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种紧张又羞愧就像蚂蚁细细地咬遍全身的感觉，让她有些六神无主。这时王恬恬脑海中竟然只有张翊天那嘚瑟的笑声来回重复播放“哈哈哈哈哈你小爸你小爸你小爸……”对，就是这种感觉，当年初中时，她爸在书柜里面翻出她同学借她观摩的耽美小说，王恬恬哭着一个月没和她爸说话……现在她也有想直接哭倒在前台一个月不见郭子衡的冲动。
买这种书，不就是直接在郭子衡面儿前抽自己耳光，承认自己没人追，承认自己想恋爱想找男朋友，承认自己是剩女，她王恬恬就算心里再怎么想，那也是心里想的，从来表面上都是不急不躁，给人一种我不是没人追，我只是看不上的高贵冷艳，本来她条件也不差。
思想激烈地争斗了几秒后，她果断决定打死不承认。
“呀，万芳要我给她带的书怎么掉了，真是的，”睁眼说瞎话谁不会，他郭子衡一个当大哥的人，都可以上梁不正，那作为妹妹的王恬恬也就理直气壮地下梁歪，她故作镇定地伸手去要书，漫不经心道：“谢谢，给我吧。”眼睛却不敢看他，目光只是停留在那本书上。
但却看见拿着那本书的手，一动不动。
时间一长，她就有些憋不住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就伸手要去自己拿，却没料那手一抬，避开了她去。
“既然是万芳的书，当然是我这个做老板的帮她结。”郭子衡低头看她，声音一低，语气不明，听起来是生气呢，可是又带着些许笑意，感觉是在说笑呢，可是又让人觉得在生气，王恬恬听着糊涂，只是瞧着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将书递给了前台扫码结账。
她的眼睛就像粘在那本书上，死死地盯着它的走向，默不作声地看着那本书落入了旁人的袋子，嘴上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马上转身悄悄给还在逛衣服的万芳发了信息，大意就是等下不管郭子衡给她什么，她必须都要不容置疑地笑着马上接受。心里盘算不如等下回酒店找万芳要算了，又哀嚎果然是撒了一个谎，又要用另外一个谎言去弥补。
这时KIWI拿着买好的东西走过来，看郭子衡已经完事的样子，又见王恬恬正在结账，便道：“你们都买了什么书？”
“听说斯伯要把这本小说拍成电影，应该很不错，不过我不喜欢看爱情小说，这是买来送人的。”郭子衡把书递给KIWI看，KIWI接过那本外文小说，随手翻了几页。
“ATurnintheRoad，”他念出了书名，笑道：“这本小说真的不错，可惜译本都不算太好，看原文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是斯伯要拍的话，票房口碑奖项应该都囊中之物。这种爱情小说，应该位女性朋友吧？”说完，他把书还给了郭子衡，打趣他道。
郭子衡把书装好，只是微笑，却不说话，看来是默认了。王恬恬心中有了小九九，心道郭子衡要送女性朋友爱情小说？他那里来的女性朋友？还能让他从台湾带书回去给她的情分？而且他身边有没有新女伴，大家都知道，难道真的是……要和向荣复合？
KIWI并不多打探，毕竟男人之间的八卦都是点到为止，他又转头看向王恬恬。
“恬恬呢？你买了些什么书？让我看看。”他眼角带笑，一边说着已经一边伸手去拿她的书袋，这么一出，打断了王恬恬的胡思乱想。
她道反正那本恋爱宝典已经被郭子衡拿着要给万芳，其他的书都是她扫书时随便拿的，也没有仔细多看，心道差不多也都是些外文小说人文历史之类的，便由着KIWI查看。
“想吃鸟的女孩……”KIWI拿出一本阿根廷的译文小说，轻轻念出了名字。
“寡人……”接着是一本中文小说，这时王恬恬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百年孤独……”
本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刚刚出了那个岔子，她就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些书名都是在说她呢９是带着嘲讽的语气？难道今天的黄历上写着不宜买书吗？
KIWI低头掏出最后一本书，眼睛亮了亮，笑道：“万箭穿心……呃，这本书我看过好多遍，当年是先看的电影，然后再看的书，特别喜欢，书和碟片都有收集几种版本呢。你看完后记得找我聊。”
王恬恬简直要为自己随手拿的手贱程度下跪了。她笑眯眯地接过书袋，将《万箭穿心》《百年孤独》《寡人》《想吃鸟的女孩》一本一本地装回书袋。
“没问题，一定找你聊。”她应承道：“你还可以把你的碟借给我看呢。”其实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后来回到酒店，王恬恬刚在沙发上坐下没多久，就被人赶着敲门来找了。
“我的姑奶奶！”万芳翻着白眼，把那本《《25岁的女人：教你如何不动声色地勾引男人—剩女宝典人手必备》丢给她，没好气道：“你买这种书算了，还让郭总交给我，我以后当着他面儿工作？”
因为她和王恬恬是中学老同学，所以两人私下相处起来，也就随意了些。
“你不救场，我只有今晚马上飞回北京，再不要见郭子衡了。”王恬恬接过那本书，赔笑着给万芳道歉：“芳姐你气量最大，不要和我这种小人一般计较。”
“这种时候，你知道做小了？”万芳也不是真生气，只是有些忍俊不禁，她奇怪道：“对了，怎么想到买这书？你也需要？”
“就看看呗，”在女生面前，王恬恬倒是挺大方的，她开始翻开目录：“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就不出纰漏快很准拿下。”
“那找我不就得了。”万芳笑起来，抬手撩拨了一下头发，媚眼道：“保证让你女人味百分百，男人看了魂都没有。”
王恬恬懒懒地抬头瞧了一眼，万芳身材高挑，气质干练，一段风流尽在那双眼角微翘的桃花眼上，让人看进去了便觉得又是深情又是勾引的味儿，她心里都不免感叹万芳真是生得一双太妩媚的眼睛，可是嘴里还是不屑道：“你说你那么厉害，在郭氏做了三年，也没见你把郭子衡给拿下呀！”
当年万芳刚大学毕业，头破血流都想进郭氏，知道王家和郭家的关系，于是就拜托了王恬恬，王恬恬不敢找郭子衡，只得找她涛爸提了提她这么一个老同学，不出意外，后来万芳果然顺利进了郭氏。以至于到现在，万芳都觉得欠了王恬恬一份人情，所以王恬恬说什么，她能够做到的就尽力去做。
记得当时王恬恬问过她为什么这样执着要进郭氏呢，外面其他公司也好呀。她就说只为了喜欢的人，想离他近一些，在刚刚好的距离独自努力，直到有一天，他能看见她。王恬恬当下没有问破，只道万芳可能是仰慕郭子衡。
时间久了，也开始慢慢地拿这事来调侃她。
“哈？”万芳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道：“郭总……我肯定是拿不下的呀，这种天神设定的男人，我们等凡夫俗子只能仰望。况且这两年郭总身边都没什么女伴，我总觉得他和前任还有瓜葛吧，上次向荣来找他，不是愁云惨淡地进去，面满春风地出来，我瞧着说不定要复合呢。”
王恬恬翻书的手停滞了下，现在她知道小蝶姐和张翊天的事，所以也就对向荣的敌意淡了几分，只是她一直以来都和向荣不对盘，向荣似乎也不是很喜欢她，两人算是认识却关系一般，想到向荣会和郭子衡复合，王恬恬就有些不喜，她蹙眉道：“如果真是复合了，还不是只祝福他们。”
如果真的要找一个能匹配上郭子衡的人，向荣能算的上其中一个。家世好，名校毕业，自己有一个投资公司，业界公认女强人，最重要她是郭子衡从高二开始一直到大三才结束的女友，差一点就谈婚论嫁了呀。
不知道为何，王恬恬的心情有些低落起来，总觉得这一次小蝶姐，KIWI的出现，虽然大家又重聚一起，但都已经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要说到交心，好像，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小秘密，她也无从可探，只能远远看着，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该着急，还是该叹息。
这时王恬恬的手机又响起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台湾的电话号码。
以为是场地出了问题，接起电话结果发现是KIWI。
“你好，KIWI，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边，对准备打开电视的万芳示意小声点。
她认真地听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麻烦你了，我离开台湾的时候再给我都行呀……好吧好吧，我马上下来。”
万芳看王恬恬接了电话就立刻起身要出门，拉住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暧昧地笑道：“这么晚KIWI约你出去？孤男寡女的，有问题哦！记住，女人就是得欲擒故纵，你别因为寂寞太久就一头栽进去呀，我看KIWI长得就是一张花花公子的脸。”
王恬恬甩来她的手，道：“你想多了。人家只是来拿东西给我……”
等出了酒店门口，她扫了一眼就马上找到了KIWI，半夜的忠孝东路三段，除了偶尔路过的机车党和出租车，只有马路对面的那辆白色保时捷最为显眼，KIWI站在车里，手里还拿着一盘碟，正笑着对她挥手。
王恬恬等到了绿灯，然后小跑了过去，笑道：“你这么急干吗？明天给我也行呀。我书都还没有看呢。”她从KIWI手上接过《万箭穿心》的碟，倒也是真的高兴，便说：“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这个，为了你这么热情的推荐，我也要看完后和你好好探讨下，真的谢谢。”
KIWI打开车门，歪头示意让她上车：“走吧，带你去地方。”
“去哪儿啊？酒吧夜店那些地方我就不去了，明天还有工作呢。”王恬恬婉拒道。
“借我半个小时。”他笑了笑，伸手将王恬恬拉上了车：“去阳明山。”
王恬恬疑惑道：“半个小时，阳明山来回，你确定？”
等她回过神来后，已经是在KIWI的副驾上完全失态了，王恬恬平生最恨飙车没有最一，更何况还是上九转十八弯的阳明山！她先是尖叫着劝KIWI开慢点，后来是求他开慢了一点，然后KIWI笑着一再给她解释已经是最慢了，可是明明就没有减速！她只得绝望地闭上眼睛，伸手死死地抓住框沿，一颗心掉着嗓子眼上，随着每一道转弯都要死去活来一次，耳边只有轰落隆的声音，渐渐地，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这种感觉和一只脚踏进地狱没有两样。
“到了。”直到KIWI淡淡的声音把她拉回了人间。
王恬恬缓缓地睁开一眼，第一件事就是顾不得气度，也顾不上她和KIWI算不上太深的友情，伸手往他肩膀发气似得捶了几下，有些破音，带着点颤声地吼道：“你知不知道刚刚那样很危险！我最讨厌飙车！最讨厌飙车了！飙车就是不爱惜生命！你我年纪轻轻……”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的后遗症，这样一下松懈下来后，她竟然鼻酸想流泪，生命诚可贵好吗！
KIWI只是笑着看着她，任她打骂，看她发脾气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可爱极了，突然间，他伸手捏住她带点肉肉的尖下巴，然后将她的头转向正前方。
王恬恬本来只是鼻酸想流泪，结果正前方的画面突然就这么闯进她的视线中，生理反应比思维更快了一步，泪水简直是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这样一击即中的感觉，就像她手中的那张碟的名字一样，万箭穿心。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突发奇想要把发布会提前一个月，搞得我有多慌乱。”KIWI没有看她，也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