份证交给警察。

    警察接过去一看,惊讶得一张嘴合不拢!然后开始念:“身份证……,确实是身份证,姓名……马天行,性别男,出生1975年12月12日,住址广州市麓苑路43号天业大厦1008房……你这个身份证是哪里来的?”

    “什么哪里来的?不就是你们公安局发的?”

    “公安局发的?老实交待,你是哪里弄来的?”

    “什么哪里弄来的?身份证还能假吗?你看看上面的照片是不是我?”

    “是又怎么样?亏你还整得出这种身份证C了,老实交待,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住在哪里?”

    “身份证上不是有吗?我叫马天行,就住在这里,天业大厦1008,今年36岁。”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这个出生年月是哪个蠢蛋给你整的?36岁,还1975年,怎么不干脆弄成1075年?”

    “怎么了?2011减去1975不是36吗?”

    “2011?什么2011?”

    “今年不是2011年吗?2011减去1975不就是36吗?”

    听马天行这么一说,警察更加明白是什么回事了,转过去对老头子说道:“张先生,没事了,我把他带走。”

    老头子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把门一关。

    警察接着对马天行说道:“走吧,马先生,我带你回去天业大厦1008,这里不是,你搞错了。”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马天行就走。

    马天行这一下急了,用力一甩,挣脱警察的手,并大声嚷道:“你干嘛?发什么神经?”

    警察连拖带推,但马天行劲大得像疯子,只好拿出对讲机找帮手:“,,收到吗?……这里是天业大厦1008,有疯子骚扰民宅,快上来帮忙。”

    马天行一听,明明就是自己家,哪里来的老头老太?警察也不知道在搞什么?……越想越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心里更加慌乱了!

    不一会儿,从楼梯口转出来一个警察,人到声到:“,又是哪一路‘大侠’来着?”

    那个编号的警察回答说:“啥‘大侠’呀!有钱人来的,你看他一身都是高级货。”

    “对对对,看样子是有米的,原来有钱人也会疯!”

    “有钱人就不会疯吗?我看疯得还厉害些!可要注意了,这家伙劲大得很!”

    于是,两个警察合力拽着马天行就拖。马天行边反抗边大骂,但两个警察全然不理会,使上狠劲儿。拖到8楼时,马天行知道再挣扎也没有用,只好跟着警察走下楼梯,他倒要看看这帮人在捣什么鬼!

    到派出所时,马天行一看,觉得很不对劲,这哪里像个什么派出所?不但不是原来的那一间,而且,办公大厅也就几十平方米,五六张破办公桌;墙边的木柜和陈架都残旧掉漆,歪斜欲倒,文件夹也有很多是破的;墙上有句标语,掉色掉得差不多了,勉强还能认得出来是“打击黑恶、弘扬正气”……怎么连派出所也变成了这个模样?

    这时,在最里面位置办公的警察看到两个同事押了一个人回来,就问:“是跑到天业大厦1008那位‘仁兄’吗?”

    走过去,压低声音说道:“是的,头儿,他说他叫马天行,出生在1975年,看样子脑子有点问题,要不你亲自问问?对了,这是他的身份证,我怀疑是偷了他爷爷的古董。”

    那个警察走过来,对马天行说道:“马先生,请跟我来一下。”然后把马天行带进了一个室,里面的桌椅和木柜更加破旧。

    招呼马天行坐下后,警察问道:“马先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住在哪里?”

    马天行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被拖来了派出所,已是满腔惊恐、不解和怒火,但还是强忍着回答:“我叫马天行,36岁,住在天业大厦1008室。”

    “这个身份证是你的?”

    “对,不信你对一下照片。”

    “你出生在1975年?”

    “有问题吗?”

    “马先生,老实一点,你这个身份证是哪里弄来的?”

    马天行忍不住了,嚷道:“怎么你们硬要说我的身份证是哪里弄来的?不就是你们公安局发的?”

    “马先生,不要装傻了,现在还有谁在用这种身份证?而且,你说你36岁,怎么又出生在1975年呢?你要弄个假的也得弄像点嘛,你当别人傻子不会算数吗?”

    马天行这下嗓门更大了:“我的身份证有什么问题了?2011年减去1975年不就是36岁吗?”

    “什么2011年?今年是2011年吗?”

    “不是吗?”

    “马先生,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我警告你,你不要再去骚扰人家了,否则我们会把你关起来!姑且念在你没造成什么恶劣后果,你走吧。对了,把这个身份证拿回去还给你爷爷!”

    “等等,我哪里疯了?我看是你们疯了!我回家又有什么问题?你叫我把身份证还给爷爷,你是什么意思?还有,我家里怎么会有两个老家伙的?你们在搞什么鬼?”

    警察见马天行语无论次,心想这家伙的脑子确实是有问题,再纠缠下去不会有什么好事,还是少刺激他为妙,要是他突然失控,那不糟了?我们做警察的犯不着狗抓耗子,多管疯人院的事,就说道:“好了,马先生,没事了,你出去吧。”

    这时,马天行一串疑问涌上心头,觉得更加不对劲了:自己出门去超市,在超市西侧的人行梯级位置遇到两位下棋的老人家,然后两位老人家突然间消失了,周围的环境也全变了,而自己家里不知怎的来了两个陌生的老家伙……

    “警察先生,可以帮帮忙吗?”马天行越想越不明白,虽然警察也是不可理喻,但也只能向他们求助。

    “什么事?”

    “帮我……帮我……”马天行一片茫然,“警察先生,那里确实是我家,我刚才去超市,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超市?什么超市?”警察很是惊讶!

    “好又多超市。”

    “哪里有好又多超市?”

    “淘金北路的好又多超市,你不知道吗?你不是才调来这一区的吧?”

    “我都在这里干了十几年了,淘金北路哪儿有超市?现在整个广州都没听说过有什么超市!”

    “你开什么玩笑?淘金北路那里不是有个超市吗?”

    “是你在开玩笑吧?那边什么时候整了个超市?”

    马天行更是觉得奇怪,心想这个家伙不知道好又多超市也就算了,怎么还说整个广州都没有超市呢?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至于到此地步吧!

    而警察则心里想,这个家伙疯得够可以了,还来个什么超市?几十年前还差不多,现在哪里还有?跟他争论这个傻蛋问题,真是浪费口水!于是,他很不耐烦地说道:“行行行,超市,你现在再去超市看看就好了,去吧!去吧!”

    想让警察帮个忙,但一来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二来也不知道要他们帮些什么,马天行只好离开。

    和见马天行走了出去,精神恍惚,嘴吧一动一动的,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心照不宣地互递了个眼色!见到上司从办公室里出来,就问:“头儿,啥情况啊?”

    “他还是说出生在1975年,而且还刚从超市回来,看来是疯得差不多了。”做头的警察边说边摇了摇头。

    “唉,真是没办法呀!这年头疯子就是多,估计我也快了!”“对了,头儿,现在疯人院那么紧缺,要不你也去办一间?念在同事一场,记得给我留个名额,拜托!”

    “去去去,干你的活,讲什么风凉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压缩编制,到时候丢了饭碗,想不疯都不行了!”

    马天行走出派出所,呆呆地站在马路边上,思索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有人骑了辆单车从身边经过,这辆单车也简单得够可以了,就一个车架加两个轮子,没有也能蹬得动的部件全没有!车上是个中年男子,穿浅黑色衣服,还挂了个灰布包。马天行再留意一下路上的行人,好像都在偷偷地打量自己。他看看自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但那些人干嘛要这样瞧自己呢?再看看别人……对了,他们多数是灰色和黑色的衣服,其它浅颜色的也有,但都是色彩暗淡,自己家里的老头老太穿的是灰色衣服,警察也是,料子都很差,而自己穿了件白底间蓝直纹的衬衣,青色的裤子,上周才买的,色彩光鲜,与别人确是大不相同。他再仔细看看周围环境,所有的建筑物都起码旧了几十年,一两块空出来的地方则零落着断砖石块……

    马天行更加肯定是有事发生了,得赶紧去找老婆孩子。不管怎么样,还是再回家看看,或者那两个老头老太已经不在了。他一边往家里跑,一边掏出手机看时间,这时是十六点三十六分,记得出门去超市时是十五点十八分,才过了一个小时多点。他回到天业大厦,电梯还是不能用,只好又爬楼梯。到自家门口时,他仔细地看了看防盗门,确实是已经锈蚀严重。他掏出钥匙来再试一下,还是开不了。他越发慌张,在心里祈祷:“天啊,求求你了,请保佑我老婆孩子没事啊!”然后,他定了定神,开始敲门。

    开门的还是那个老头子,一见马天行就嚷道:“又是你!来干嘛?你不走我就再报警!”

    马天行告诉自己,现在需要的是镇静,不能慌,所以他连忙说道:“老先生,对不起,刚才是我打扰你们了!请问你们……一直住在这里吗?”

    老头子见马天行没有发神经了,就语气缓和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想向您打听个人,她……她……也是住在这……这附近的。”

    “哦?谁啊?”

    “请问白素雅你认识吗?”

    “不认识。”

    “那马鸣空呢?”儿子四岁还没到,老头子更加不可能认识了,但那怕只有一丁点儿希望也要问一下。

    “马鸣空?……你说马鸣空?”

    “对,你认识马鸣空吗?”马天行伸手捂着胸,一颗心跳得慌乱!

    “马鸣空?……我想起来了,大概三十年前是他把这个房子卖给我的。”

    “三十年前?你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马天行惊讶无比!

    “对,没错,那一年是2041年,到今年刚好是三十年。”

    “你说2041年?”

    “对呀,那一年刚好是世界大战打完了,所以我记得。”

    “2041年世界大战?……那今年是哪一年?”

    “你不是又犯……那个……糊涂了吧?今年是2071年啊,不就刚好是三十年吗?”

    “2071年?今年是2071年?怎么会呢?明明是2011年啊……”

    老头子见马天行如此神情,估计又要发神经了,赶紧说道:“没什么事了吧?那先这样了。”说完就要关门。

    “等等,等等,老先生,你知道马鸣空现在住哪里吗?”

    “我也不知道,他把房子卖给我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对了,刚才你跟警察说姓马,你是他家里人吗?还是亲戚?”

    “我是他家里人。”

    “奇怪了,你是他家里人,还跑来问我,你自己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马天行茫然不知所措!他定了定神,再问道:“老先生,我可以进去……进你家看看吗?”

    老头子见马天行瞪着一双眼向屋内张望,肯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连忙拒绝道:“不行!不行!不是很方便,对不起!”说完就把门一关。

    马天行呆站在门口苦思:“怎么老头子说现在是2071年?还说鸣空把房子卖给他了,这怎么可能?老婆和鸣空又到哪儿去了?……对了,那两个下棋的老人家……”

    马天行快步冲下楼梯,然后向超市跑去,但回到那条人行梯级时,中间的那个平台依然是空空如也!他又连忙跑下梯级,来到淘金北路,原来卖内衣、童装、饰品、皮鞋等的一排街铺全改了,看过去是一家粮油店、一家理发店、一家日杂店……没有什么广告霓虹灯之类,只是在门口上面写了“什么什么店”的字样,看上去比自己小时候的店铺还要简陋,就像是电影中三四十年代的商行;原来在街铺的中间位置有一个大门口是进入好又多超市的,现在哪里还是什么超市?这是刚好有辆装运蜂窝煤的人力三轮车进出,看样子里面已改成了煤炭仓库;而且,这里是大马路,平时车水马龙,这时却只有为数不多的行人和骑单车的,不一会儿有辆公共汽车经过,但跟平常的公共汽车完全不同,车身上都是液晶板,相当高科技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时光变了?这怎么可能?但眼前的一切又是什么回事?……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迎面走了过来,马天行走上两步问道:“大哥,请问今年是哪一年,我……不太记得了?”

    “不是吧?这个还要记吗?今年是2071年啊!”那个男子打量一下马天行:上等衣服,高级皮鞋,虽然挺慌张的样子,但再怎么看也不像个傻子,却竟然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真是怪事!

    马天行心里想,难道自己真的是到了几十年之后?以前听过一个神话故事,说有一个樵夫在山中看人下了一会儿棋,回到家里时已过了几十年,难道真有这种事?不会吧?这里是广州,大都市,又不是在山里……对了,也有可能自己在做梦,不是也有故事说当年吕洞宾做过黄粱一梦吗?他在树下睡着了,梦见自己上京赶考,考上了,做了官,一生荣华富贵,直到终老,但醒来时发现身旁那个人在自己睡之前做的饭还没熟呢!做饭那么短的时间,自己却在梦里过了一生!对,应该是在做梦!于是,他用力扭自己的脸,但扭得很痛也没有醒来……

    那个男子看到马天行问完后,一声不哼地呆在那里,然后又用手狠狠地扭自己,好像不痛似的。唔,原来真是个傻蛋,走远点儿为妙!

    马天行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开始相信是时光变了,但又觉得不对,因为假若真的是到了六十年之后,六十年前的科技已经相当发达了,百业兴旺,商品充盈,怎么现在变得如此落后了?还比不上自己的童年时代?即便是电影中三四十年代的镜头也强多了,说是回到了六十年前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是去到了六十年之后呢?但别人明明说的是2071年,“家”里的那个老头子骗人还有可能,刚才那个中年人也是说的2071年,要骗人也不会编得那么巧吧?不行,得要再找个人来问问!

    “阿姨,请问今年是2071年吗?”

    “对呀。”

    “那……今天是几月几号?”

    “6月25号。”

    马天行这下相信了,6月25号,自己敲来到了六十年后的同一天,看来是山中的“棋局”转到了都市,自己刚好遇上了……对了,那两个老人家各走了三步棋,还一边唱什么“一纵十年”、“又过十载”、“三十个春秋”、“四十个寒暑”、“半百岁月”、“甲子”,原来是每走一步,时光就向前跨越十年,六步就是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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