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半个多月后——
康州是南方一座历史悠久的古都,辖区内有安陵、登阳和樊县三县,气候温和,无论农业或商业往来都相当繁荣。
“大爷回来了!”
这天,在太阳下山之前,三辆马车终于回到了位在登阳县的石府,前来开门的奴仆马上朝屋里大喊,好通知其他人来搬运行李。
石耀军停好了马车,便转身掀开篷车的布帘,将经历了这么多天的舟车劳顿,已经累得睡着的厉香桐抱下马车。
“小姐从来没出过远门,肯定是累坏了。”小桩和菁儿急急地跟在后头,也没空打量这座未来的新家。
“姑爷轻一点,别吵醒小姐了。”
“我知道。”石耀军嘴里应着,可还是迈着大步往自己的寝房走去,这一路上他已经尽量放慢马车的速度,晚了好几天才到达目的地,就是担心路途颠簸会让厉香桐身体不适,她能撑到现在,也没有喊过一声累,连他都不禁要佩服了。
留在府里的奴仆可是对这位新夫人相当好奇,纷纷伸长脖子想偷看一眼,不过石耀军走得很快,就是想让厉香桐早点舒服的躺在床上,不再承受晕车之苦,所以什么也没瞧见。
待石耀军进了寝房,动作好轻地将怀中的小女人放在床上,仿佛用力一点就会碎掉,见厉香桐脸色不是很好,心里更是自责。
“相公?”厉香桐还是被惊醒了,掀开眼皮,见到眼前朴拙老实的脸孔,心也跟着安了。
“我在这儿。”石耀军细心地帮她盖好被子。
“已经到家了吗?”厉香桐听着这沉稳的嗓音,身子又放松了。
“嗯。”他好喜欢听厉香桐说这里是他们的家,石耀军激动的思忖。“再闭上眼睛睡一下,我让小桩她们来伺候。”
“相公……能再多陪我一会儿吗?”厉香桐攥住他的袖子,小声地乞求,除了小桩和菁儿,在这座府里也只认识他,她还没准备好面对新的角色、新的责任,至少要等过了今晚才行。
“好,我在这儿陪你。”石耀军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谢谢。”有了他的保证,让厉香桐放心地睡去。
这句“谢谢”让石耀军的心刺了一下,不过瞅着眼前的美丽睡脸,这点疼不算什么,就算厉香桐要他砍自己一刀,他也会马上照办的。
小桩和菁儿见主子有姑爷在旁边看着,于是赶紧走出房门,除了熟悉一下环境,也要和府里的其他奴仆套好关系,这样以后才好办事。
没有注意到她们的离去,石耀军依旧动也不敢动一下,任由雪白小手攥着自己的袖子,就怕又把厉香桐吵醒了,两眼痴痴地凝望着熟睡中的小女人,心里想着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会这么心痛,只因为渴望她也能同样喜欢自己。
不过他是怎么样也比不上表弟的,石耀军不由得自惭形秽地想着,他既没有表弟的英俊外貌,也没有文采,更没有好的出身,只要厉香桐不讨厌自己,就该感谢老天爷,还有死去的爹娘保佑了。
“娘子,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只要对我笑一笑,我就心满意足了。”石耀军涩涩地低喃。
就这样,石耀军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即便双脚都麻了,腰也酸了,也不曾动过半寸。
不知过了多久,当厉香桐睡了一个好觉醒转之后,却发现石耀军坐在床缘打起瞌睡来了,先是有些错愕和困惑,接着便看到自己的手还抓着他的袖子,这才想起睡着之前的事。
“他怎么……”就因为要他再多陪一会儿,这男人就真的坐在这儿不走,连她都睡着了也一样,厉香桐不禁动容了。
其实在回康州这一路上,石耀军真的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不时的嘘寒问暖,生怕她累倒了,还有每晚一定让她有床可以睡,不曾因为错过宿头而睡在荒郊野外过,厉香桐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更加感谢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可是……他真的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厉香桐觉得这男人真的好傻,傻到让她的心也跟着酸了。
厉香桐缓缓坐起身来,然后举起雪白小手,轻抚着石耀军透着疲惫线条的黝黑脸庞,认真地将他的长相牢牢的记在脑海中。
“相公。”
“嗯……”石耀军倏地睁开黑瞳,瞅见近在眼前的娇颜,陡地满脸胀红,差点惊跳起来。“我、我怎么睡着了?”
“既然想睡,为什么不躺着呢?”她问。
石耀军清了清喉咙。“我、我坐着眯一下就好了,让娘子好好的休息才是最重要的事,我……去叫小桩她们进来伺候……”说着,才作势要起身,忘了双腿已经麻了,根本无法动弹。
“怎么了?”见石耀军皱紧眉头,厉香桐连忙问道。
“只是脚麻了……”
厉香桐将小手覆上他的大腿,想要帮石耀军按摩。“你都坐在这儿多久了,当然会麻了……”
大腿被那雪白小手一碰,石耀军警觉到下腹马上有了反应,顿时面如火烧,又急又窘。
“不……不用了……”生怕被厉香桐瞧见自己的异状,他不管脚还麻不麻,便吃力地直起高大的身躯,想不到才跨前一步,整个人已经跌坐在地上。
“相公!”厉香桐连忙掀被下床,蹲在他身边。“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我没事……”石耀军好气自己老是在她面前闹笑话。
“先起来再说……啊!”厉香桐才想要扶他,但是太重了,接着石耀军一个不稳,身体整个倒向自己。
“娘子!”石耀军惊慌的用手肘撑住自己的重量,见厉香桐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以为把她弄哭了,更是着急。“是不是压疼你了?快点让我看看……”
厉香桐被石耀军扶坐起来,香肩还不断地抖动着。
“我马上去请大夫来……”石耀军吓得脸色发白了。
真的再也憋不住了,厉香桐这才仰起螓首,一手捣着红唇,一边笑一边说,笑到眼角都泛湿了。“不……不用……呵呵……你没有……压疼我……我只是突然……觉得好好笑……”
“你没、没事就好。”石耀军赧红了脸,都快冒烟了。
“相公会觉得我这么笑是很不得体的吗?”厉香桐揩去眼角的泪水,偎向石耀军的胸口问道。
“不、不会,你笑得……很好看。”石耀军虽然被取笑得有些尴尬,可是只要能让厉香桐开心就好。
厉香桐渐渐收起了笑意。“要是在家里被娘看见的话,她准会狠狠地训我一顿,说我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要我笑不露齿,要我一举一动都得符合厉家人该有的高贵仪态,否则就不配姓厉了。”
“你这样……够好了。”石耀军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她,对他来说,厉香桐已经是最完美的女子了。
“真的吗?”
石耀军马上点头如捣蒜。“当然是真的,娘子要怎么笑都行。”
“有没有人说相公是个傻子?”从没见过像石耀军这般憨厚的男子,厉香桐不禁担心他会不会被欺负了都还不知道。
“有,很多人都这么说。”石耀军诚实地回答。
厉香桐捣嘴唇,又忍不住地噗哧一声,笑了开来。
“小姐?姑爷?”
“你们怎么都坐在地上?”
正好端着宵夜进房的小桩和菁儿有些傻眼了,不过她们还是头一回看到厉香桐笑得这么开心,以及活泼的一面,她们有多久没看到主子这么笑过了?!再看一眼石耀军窘红着脸孔,像个傻瓜似的看着厉香桐,两人不约而同地再次觉得有这个姑爷真的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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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第一声鸡鸣响起,石耀军已经蹑手蹑脚地步出房门。
“大爷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正在帐房里打扫的魏伯见到主子这时候进来,还真有些讶异。“该不会是被夫人赶下床了吧?”
“她才不会这么做。”石耀军马上为心爱的女人辩驳。他的娘子很柔弱,一点都不凶悍,连说话都轻声细语。
“这么说就怪了,有哪个男人不想在床上多抱一下自己的娘子,有谁像大爷这样,才刚成亲没多久,天都还没亮就要开始工作了。”魏伯于是挥手赶人。“去!去!再去睡个回笼觉。”
“再过两天就要发放赈米了,我得看看这次准备的数量够不够……”石耀军要怎么跟魏伯说,在回来的路上也就算了,可是回到自己家里,却只能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躺在身边,又不能碰,就怕她会生气的滋味有多么难受,所以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倒是你年纪大了,要多注意身体,不用这么早起来干活。”
魏伯听了直摇头。“天底下还有当主子的怕奴才太勤劳的,也只有大爷你会这么说,傻子就是傻子。”
“既然知道就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吧。”石耀军向来放纵府里的下人,因为他们该做的事都做了,自然不必太过苛求。
闻言,魏伯打了个大呵欠,慢吞吞地往门外走。“有你这种主子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要不是府里的奴仆都很自动自发地把分内的事做好,就算住在猪窝里,每天只是喝粥,这个主子也不会在意。
“我差点忘了一件事……”石耀军又叫住魏伯。“先不要让夫人知道我和邱家的关系,我怕她误会了。”
“什么?夫人还不知道?”魏伯发出一声怪叫。“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和邱家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来往吧?”
石耀军搔了搔脑袋,露出一抹苦笑。“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她,可是……就怕说了之后,她不肯答应婚事,不愿意嫁给我,结果一直拖到现在更说不出口了,总而言之,我会尽快跟她说。”
“大爷就这么喜欢她?”魏伯看着主子为情所苦的模样,只好把叨念的话又咽了回去。
“也许你会认为我很傻,可是能娶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石耀军笑得傻气,只有他明白这句话说得有多苦涩。“只要能拥有她,我……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就算她将来会气我、恨我也没关系。”
魏伯叹了好长一口气。“我不会说的,其他的事大爷自己看着办吧。”说着,一边摇头一边步出门。
“你是不会了解我的心情的。”石耀军喃喃自语。
就是因为从小生长在贫困的环境中,所以他学会了不奢求,也不会想要拥有任何珍贵的东西,何况是像厉香桐这么美丽娇弱、出身又好的女子,对石耀军来说,她是他遥不可及的梦想,可是一旦得到了,就想要更多,也患得患失,他不想变得这么贪婪,却又控制不了。
石耀军只能告诉自己,他要让厉香桐过着最好的日子,要对她更好,或许有那么一天,她……会喜欢上他。
待石耀军算好这次发放的赈米数量,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肚子也饿了,于是把帐本合上,才抬起头就见厉香桐盈盈地进门,手上还端着早膳,连忙从桌案后头绕了出来。
“怎么是你送来?”石耀军伸手要接过去。
厉香桐摇了下螓首,婉拒了他的帮忙。“伺候相公是我该做的事,为什么不能让我送来?”
“其实你不用做这些事……”
“难道相公没有把我当作妻子?”厉香桐柔声地反问。
“当然有!”石耀军声量不自觉地提高。
“既然有,那就让我来。”只要想到石耀军为她做了那么多,厉香桐明白自己也该做些什么才对。
“可是……”石耀军就是不想让她做这些粗活。
厉香桐将早膳放在几案上,旋过娇躯,直直地望进眼前这双正直无伪的男性瞳眸中。“还是相公不想见到我?”
“当然不是……”石耀军急吼吼地说。
“那么是什么?”
石耀军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真的很想跟厉香桐说,就是因为每见到她一次,就得压住体内那只欲望的兽,免得当场把她扑倒,一口吃了她,连一根骨头都不剩。
“我……我……”
窥见石耀军眼底的火热,就像夜里同床共枕时,他总是这样望着自己,厉香桐玉颊一红,似乎明白那代表着什么意思。
“我只是不希望娘子累着了。”石耀军绷紧肌肉,克制地说。
厉香桐听他这么说竟然有些失望了,因为自从洞房花烛夜那一晚之后,石耀军就不曾再碰过她了,即便是同睡在一张床上,也是谨守以礼,但就是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端这么一点东西不会累的。”厉香桐心想或许夫妻就是这样,是她不知羞才会想那种事。“相公请用。”
“多谢娘子。”石耀军只得掀袍落坐。
见石耀军扒了两口白饭,就已经去掉半碗,厉香桐庆幸她有多准备一些。“听说相公每半年都会赈米济贫一次,是真的吗?”
“嗯、嗯。”石耀军满嘴饭菜,只能点头回答。
“所以你才会急着赶回康州?”当厉香桐从婢女口中得知这件善行,真的很引以为傲,原来她嫁的男人还有一颗乐善好施的心。
“嗯。”石耀军又是点头。
“为什么这么做?”瞅着石耀军努力吞咽,急着想要说话的模样,让厉香桐用袖口掩嘴唇,才没笑出声来。
“娘子……不赞成?”总算将饭菜咽下肚,石耀军呐呐地问。
“若是我不赞成呢?”厉香桐玩心大起,想要逗逗他。
“那我会努力说服娘子,让娘子知道这么做可以帮助多少百姓,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石耀军放下碗筷,正色地回道:“从小我就看着爹娘每天辛勤的耕种,可是靠着一小块农地所种植出的稻作,根本卖不了多少银子,要是那年收成不好,一天也只能吃上一餐,若是再遇到中间的米粮商人剥削,只怕连粥都没得吃,所以我宁愿用比其他人更多的银子来收购,因为我了解那些农人有多辛苦。
“何况现在我有能力帮助更多的人,与其等候朝廷的救济,不如我自己先来,看着那些穷苦人家领到一小袋的白米,却高兴得流下眼泪,因为那可以让他们一家人难得温饱,那么我做这一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人还活着,银子再赚就有了,可是饥饿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尤其是看到老人和孩子挨饿,更是让人于心不忍,所以我能帮多少就算多少……娘子,虽然很多人说我这么做很傻,可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吃半点苦。”
“他们骂得很对,相公真的很傻。”厉香桐眼圈微热,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高大男子,天底下有几个自诩是大善人的真是为了帮助别人,而不是只为了博得美名,就石耀军抱持着这么单纯的想法,只因为感同身受,就愿意付出所有。
“我一定会让娘子有好日子可以过,你要相信我。”石耀军急切地保证。
“要是我不信呢?”厉香桐看着他急于辩解的模样,如此在意自己的想法,一颗心不知怎么便开始泛疼了。
“若是有一天娘子觉得我对你不好,要怎么骂我打我都可以,只要……”石耀军垂下眼。“别离开我就好。”
厉香桐鼻头跟着酸了。“这可是你说的?我真的可以打你骂你?”
“当然可以,要怎么打怎么骂都好。”石耀军用力颔首。
“傻子。”厉香桐娇啐。
石耀军咧嘴傻笑,好像被骂了还很开心似的。
“快吃吧!”
“嗯。”石耀军捧起碗筷,却不是看着盘子里的菜,而是面前这张噙着笑意的娇颜,就算只是粗茶淡饭,也像是人间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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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到了赈米济贫的日子。
天都还没亮,石府大门外就已经排起了长长的人龙,大家已经扶老携幼的前来等待石耀军发放赈米。
等到巳时一到,石耀军开始将一袋一袋的白米发给穷苦的百姓,遇到衣衫褴褛的老人,或是牵着好几个孩童的妇人,不是多给一袋白米,就是赠予衣物,对于众人的道谢也只是抱以微笑,没有半点骄傲得意,只把它当作再寻常不过的事,直到赈米全部发完,已经是戌时了。
魏伯槌着腰杆。“我这把老骨头再也禁不起这种折腾了。”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石耀军态度和气地对府里的奴仆说。
府里的奴仆对这种话早就见怪不怪,因为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个主子更不像主子的人了。
“其他的事用不着大爷,去、去,别挡着路。”
“大爷在这儿只会碍手碍脚的,快点走开。”
几个奴才没有尊卑之分的挥手驱赶着,就是要石耀军去休息,天底下可没有主子干活,奴才在旁边歇腿的道理。
这些话正好落在厉香桐和身边的两名婢女耳中,她们只是想来看看发放赈米的情况如何,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小桩首先发难。“小姐听听看他们跟姑爷说话的口气,只不过是奴才,居然敢对主子这么说话。”
“是啊,都是姑爷为人太好,这些奴才才会这么放肆。”菁儿也很不以为然地帮腔。“小姐得说说姑爷才行。”
厉香桐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继续站在廊下听着站在院子里的石耀军和奴仆之间的对话。
“我还不累,没关系……”石耀军要帮忙整理。
奴才把竹帚夺了过去。“这是我该干的活,大爷不要跟我抢。”
“大爷这么大个头挡在这儿很不方便,快进屋里去……”几个奴仆不断地赶人,石耀军只好放手,不跟他们争了。
看到这里,厉香桐已经懂了。“你们真的觉得这些奴才放肆?”
“难道不是?”小桩和菁儿对看一眼。
“我们回房去吧。”说着,厉香桐便转身走了,越是跟石耀军相处,她就愈来愈觉得他禀性善良,也就因为这样,让那些奴仆不忍心占他便宜,虽然说话的口气不好,可是里头的关心却很明显。
两名婢女一脸狐疑地跟着主子离开,却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回到居住的院落,厉香桐独自坐在花厅里想着,谁能说这个男人傻,石耀军才是这世上最聪明的男人,不需要用到严刑峻法,也不需要威胁利诱,就得到所有奴仆的忠心,大家都会自动为他着想。
厉香桐这才知道石耀军不只傻得让她心疼,他温柔体贴的一面更让她感动,不只是对她,对其他人也是一样,不会因为对方的出身而有所不同,在这一点她真的比不上石耀军,如果没有被邱家退婚,她根本看不上他,更别说嫁给他了,那是连想都不会去想的事。
“原来我是这么势利的人……”厉香桐惭愧地喃道。
没错!虽然厉香桐明白不能用一个人的出身来评断对方,可是她并没有真正的做到,在嫁给石耀军之后,依旧摆出厉家大小姐的架子,即便曾经为石耀军送过早膳,那也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个好妻子,免得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想到这儿,厉香桐顿时恍遭雷殛般的怔住了,这才知道是她配不上这么好的男人。
“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通呢?”厉香桐不由得扪心自问,或许她只是喜欢看石耀军为自己脸红困窘,好满足她的虚荣心,原来她的感激只是挂在嘴边,没事就拿出来说说而已。“想不到我是这么无情的女人……”
若是有一天娘子觉得我对你不好,要怎么骂我打我都可以,只要……别离开我就好了……
那天石耀军说的话又在她耳畔响起,只要想到他在自己面前都是这么卑躬屈膝的,说话客气有礼,生怕委屈了她,厉香桐眼眶湿润地心忖,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呵护她、疼惜她,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呢?
是因为觉得高攀了她,所以才会这么小心翼翼的伺候?还是因为喜欢她,才会害怕失去她?可是她又有什么好,根本不值得石耀军这么真心对待。
厉香桐将小手按在左胸上,原来她之所以会心疼是因为感受到石耀军对她的情意,而且也回应了才会这样,而她却迟钝到现在才想通这个道理,原来她不再只是感激他,而是喜欢上他了。
“……我真是笨。”厉香桐不禁责备起自己。“我对他做了什么?我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想到自己连句温柔的话语都不曾对石耀军说过,更加觉得罪不可恕,不值得原谅。
就在这时,石耀军已经处理完事情回来,才跨进门槛,就觑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禁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问道:“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想……我是一个多么可恶的女人。”厉香桐瞅着石耀军关注着急的眼神,只要她皱一下眉、掉一滴泪,都会让他紧张不已,顿时心都痛了,配不上他的人是自己才对。
石耀军马上反驳。“娘子才不是。”
“我是。”厉香桐直起娇躯,然后倚进那副宽厚的胸膛,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就算举止亲密一点又何妨?现在的她是他的妻,不再是厉家大小姐了,要什么矜持、摆什么架子,她要让石耀军知道自己的心意,不再只是接受他的付出就好。
见厉香桐主动靠向自己,石耀军脸孔不禁又胀红了,想张臂抱住她,又有些迟疑。“不是,娘子是这世上最温顺聪慧的女子。”
“傻子!”厉香桐忍不住嗔骂。
“只要娘子别哭,要怎么骂我都好。”石耀军慌乱地安慰。
闻言,厉香桐又想哭又想笑,遇上这么笨拙憨傻的男人,教她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我……喜欢相公。”话一出口,便感觉到石耀军全身僵住,她仰起螓首,看到他目瞪口呆的傻样子,教她想哭又想笑。
石耀军嗓音微颤地说道:“你再、再说一遍!”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相公。”厉香桐梗声地表白自己的心意,在这一刹那,她冰雪般的心融化了,也完全接受了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不只是她的良人,还是要与她共度一生的对象。
“真、真的吗?我不是在作梦?”石耀军呆呆地问。
厉香桐咬住下唇,免得笑出声来,于是伸出两指,轻捏一下石耀军的面颊。“会痛吗?”
“一点都不痛,娘子要再捏用力一点。”
“那这样痛不痛?”厉香桐再加了些力道。
“还是不痛……”石耀军痴痴地看着她柔媚的笑脸。
“傻子!”厉香桐娇嗔一声。“我可舍不得真的捏痛你了。”
“那……娘子再说一遍,我就会相信了。”石耀军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这次他会仔细地听、用力地听。
厉香桐由轻捏着石耀军的面颊,改为抚摸着。“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相公,想要跟相公一起白头到老,可以吗?”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渴望能得到夫婿全心全意宠爱的女人。
“当然可以了。”石耀军覆住贴在自己面颊上的柔腻小手,几乎是用吼的。“只要娘子不嫌弃,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
“不许再这么说了……”厉香桐鼻酸眼热地责备。“在我眼里,再也没有一个男人能比得上你,你比谁都还要了不起。”
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句话比这些还要动听,还要让石耀军高兴了,仿佛一瞬间拥有了整个天下,让他一把将厉香桐拥进怀中,搂得好紧、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